《灵之城》不做人间惆怅客

2、初展灵力（二）

　　秦欢告诉张之义马上会有新衣服这件事本来是想让他高兴高兴的，见没达到效果也就放弃了。
　　秦欢知道张之义这些年过的并不好，镇上的人总是对他说三道四的，让他很是烦恼。秦欢还记得小时候张之义给自己当书童，那时候的他很活泼的，不论遇到什么难题总是能第一时间想出办法解决，这让自己很依赖张之义。自从被张之义从火中救出来，就更是感激他了。
　　秦欢为自己不能给张之义带来快乐而感到烦恼，可同时也为自己成为了张之义与外界链接的桥梁而感到自豪。若不是秦欢，没有多少人会愿意和张之义有买卖上的来往，像是做衣服这种事，也都是托了秦欢的福。
　　这不，刚吃完中午饭，秦欢就屁颠屁颠的去取新衣服了。
　　夏日的阳光总能带给人们烦躁，张之义这个时常足不出户的人也不例外。再加上上午遇到的那些破事，更是让他愁眉不展。他一手摇着蒲扇，一个劲儿地在卧房里踱步，来回转圈。
　　张之义看着秦欢高高兴兴的出门去了，很羡慕，要是自己能像他一样活的开开心心的，该多好。可是，偏偏有许多事情要烦心。上午发生的事情就真是蹊跷，怎么离刘成那么远，他就被自己打了呢？可自己并没有出手啊！可当时张之义确实感到自己体内有种力量从胸口喷薄而出。这到底怎么回事，张之义想的头都大了也没想明白其中原因。
　　张之义这屋子太小了，从门口走三四步就走到了床前，从窗子走五六步就又走到了书桌。他就这样在屋子里不停地转，左转一圈右转一圈地，冥思苦想。
　　他太容易陷入自己的思想里了，就好些有什么东西拽这他的心思似的，让他去找寻答案。脑子也不受控制，身子径直就往书桌冲，腿重重地撞在书桌边上，整个人都撞趴倒在桌子上。看着像一只大龟似的，趴在那一动不动。
　　半天过去，才听见一声“哎呦”，张之义扑腾着翻倒在地，一手撑着，一手捂着胸口。
　　“什么呀，硌的我胸口疼！”
　　敢情刚才不是他自己要趴在那不动，是疼的动不了了。
　　张之义伸手往怀里一掏，哦，原来是这个东西硌到自己了。
　　他把这团布最外面打开，里面是一次层黑油布，里面还有一层手绢，包着一张纸和一颗坠子。
　　这两样东西是张之义父母的遗物。他一直从父亲的嘱咐，从未将这两物示人，就连他最亲密的朋友，秦欢，都不知道这两件东西的存在。
　　看到它们，张之义心里好一阵伤心。想起来他现在住的房间就是父母的房间，他现在睡的床铺就是父母曾睡的床铺，而爹妈却已不在人世。张之义眼泪哗哗的往下流。物是人非啊。
　　他想起母亲临终时看他的眼神，那眼睛里有说不出的话，至今他都不知道那些说不出的到底是什么。而后又想起父亲去世前的嘱咐，让他去找自己的外公，让外公保护自己成长。可是这么些年，自己始终没有完成父亲的遗愿。
　　他也曾想过去找外公，只是那时候还小，没等出镇子就饿晕在街头了。多亏了秦欢的母亲张秦氏把他捡回家，自己才有饭吃，有暖和衣服穿。之后他就在张府给秦欢做了书童，并且结识成为好友。
　　几年过去了，他也几次有去找外公的想法，可是后来想想，自己可以凭双手过活，又有秦欢作伴，生活还有趣，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想想，如果早几年就决心找到外公，自己现在可能就不会遭受那些人的辱骂了。
　　只是，时光已经过去，不会有如果。
　　想及此处，张之义又伤心起来。
　　正此时，只听窗外有人大喊：“张之义，你这个妖怪，你给我出来！”
　　张之义闻声，忙收了眼泪，往窗外看去，那个大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秦欢。
　　张之义匆忙把父母遗物收入怀中，走出房门，问道：“欢子，你怎么了？发什么疯，大喊大叫的。”
　　秦欢见张之义出来了，竟有些手足无措，回手去摸院门口立着的扁担，嘴里不住道：“你说什么？我发疯？到底是我有问题还是你有问题？”
　　张之义让秦欢问的越来越糊涂了：“什么你的问题我的问题的？你这是怎么了？着魔了吗？才出去多大一会，回来竟变了个人似的。”
　　此时只见秦欢双膝微屈，身体前倾，双手紧握着扁担，两眼瞪着张之义，质问道：“你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故意瞒着我？刘成是不是你打伤的？”
　　张之义一听，原来是这事，他也正糊涂呢，可刘成确实是因自己受的伤，便道：“是，刘成是受伤了，可是，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是想等...”
