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伊人》齐小霁

23、沈宁庭被俘

　　（二十三）沈宁庭被俘
　　三月里的天气最是适意，冬雪刚刚消融，带着干净气息的凉意蹿在空气里，和柔和的阳光完美融合在一起，这样完美的氛围让人觉着即便是偷闲也是如此的正当。
　　就是这样一个好天气里，沈宁庭一出门，便是被一个一身的鲜粉色的男子拦住了，沈府偏近临霁城郊，来往之人一向极少。
　　“你，是不是就是沈宁庭？”男子说的意气风发，上下狐疑的打量了沈宁庭一圈，然后给了沈宁庭一个几乎要翻到天上去的的白眼，“说的那么神乎其神，什么降世谪仙人，不就是个小白脸吗。”说话男子面目本也算生的好，能驾驭浅色的男子在少数，而这样的鲜粉色，还能穿出如此的骚包的感觉，除了他腰间那几个大红色绣着牡丹的香囊功不可没，以及头上插着的花簪增色不少，这张脸皮也是起了极大的作用的。
　　“什么人也在相府门前撒野。”守着大门的侍卫上前拦下了来人，那人被侍卫像拎小鸡一般拎在半空，眼睁睁的看着沈宁庭面无表情的从他面前走过，全然没有搭理他。“喂喂喂……”
　　出门时的小插曲全然没有被沈宁庭放在心上，直到回来之时，那人竟然又守在门口，还换了一身和他身上一模一样的一身衣服。
　　同样的衣服，不同人穿出来气质全然不同。沈宁庭因面色极白，加之身子瘦弱，一身深紫色宽袍罩在身上，原本衣服的深沉之色给了人一种洒脱的闲适。而眼前人便是全然不同，一改白日里的骚包形容，稍有正经，只是这衣带系得也不成样子，短襟也是随意一披，加之本就泛红的面色，两者站在一起的鲜明分别，给人一种……唱大戏的喜剧感。沈宁庭怔了怔，没有理会，正要进门被那人又给拉住了。
　　“我要知道你到底哪里吸引了墨墨，所以从现在开始我要学你的一切，”沈宁庭一个眼色，门前的侍卫又上前拎走了那人，沈宁庭进门前，那人嘴里还没有停，“记住了，我叫杜仲。”
　　两人的这第一次见面其实很是滑稽，说起来竟然都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南楚向北霁开战，首战，北霁主帅沈宁庭亲征，不敌被擒，双方各折了近三千人马，北霁剩余军队退回城中。战报传回临霁，丞相沈安当即在早朝晕厥，北霁军心大动。慕容玦听见这个消息，不悲不喜，只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没有过多斥责，只说让蔡毅等人下一战再找回北霁的颜面。
　　没有派兵支援，没有换主将，只让随沈宁庭出行的杜仲暂代其职。虽说众大臣对他一向波澜不惊的态度已是习惯了，可毕竟这样大的事情，他的沉稳让所有人都是悬着一颗心。沈宁庭带兵本就让人揣测诸多，现在的局面更让人摸不着头脑。
　　带着一身酸痛的沈宁庭在南楚的大帐里醒来，光影模糊间，他好像看见门口的小厮在发现他醒了之后匆匆跑了出去，不多时，赫连靖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大人的身子真是有点差，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才醒过来，这要是再下手重些，你的小命是不是就没有了？”赫连靖俯身居高临下看着摊在床上的沈宁庭，近距离的看，南楚人的轮廓更为分明些，其实比北霁人更耐看。
　　“那我要多谢皇子饶我一命了。”沈宁庭勉强的牵起一丝笑容，即使睡了这样久他仍是极累，就这么说着话，眼皮竟然不听使唤，眼看着就闭上了。赫连靖晃悠了他半天也不见效果，觉得无趣之后离开了大帐。
