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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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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云是个实力非凡的狙击手。
这个年仅二十出头就长居炎天帝院炎杀系考核榜首,年纪轻轻就调入不归荒漠小分队,后又被委任狙杀北狼入侵者重要任务的青年,理所当然也是炎天帝院和砥石城的骄傲。
更不要说他那神秘到不可说的家世身份。
无论哪一点都可以称的上是无上光荣。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霄云曾经谈过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
而且还是和一个男人。
说来也是一段孽缘,两个人一直吵吵闹闹相爱相杀也曾到过见家长的地步。
当初霄云甚至带着那个名叫薛曜的光刃门人,去了自己师兄那里。他知道,阿易师兄通透的眼神里包涵着对自己和那个人关系的认可。霄云也曾踢馆到剑冢,让那家伙的掌门同意这门婚事,还因此吃了不少苦。可是为什么后来断了缘分?唯独这件事,霄云想不起来。
每每想起,就好像心里空了一块。
大概就连记忆和心脏本身,都不愿意重复曾经发生过的某段过程——那样撕心裂肺的痛,那样失落虚无的空,像是棉线一样没完没了的惆怅以及愧疚。
这不是我。霄云对自己说。
所以那时的他更加投入地参与战事,也更加积极地到工作榜、冒险家工会、险地入口的公告栏等等他能想到的一切地方去接取任务,他甚至还跑到上古遗留的神迹里接受四帝的洗练。就像是疯了一样,要榨干剩余的一切精力。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疯了。
霄云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自己只是太清闲了,清闲到思维会乱走,心情会漂浮。情不自禁地就会想起那个人的名字,那个人爽朗率直的笑,还有和那个人一起闯荡过的地方、走过的路程以及……许下的诺言。
可是为什么后来断了缘分?为什么我找不到他了?霄云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总是要望着天,想要用澄澈的天际把那个人的印象从脑海中驱逐出去,然而只是更加让相思入骨。
还养成了霄云一个非常不好的习惯。
抬头望天。
有人说说霄云望天的样子最帅,甚至还引得许多帝院新生芳心暗许。但他们都不知道,霄云望天的时候,其实是他最难过的时候。
没有人会永远活在记忆里。如果谁不在了,那只会是一个事实。
所以再舍不得,生活还是要继续。
在几乎自虐式地工作和任务里,霄云的功绩越来越漂亮,性子也越来越沉稳,似乎也变得比当初那个少年老成的霄云更加有内涵,不,应该说是魅力。他结识了许许多多的人,和许许多多的、原本属于未来的时刻建立了起联系。
而其中有一份羁绊,大概比一般的,比那些在悲哀里转瞬即逝的关系,要重一些。
它来自一个女人,一个长相清冷、为人高傲的玉虚弟子。
这个女人可以说相当地冷艳傲慢,第一次见面就皱着好看的眉毛,毫不客气地对望着天空的霄云出言讽刺。星辰也是你可以亵渎的?
霄云理所当然地没有理睬。
人的一生难免会遇上几个蛇精病,要是全部都在意也太浪费时间了。
霄云想的时候还默默夸赞了一下自己,要是放在以前,不管怎么说那都肯定是要千般百倍损回去的。
现在真的是成长了啊。
霄云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不得不承认在时间的荒流里一切都会变,不得不承认沧海桑田时过境迁。但是他永远不想承认的是,这样的成长是因为一个人的离开,而他却连这个人离开的理由都记不起。
所以那时的霄云揣着自己的心事静静地走了,去做自己的任务还有未完成的事。他完全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甚至连身后那位女玉虚的言辞都没有听进分毫。
不过当时倒是有人见证了这样的一幕,说那位容貌精致的女玉虚站在原地许久,看着霄云的离去,大概是有了些自讨没趣的意味。情绪虽说是不佳,但这并不影响她全身上下透出的、仿若浑然天成的冰霜与神秘之感。她的眉角轻轻地挑起,嘴角是被稀释的不屑,随着淡淡粉色的嘴唇开阖,便送出轻声却又严肃的语句——
“区区一个亵渎星辰的贼子倒是会装腔作势,倘若再遇,我谢桦必不轻饶。”
其实女玉虚大约也是初出茅庐,将自己的星空看得太深太重,恐怕连寻常人望上一眼都是不合时宜的,更何况像霄云那般深沉地凝视,仿佛要将整片天空的色彩吸纳入眼,这简直是无形之中参透了玉虚弟子的修炼心法,而却又偏偏是大陆上最不尊重精神法则的炎天门人,在那人的眼里那不是值得敬畏的无上奥义,而是随随便便可以复原的自然景观,这不是亵渎又是什么!
