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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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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来天凉城内人心惶惶,已经到了不能再拖的时候。
于是自从住到皇宫以后为了躲避嫌疑规避流言一直没有上朝的徐离羽翰第一次出现在了朝堂上。
“咱们这位陛下到底想怎么样啊!”
“是啊,为国家鞠躬尽瘁的大将军枉死都是这般待遇。将来你我还不一定会落得什么下场呢!”身后传来窃窃私语的指责声,站在首位的成王又一次体会到了流言的威力。
都说伴君如伴虎,因此朝堂上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弄得人人自危,事实上这些全部都是杞人忧天。
为了安抚人心和刺探实情,李景华安排自己弟子梁芒也加入了他们的讨论。
朝臣已经闹作一团,他们请求所谓的公道,但主位上的徐离文渊却迟迟未出现。
看着成王询问的目光,吴继周缓缓摇头。
本欲就此解散众人的成王却莫名遭到了针对。
“王爷这般无视朝廷规矩是当朝廷是自己家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或者说最近这几件闹得沸沸扬扬的答案和王爷有关呢?”礼部主事第一个耐不住性子出言挑衅。
他身后站着同样跃跃欲试的对大梁开国有功的几位“功臣”“这话就错了吧,不是徐离家族的,难道还是你家的?!”
梁芒出言相救,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按照徐离羽翰的处事风格,如果在这样的场合起冲突,息事宁人才是上策,因为越吵只会让事态进一步恶化根本没有任何好处,但作为徐离家族手握兵权的人,他不能退缩,身后就只剩下徐离文渊了。
一退再退只会让这帮得寸进尺贪得无厌的家伙认为懦弱。舌战群儒无疑会输但是直接暴力镇压可就真的属于僭越了。
正左右为难之际该来的人终于来了。
先徐离文渊一步跨进太和殿的是保护皇城的侍卫,而自新帝登基以来从未调动过的三万禁军正在大殿外听候命令,准备随时冲进来维持秩序。
“朕只不过晚来一会儿就闹成这样了,怎么,都是要造反吗?”那一刻,徐离羽翰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真正睥睨天下的风华,衬得一身紫色龙袍也熠熠生辉。
待大殿内的嘈杂褪去,徐离文渊回过头来看着自家面无表情的皇叔,希望得到他的肯定,而成王只是平静地盯着虚空看,这样的场景好像和记忆里,或者梦境里曾经出现过的情况异常相似。
而辰风的脸和另一个人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短暂的寂静之后成王掐了掐自己眉心,对着皇帝笑了笑。
“哪位爱卿对朕处理政务的方式有所不满都可以提出意见,你们都是朝廷命官,干这聚众闹事的勾当不觉得有失身份吗?”他声音很轻,但在场的人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
又一次朝堂动乱以禁军出场为结尾无疾而终,未免让人觉得心里憋屈。但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并不代表改革派和守旧派真的就各自相安无事。
徐离文渊都已经表明态度了,成王自然不会无所作为。
那他在刚刚几个小时的时间里除了走神之外还做什么了呢?他还借机观察了每一个人的反应,將并不明显的官员朝向进行了明显划分,这些东西迟早都是要派上用场的。
“午膳要一起用吗?”徐离文渊又贱贱得贴近自己家皇叔,满脸谄媚。
虽然盛情难却但徐离羽翰还是摇了头“臣不胜受恩感激,但今日着实有事,望陛下见谅。”有没有事大家心里都清楚,谎言就摆在明面上,谁也不必要说破。
人越长大越明白,可以责备的人真的很少,毕竟大家只是有不同的立场,做了不一样的选择。比如徐离羽翰的撒谎,他的行为或许让你心寒,但你不能责备他的动机。
徐离文渊在心里把自家皇叔蹂躏了千万遍之后咬咬牙过去挽住了落后自己一步的皇叔“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也许更有效果。”完全没料到皇帝会有这样小女儿姿态的徐离羽翰呆滞了一秒,然后蹙起了眉,但到底没有將他甩开。
而是以对方察觉不到的力度轻轻拉住了他。
就像这么多年都不曾被察觉的默默无闻的帮扶一样。
两人身后不远处的拐角,梁芒张大嘴巴表示不可置信。
李景华丢给他一记白眼“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没见过世面的弟子!真是丢人丢大发了,出去不要告诉别人你认识我。不过是没长大的孩子寻求温暖罢了,你一惊一乍干什么!”
“朝廷上下谁不知道你李相是我师父啊!这个还需要我说!”梁芒充分发挥了臭不要脸的本领“不过话说回来,师父你确定这是普通君臣会有的相处状态?”