　　翌日，北霁派人送来战书，扬言若沈宁庭伤了分毫便要赫连靖全军覆没，赫连靖这次没有亲自出马，派了手下一个大将再次挫伤了北霁，北霁狼狈收兵回城，挂起了免战牌。
　　沈宁庭终于在被擒的第三日恢复了些精神，赫连靖没有特别限制他的行动，换下了一身血腥味的盔甲，他便让守卫带着去了赫连靖的大帐，赫连靖正在作画，神色极为认真，没有注意到沈宁庭进来了。侍卫在把沈宁庭送到之后也便出去了。话说一个看着这么粗犷的汉子拿着画笔，虔诚的神色竟让沈宁庭想起了沄州那个书呆子谢仁青。沈宁庭凑近了些，待看清了画纸噗嗤笑出了声。赫连靖抬头正看见他，像小孩子藏东西一样顺手就扯下画纸藏在了身后。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赫连靖问这话时带着些许心虚。
　　“我想知道哪家姑娘这么可怜被你画了下来？”沈宁庭说这话时止不住的笑着，赫连靖的架势确实很糊弄人，但是画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哈哈……”
　　“沈宁庭你认清楚了你现在的身份是战俘吗？”赫连靖沉着一张脸，幽幽的目光都想把沈宁庭吃了。
　　“那你杀了我咯？”他摊手，还是藏不住的笑容，末了又加了一句“你要杀我早杀了。”一语中的。
　　“我救你两次，居然换来这么个结果。”赫连靖脸又沉了些。
　　“两次？我怎么不知道二皇子你有这么好心。”沈宁庭笑够了，长舒了一口气。
　　“上次你私藏兵符是我救的，这次我饶了你一命所以你的命也算是我救的。”赫连靖理所当然的说，严格来说，前一次是慕容墨拿自己换来的，后一次，明明挑事的也是他，说是他救了沈宁庭一命，真是有些牵强。
　　“你一定要这么算，我也没办法。”和不讲道理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这一点沈宁庭非常清楚。“我特别想知道，你又为什么喜欢墨公主？”
　　赫连靖面色忽变，两颊边泛起淡淡红晕，一直藏在身后的手也拿了出来。画纸被揉皱了，他很是小心的拿手一点点把它展平。“父皇让我娶她，然后我觉得她比我想象的要漂亮，而且我本来就很喜欢北霁的女孩子。”
　　简单到无懈可击的逻辑，比起杜仲的理由好不了多少，让沈宁庭很是无奈。
　　“多好看的美人在你的笔下也没用了。”沈宁庭直言不讳，打破了赫连靖的小世界，他刚刚恢复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来人，把他给我带下去。”应声走进来两个士兵，架起沈宁庭便往外走了，沈宁庭一路笑着回到了方才的帐子里，紧接着几日，白日里至少有一大半的时间是睡着的，剩下醒着的时候，不是午膳晚膳就只在大帐门口晒晒太阳，偶尔去赫连靖的大帐里东扯西扯几句。平安过了三日之后，赫连靖不声不响的派人从东城门偷袭了丰泰城，守卫一时不备，险些被他们得手，不过后来经过一夜激战，赫连靖的人折损了大半最终无功而返。
　　这一仗之后三日，也便是沈宁庭被俘整整十日，晚膳之时，沈宁庭到赫连靖帐子里时他刚刚才开始用膳。
　　“还以为你能吃的好一点，结果也是这样。”沈宁庭看着赫连靖桌上的饭菜，语间很是失望。
　　“你还真的没有作为一个俘虏的自觉，竟然还挑饭菜。”赫连靖说着话，沈宁庭已经顺势就坐了下来。
　　“一句话形容你们南楚做饭的风格——简单粗暴。”沈宁庭拿起筷子，十分嫌弃的扒拉了几下一盘炒竹笋，然后把筷子扔在了桌子上。他这么一折腾，实在很影响赫连靖的食欲。
　　“不爱吃你就饿着。”赫连靖暂时也没有了吃东西的热情，放下了筷子。