也许这位名叫谢桦的女玉虚,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涉世不深,对霄云的了解又恰巧不足罢了。
但是这可能就是以后所有的开端,谁能说得准这些事呢。
从那天起,谢桦就开始无缘无故地找霄云麻烦。
一直很忙碌的霄云突然开始清闲起来,很多时候走到接取任务的地方,都会被告知任务已被接走,就连战场上的人头要求都减轻了不少。军部的人说近来有位玉虚弟子大热门,而且还是个长相漂亮的姑娘。态度良好,做事积极,虽然样貌清冷,但是给人的感觉挺不错的。言辞甚多,一言以蔽之就是好很好非常好百里挑一无所不能,就是不太像玉虚出来的。
人家都说玉虚门人清高道远,不屑置身世事,这一位一反常态积极入世,事态游移必有妖。
霄云当时皱了皱眉心想,管她妖不妖,给我事做才是真的。
闲着是对意志的最大消耗。光是肢体停顿在那里,心情就能趁虚而入,偷偷千回百转,在毫无防备的时候,来一回完美暴击。所以霄云相当厌恶无事可做的时候,但这样的事最近出现频率越发地高,让他有些忍无可忍。心中的回忆都要将他淹没了,他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直到后来霄云和谢桦打了照面,被对方用不鲜明的敌意指着,才恍然反应过来,两人大概是见过的。
但是是什么时候,当时又做了什么让这姑娘这么介意,霄云也不太明白。
女人的心思本就难猜,更何况是成天看风看水搞些有的没的的。
霄云从来不是个消极被动的人,要是放以前肯定是追上前整回来。可是现在也毕竟没了那样的心力,所以他堂堂正正地找到谢桦,然后堂堂正正地追问。
他说,这位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霄云虽曾经冲动,但也不至于做出什么道德败坏之事失了礼仪。若还有不当之处唐突了姑娘,还请见谅几分吧。做出这样针锋相对的举措可不是玉虚门人的风度。
谢桦杏眼微瞪,满口胡言,玉虚门人也是你可妄加评论的!
霄云心想,照这架势还能不能好好说话。
他只好皱着眉把话说了下去,我不为争端吵嘴而来,姑娘有什么误会可以直说。
谢桦不信,但看霄云脸上诚意,也稍稍收敛了脸上的不悦。误会?你窥视星辰,身为炎天却探求玉虚一脉的至高法则,这我岂能容忍!我玉虚讲究的便是三才入定,吸纳星辰。你屡屡频发,还说是误会?
霄云一想,自己也确实算有仰望的习惯,但要说三才入定,吸纳星辰那可就是荒谬了。他只是想念一个人,想要忘掉那个人,这也有错吗?只能说是做者无心,观者有意罢了。
所以霄云也只是略加解释了几分,姑娘,我望天只是怀念远人,不是想要窥探玉虚奥义。且不说玉虚法则有多么精妙高深难以参透,就是我们炎天也有自行一脉的体系,我觉得火石器械虽不上档次,比不得星辰日月草木精华,但好在我,还有其他炎天门人,火文明遗族都挺喜欢的。再者星辰夜空非你们玉虚门人所占,也没有道理旁人不能赏玩,就连中元夜寻常人家都要放灯庆贺,何况是我。看到的是不同的东西,姑娘又怎么一一细究。霄云言尽于此,还是不要再互惹不快了。
谢桦无言以对,但当时大概也挺不乐意接受这样的说辞的。可惜霄云说的都是事实,是谢桦太无知,错怪了人。所以也怨不得别人,怨不得戳破,怨不得真相,更不能毫无道理地迁怒,那样才是真的失了玉虚门人的风度。
后来,言辞已尽,两人也就失了交集。
谢桦还是会接一些战场还有工作榜上的任务,但也没再刻意为难过霄云。
霄云则是一如既往地穿梭在大陆的各个角落,忙于消耗精力杀时间。
不过后来,谢桦有听熟识的人说,霄云每一次仰望天空,全身上下的都弥漫着难以言说的悲伤。那时候才骤然明白自己曾做过的事是多么过分,当时的自己是怎样严苛地指责了一个走不出过去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