　　秦欢抢道：“是想等什么？等把我吃了，你好练成了精再告诉我吗？镇上的人都说你是扫把星，我都没有理会。可是今天，连给刘成看伤开药的郎中都说他伤的蹊跷。哼，要不是我亲耳所闻，还不知道你竟然，竟然不是人。”
　　张之义道：“欢子，事情不是你想想的那样，你可别听信刘成啊。”
　　秦欢道：“刘成是不可信，可起码人家在这件事情上没有造谣。刚刚你不是也承认刘成是你打伤的吗？刘成伤重卧床，镇上最好的郎中都说他的伤不是常人所致。你不是妖怪还会是什么？！你是不是打算连我也要吃掉？”
　　秦欢说的是事实，刘成被张之义打上也事实，这几点让张之义无从辩解，只能站在那里左摇右晃，支支吾吾。
　　秦欢见张之义此状，更是对听闻确信无疑，只想着怎么能摆脱张之义，不要成为他口中的食物才好。
　　张之义见无从解释，真是烦恼，又见秦欢对自己又怕又想攻击自己，竟脑子也糊涂了，只着急要和秦欢修好关系，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搬出来了：“你还记得小时候吗，一次你从假山上摔下来，是我垫在你身下，才没让你受伤。你还记得那场大火吗，也是我冒死从你房里把你救出来的。我怎么会害你呢，怎么会吃你呢？我要真是妖怪要吃了你，还会就你吗？早就把你吃掉了啊。”
　　秦欢听他说要吃掉自己，更怕更恼了。又一听“那场大火”，仿佛自己回到了几年前，看着母亲和服饰自己的那些丫鬟姐姐惨死火中，而自己也是死里逃生。想到此处，竟把那些怕都镇压下去了。现在秦欢只剩下满腹悲愤。
　　秦欢含泪怒道：“那场大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看只有你知道了，你这个扫把星！”
　　“哎呀！”张之义大惊，竟不知自己在好友心中已经落入如此田地。一直以来，张之义都把秦欢当作唯一朋友，因为只有他不会认为自己是扫把星，而此时听到“扫把星”这三个字从对方嘴里说出，张之义连自己都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感觉这几年真是白相处了，自己就像一个傻子一样，竟不知对方心里也和别人一样早把自己当作“扫把星”了。
　　他真想揍秦欢一顿。
　　他握紧了拳头，朝着秦欢迈出了一步。
　　而这一步，他从秦欢眼睛里看到了悲愤和恐惧，他知道，对方的这悲愤和恐惧都是自己带来的。他突然又不想揍秦欢了。他不想要这种给别人带来负面情绪的感受。他想离开，想彻底离开。
　　不知不觉已是第二天清晨。张之义已经离开家一夜。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家的，完全不记得自己离开时秦欢在做什么，也完全不记得自己这一夜在这危机四伏的树林里是怎么度过的。他只记得，自己要离开，离开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离开这个自己不属于的地方。
　　张之义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手里时刻拿着把匕首，渴了就喝溪水，饿了就下河捞鱼，没事做就坐在树下发呆。
　　没有目标的活着，真是让人难受。
　　此时张之义就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活。
　　为金钱，为权利？他对这些都没有兴趣。为亲情，为友情？可亲情友情都已经离他越来越远。