　　“我前段时间，哦，对，就是给你送亲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小宫女，她对吃可是相当有研究的。就比如，山楂糕一定要加上百花粉你明白吗？山楂的酸甜加上花香，”沈宁庭陶醉的眯起了眼睛，“终身难忘的味道。”
　　“说大话谁不会啊？”赫连靖不置可否，表示对沈宁庭夸张的说法全然不相信。
　　沈宁庭又抄起了筷子，夹起一块笋，认真的看着赫连靖，“就比如被你们毁掉的这盘笋，加上一点点芥末还有蜂蜜，蜂蜜和笋本身的甜味清脆混在一起，加上一点点芥末粉放大味觉，就能把感官上的美妙放大到极致。不信你试试。”
　　赫连靖看着沈宁庭无比认真的脸，沉默了片刻，唤来小厮去取来了芥末粉还有蜂蜜。沈宁庭小心翼翼的倒着蜂蜜，目不转睛的看着金黄一点点在笋上散开，觉着差不多了时马上抬起瓶身，然后倒了些许芥末粉，煞有介事的拌开了，夹了一块放在了嘴里，十分满足的点了点头，顺势又夹了一块。沈宁庭十分享受的表情让赫连靖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半信半疑的带着期待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小块放在了嘴里。
　　几乎在他咬下的瞬间，他整张脸便变了颜色，由红色变成青紫，最终变成暗灰色，“咳咳——”赫连靖扶着桌角把嘴里的笋吐了出来，因为太急，不留神呛住了，引得一阵咳嗽。
　　“哈哈——”沈宁庭笑着给他递过来一杯水，把嘴里的笋也吐了出来，芥末确实会放大人的味觉，因为它的味道着实很冲，偏偏加上甜腻的蜂蜜，两种全然不同的味道混在一起，沈宁庭说的太认真，加上‘以身犯险’，这便完美的骗到了赫连靖。
　　“沈宁庭，你在我南楚大帐，是否过于放肆了些！”赫连靖一声大喝，门外的侍卫以为出了什么事，举着长矛就进来了，赫连靖脸上的暗灰色还未褪去，这么没有形象的时候怎么能让太多人看见，是以他马上挥手让他们又出去了。
　　“其实我不是很明白你抓我到底图什么？又不用我威胁北霁，还好吃好喝的供着？”沈宁庭一手托腮，好奇的问道。
　　“用你威胁？你被我们带走之时，除了一个没有见过的小白脸拼命在追，其余的人摆明了不管你的死活，明显你没有任何利用价值。”赫连靖顺了顺气，声音也是降了下来，简单陈述事实一般的语气让沈宁庭觉得有点心酸，赫连靖说的人，除了杜仲应该不会再有别人，成了一枚弃子还是从对手的口里听出来的，甚至都没有讽刺的意思。“南楚此次出兵不过是找回颜面，不是想和北霁彻底撕破脸，你是两朝丞相沈安的独子，杀了你，没有好处。而且，我觉得不需要别人动手，你也眼看着不像能活很久的人。”
　　“我之前还在想，你这么单纯的性子究竟怎么当二皇子当了这么久还没有被你哥哥或者其余什么居心叵测的人害死。”沈宁庭勾起了唇角，斜睨赫连靖，笑意之间透着一份诡谲。
　　“你很了解我？”赫连靖坐了下来，现在的沈宁庭，突然让他觉得和前几日每每看着都像刚睡醒的沈宁庭有一点不一样。
　　“自来熟的性子，没有架子，很少对外人设防，尤其是对你认定没有威胁的人。”沈宁庭细数着赫连靖的特点，一面说着一面慢慢走到了赫连靖跟前，俯身在他耳畔轻声道，“哦，现在还多了一层认识，喜欢北霁的姑娘。”转眼间，赫连靖的脖子前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赫连靖正要使力，在提起力气的瞬间身子一软又瘫坐回了椅子上。
　　“你……”赫连靖不可思议的目光直勾勾看着眼前人。沈宁庭脸上带着那份诡谲的笑意，一把拽起他，匕首紧抵着他走出了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