他依然感觉手段狠厉的皇帝这样对别人好是一件难以置信的事,真不理解李景华为什么会把皇帝看成半大的孩子,处处设陷阱等着别人往里跳的事儿是孩子能干出来的吗?
“不然呢?”李景华回过头去挑眉。
“啊!是啊!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咱还是干正事儿吧!”察觉到自己师父语气不太对的梁芒很有眼色得转移了话题。
虽然挨踢是家常便饭,但能够少挨一脚还要尽量少嘴欠。
当天晚上徐离羽翰梦到了童年,那对他来说异常遥远的时光。遥远到梦里本来应该清晰的物像,到头来也看不真切。
他又一次看到那些互相展示礼貌又虚伪笑容的众人变了脸色,对他的哀求不屑一顾。那些人面无表情地站在太和殿上,看他跪在华贵的地毯上出丑,听他诉说那根本不可能得到准许的祈求。
他们的嘴脸太过丑陋,以至于经过漫长时光的粉饰,依然清晰无比。
成王暗暗下定决心要报仇,因为这些场景早就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他梦里。
时间没能让他释怀反而叫恨意更加深刻了,如果不加以报复,这些过去就会成为枷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而他一路走来所受的折磨真的太多了,他想先对自己好一点。
成王不是被梦境吓醒的,而是被奇怪的声音惊醒的。他醒来之后就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儿——房顶有人!
他不知道该感谢那人帮他从梦境里解脱,还是该记恨那人趁他思绪混乱之际来暗杀。两分钟后,成王惊恐地望着那人,来人更加惊恐地望着成王“皇叔,你又要谋害朕!”
“你TM是不是想死!”气急败坏之下徐离羽翰直接爆了粗口。
“……皇叔啊,能不能把刀先放下!”一阵沉默过后,皇帝用手指捅了捅成王的胳膊示意他不要激动。
成王瞪他一眼,把差一点就割破皇帝喉管的刀愤愤地从屋顶扔下去。徐离文渊看到自己皇叔真的生气了就无奈地撇撇嘴蹭到他身边试探着拉了拉袖子“坐,好吧?”看着皇帝身后被踏坏的琉璃瓦,徐离羽翰噗哧一声笑了“你倒没掉下去!”
“朕轻功那么高,怎么会掉呢!”在这个没有皓月当空的夜里,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在徐离羽翰差点又一次茫然无措的时候,他身边终于有了人陪伴。
他望着昏暗的虚空第一次感觉到生活也不是完全按照程序走的故作坚强。
他们靠在一起(确切地说是皇帝非要靠在成王身上)漫无边际地聊天,从政事聊到家事,从天凉聊到遥远的北方异族,兜兜转转又提起将来,提到女人。
皇帝说:皇叔啊,虽然你我之间不像外人猜的那样暗潮汹涌,但也不是毫无嫌隙,总感觉你在躲着我?对不对?
成王不语,结果被掐了一把便回答说:被你看出来了……
“为什么”皇帝咄咄逼人。
“原因啊,没什么原因……以后大概不会了”徐离羽翰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没有原因就这么对待我无比友善的热情!信不信朕治你的罪!还大概不会了!必须不会了”皇帝一副我抓住已经你的把柄的样子,像小孩子找回了丢失的糖。
“如果说真的要有理由的话,我只能说皇家恩宠难消受啊!得到皇帝宠信的每一个人都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更何况是这风起云涌的年代。而我只想平凡过一生”成王目光哀伤。
“辰风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如今皇叔都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朕承诺,除非皇叔自己想要放弃,否则皇叔今天拥有的將终身拥有。”
一个人如果永远都不尝试就永远不会受伤,但你也就尝不到淋漓尽致的痛快。就像一朵不曾开放的千瓣花没有枯萎和零落一样。
这样的道理徐离文渊明白所以他不希望自己意气风发的皇叔对人生持悲观态度,所以作了这样的承诺。
“我相信”徐离羽翰用最云淡风轻的语气轻易交托了全部信任。皇帝咧着嘴朝他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徐离羽翰忍住嫌弃的话语没说,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道“傻的你”
人悲伤到难以自抑的时候,就会习惯等待,等待另一个人像天使一样降临,来救赎自己。当然,这个天使不必要戴着翅膀,穿着白衣,像童话里那样圣洁,这种救赎甚至不需要对方给你一个温暖的拥抱。
只需要一句肯定,或者一份儿信任就好。因为信任至少能够证明,你不是一无是处,也不是那么轻易被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