　　离家之前镇上的人对待他就像对待瘟疫一样，仿佛全世界都像镇上的人那样对待自己。张之义一直问自己该去哪里呢，天地之大，竟没有自己可以容身的地方。
　　对，他才想起来，自己去外公那里！是啊，外公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虽未谋面，这位不一定能容得下张之义的亲人却给了他活下去的理由，让他觉得世界上或许还有人对他的生死表示关怀。
　　于是张之义决定去找外公。
　　张之义的母亲留给他的遗物中就有关于他外公的消息。
　　那是一张关于“断绝父女关系”的布告。
　　张之义听父亲临终时说过，他们年轻时父母反对他们在一块，而就因为他们的坚持，才使父母提出“断绝关系”这样的字眼。不过张之义的父亲还说过，或许他外公会看在这对年轻夫妇都已去世的份上照看他这个仅有的外孙。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他的父亲才嘱咐他一定去找外公。
　　张之义像是看见了曙光，拼命想要抓住它，就拼了命的一遍又一遍读着这封布告，寻找外公的线索。
　　张之义反反复复地看着这张布告，除了落款写着的“灵之城”，竟没有一个字是提到地名的。无奈，只好罢休。
　　“灵之城”张之义默念着这个名字，又自语道：“这个地名从没听说过，去哪里打听呢。”
　　张之义不知道上一辈到底发生过什么，更不知这灵之城到底在哪里。只好放在一边，又捡起那块父亲留下的扇坠子，左右端详。
　　这时天上去忽然布满乌云，呼地挂起风来。张之义一不留神，那张放在膝盖上的布告一下子被风吹跑了，漫天地飞，让张之义好一通追。
　　天空一阵闪电，像是把天都劈开了一条大裂缝，大雨倾盆而下。
　　张之义好容易才捡回布告，只是，布告已经被淋湿了，他自己也淋湿了。
　　这可是母亲留给他的啊，而且只有这一件东西，张之义当宝贝一样看待的。他看着禁不住水的宝贝被雨打的湿漉漉的，很是懊恼。无奈，只能一边埋怨着老天爷下雨下的不是时候，一边把纸轻轻展开，小心翼翼地放在石头上。
　　“哎呦，完了，这纸上的墨都化开了，一张布告变成了尿床图了。哎！好歹还记得那城的名字，只好边走边问路了。”
　　第二天张之义便把晾干的布告叠好收了起来，又在山上砍了些柴，打了几条鱼，打算到附近其他村镇买掉，弄些盘缠，顺便问路。
　　可是偏偏不巧，左问有问，都没有人听说过有个叫灵之城的地方。
　　无奈，天黑时张之义只好先找个客栈住下，等第二天再打听。
　　张之义走到一家名为“高升”的客栈，看着客栈的名字，念道：“高升客栈？听起来倒像是步步高升。哼，我要是有这样的好命，也就不用现在这样子了。”
　　忽然只听身后传来说话声“什么好命不好命的，活着的就比那死了的好命，吃饱了的就比那饿着的好命。”
　　张之义不防，又加上天黑，突然听有人说话，差点吓了一跳。听说话，又像是在和自己说的，便回过头去看那人模样。
　　只见那人一身白衣，手里握了一柄扇子，俨然书生模样，可腰间去又带着一把长剑。这个似又不似的书生，举止倒优雅的很。张之义看在眼里，心中大有想结交的意思。
　　两人并肩进了客栈，店家正在扒拉算盘，才抬头看了一眼，便道：“正好就剩最后一间房啦，二位楼上请。”店家回头接着道：“木琉璃，带二位客官去楼上。”
　　张之义听说要和这位白衣书生同住一间房，为着有更多机会结交对方而暗暗窃喜。
　　可那白衣书生一听只有一间房，担心店家误会什么，忙解释道：“店家，我和这位公子碰巧都来投宿，你这只一间房，我们可怎么住啊。”
　　店家一听，抬头细看，着二人穿着打扮，气质举止都截然不同，显然不是一路的，才知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唐突了。可要是不让他们住一间房，可就得有一个人住街上了。怎么着都为难，一时竟不知如何对答。
　　那个叫木琉璃的店小二听闻老板招呼，来到柜台前，听明白了事情，又见老板语塞，便道：“二位客官有所不知，咱们这个镇子不大，就我们东边西边这两家客栈。现在这时节您二位也知道，读书人北上赶考，路过，都住满了。如今镇子上统共就剩这最后一间客房了。如果您二位硬是不想一块住，那就得有一位受委屈住大街上。这天气可是说变就变的，刮风下雨，受了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我门老板心善，不想二位受苦，所以还请您二位将就将就，住同一间房吧。”
　　张之义原本就乐意这件事，只等着白衣书生的决定。
　　而白衣书生犹豫的很，看了张之义一眼，对那木琉璃道：“这，这可不合适。我从来一个人住，两个人同住，我不习惯，睡不着。”
　　那店家也不再理会他们，只顾自己低着头继续算账。
　　木琉璃见老板不语，只能自己解决这事。可这书生不同意，怎么办呢？木琉璃眼珠一转，便对白衣书生道：“您住不惯，无非是从来都自己睡一张床，不愿意和别人一块，是不是这个原因？”
　　白衣书生见对方似有办法，面露喜色，答道：“正是此意。可有法子？”
　　木琉璃一听，拳头砸在手心里，乐滋滋地道：“咱们客栈后院还有张废旧的木床，给你们搬到屋里，再铺上褥子，一样睡。这么一来，这事就解决了。您二位不用一块睡一张床，也不用露宿街头。”
　　白衣书生一听，刚刚脸上的喜色顿时消失了。脚下后退半步，看了看张之义，想来想去，只好对那木琉璃道：“既然如此，好吧，就按你说的。”
　　张之义听白衣书生的语气很是勉强，反倒失望。他多希望自己想要结交的人能像自己一样想和自己做朋友。此时，张之义便立马打消了结识对方的念头。
　　木琉璃一听，这是同意了，便热情地请张之义和白衣书生往楼上去。
　　片刻，房间便布置好了。一张破旧的木床正对着新床摆放着。
　　临睡前，白衣书生与张之义说好，自己睡新床，让他睡那张旧的。除此，还特别交代，让张之义夜里要“安分守己”。
　　一听这话，张之义回答道：“都是大男人，不用婆婆妈妈的。好好休息，明早咱们就各走各的了。”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寻思着，什么叫“安分守己”，莫非自己真长着一张不那么“安分守己”的脸？
　　张之义越想越气，狠狠地朝白衣书生瞟了一眼。这不瞟还罢，一眼像是看见了什么。定睛看去，白衣书生扇子上挂着的坠子，圆润光滑，晶莹剔透，里面还透着红色的芯儿，竟然和自己的一模一样。不，简直就是同一个！
　　张之义心想书生扇子上的会不会就是自己那个，赶紧摸了摸胸口。摸着像是东西还在，可又想着这事必须得肯定才行，于是有把手伸进衣服里，往怀里摸了摸，确定东西还在，才放了心。
　　就刚刚张之义看的那件东西，让他夜晚睡不着，细想这扇坠子，竟有和自己父亲的遗物一样的东西。在此之前，许多年他都认为这东西是独一无二的。
　　张之义回想起，他父亲临终时曾告诉他，这坠子是身份的象征。可象征的是什么身份，父亲却没说。
　　他原本猜想，这东西会是个传家之宝，价值连城，所以父亲才不让示人。此时再一想，这种说法竟大不合情理。
　　张之义有种感觉，他认为，睡在旁边床的那个书生一定知道其中的秘密，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