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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雨夜挽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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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算是原谅了他,但却无论如何不愿再认他做弟子,我依旧允许他叫我师父,却只叫他阿雨,没再叫过他一声徒儿。
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他和我结伴行走江湖,我们还一起去参加过名剑大会,他在单人战斗中一鸣惊人,和我一起的双人挑战却因为我的拖累止步四段。
再后来丐帮有令召集众弟子回去,他走了,我继续一个人在江湖飘荡,但更多的是离开江湖人集中的地方,而是找一个偏僻小镇为人诊病之类的,这些年我医术也算精进,武学却是不进则退了。
途中又捡了一个苗疆的小姑娘做徒弟,她在外游历遇险,我救了她,她就非要跟着我,经常塞一堆冰蚕蛊之类的东西给我,弄的我哭笑不得。
过了很久阿雨才回来,那年中秋宴,他问我,师父为什么不找情缘呢。
我真的万分惊讶的,我说,你不是我情缘吗。
他说,师父那时候说的话,怎么能算数呢,不过是安慰我罢了,我不在这么久,师父没遇见喜欢的人吗?
我估计是气急了反而平静了,或只是这些年行医看惯了生死,我只是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应下了的事情,就是应下了,都是认真的。
他不敢看我的眼睛,却貌似有些开心的问,师父真的把我当情缘吗?
我却接着说,既然你觉得我们之前这些年都不是情缘,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那就死情缘吧。
我只觉得这些年的并肩而行,这些年的聚少离多,这些年我形影单只的等待,全都喂了狗。
他只是不信我罢了。
我再一次独自离开了,他总是错过能留下我的最好时机。
这次我没有回万花,我去了以前我的家,我不想他找到我,但我找到的却是人去楼空。问了周围邻里才知道方家早些年就搬回祖宅去了。
罢了,既然他们都忘记通知我这个女儿,我也何必强人所难。
说起来我的身世其实一点也不凄惨,我母亲极疼爱我的,怕我体弱养不活托了多少人帮忙将我送入了万花谷,在万花师父宠着师兄养着,同门之间感情甚是深厚,后来母亲去世,父亲续弦,宇晴师父打听到了那继室不是仁厚之人,本来我除去母亲就和本家不怎么来往的,宇晴师父就替我和那边断了联系。
后来宇晴师父将这事告诉我,还为了安慰我,给我找来了好多东西。
今天我突然想来看看,不过是想起了,曾经断掉了东西和刚刚断掉了的东西,会不会有什么相似之处。
我一路磨磨蹭蹭,好一通绕路,竟在明教遇见了师父。
师公不会说官话,只跟我微笑着打了招呼,又和师父叽里咕噜说了几句就走了,我和师父坐在三生树下,聊了很多这些年的往事。
师父问起我太师父过得怎么样,我回答了一切都好。
能看出师父是半点不知道太师父的心意的。
我却不懂,若是情深如此,怎么能做到相识多年瞒得密不透风。
后来我遇见了另一个比他瞒得更久,更密不透风的人,才知情到深处波澜不惊。
我与师父切磋,竟僵持住分不出胜负,师父托着重剑,欣慰的说,徒弟终究长大了,把师父都比的老了。
我真想脱口而出,回到我们当初三人一起走江湖的时候不好吗。
但师公来叫我们用饭,我看了师父望向他的眼神,就知道师父已经找到了他这一世的归宿。
说不羡慕,那真的是假话。
若一世我也能找到这样携手一生的人,离开师门,有负深恩,背井离乡,又有什么可在意。
我懂了为何我不愿为阿雨受委屈了。
不是不喜欢,也不是不动心,只是情不够多,到不了为了他舍了自己,舍了这十丈红尘。
我突然就不怪他了,他不信,不过是我做的不好。
我决定去看望太师父,跟他讲下我见到了师父的事,就回万花去。
我努力把师公的事都模糊了过去,只说了我们谈论的武学,只说师父这些年很好。
太师父却第一次和我讲起他和师父的事。
年少相遇,意气风发,师徒之谊,不过如此。
太师父说,别人的故事听得多了,总觉得心都磨出了茧,我和你师父的故事是不是一点也不好听。
我说,故事,说穿了只是旧事,既发生过,又有人珍重的记得,好听与否精彩与否,都不重要了。
太师父说,总有人觉得,年少无知,不是情深,未经生死,不是情深,一路顺遂,不是情深,未见白头,不是情深,可喜欢就是喜欢,惊鸿一瞥中陷落了真心,怎么就不是情深。
我不只羡慕师父师公,此刻都忍不住羡慕起太师父了,他至少有一场刻骨铭心的相思。
我还没有爱过人,我的心里谁都没有。
我回到了万花,有人说,有丐帮弟子寻我,我不在,他等了两个月,刚走不久。
我有些后悔,我们本可以好聚好散的,却是现在这般江湖不见了。
这次回谷,我是真的觉得江湖上没了牵念,安心的收拾了自己的小院子住下,也开始跟着师兄师姐们一起为师弟师妹们上课,我算是我们这一辈在外面行走较多的了,有时候给小花花们讲些江湖上的趣闻,他们都愿意围过来听,但每当有人问我,江湖是不是那么好的时候,我都会嘱咐一句。
有得必有失,江湖之中,不好的事也有很多,防人之心不可无。
言语之间,我却是不愿师弟师妹们离开万花谷了。
后来阿雨的师姐来万花送信给我,她还是那般讨厌我。
她说,阿雨快病死了,你去看看他吧。
我去看他了,他旧病复发,又牵动了这些年闯江湖的一些暗伤,眸子里都没了亮光。
照顾他的人告诉我,之前他收了几个徒弟,有一个徒弟结了情缘,他却怎么都不同意,还说话难听的,直接把徒弟骂哭了,其他徒弟不明白平时挺好的师父这是怎么了,纷纷找他理论,他竟然不由分说将他们全揍了一顿,一气之下那几个徒弟就都离开,他大醉一场,回到丐帮就一病不起了。
我为阿雨诊了脉,中途阿雨醒了,还像几年前那样小心的拉着我的衣袖,对我说不要走。
阿雨得了癔症,发病之时判若两人,脾气暴躁阴晴不定,有时又像被什么吓到了一样瑟瑟发抖,又因他旧病复发,两种病相加,很多药都用不得。
我只好留下来,但我也说了我不会久留。
阿雨眼睛里刚燃起的一丝光芒熄灭了,我知道不能心软,我不是能温暖他能治愈他的那个人。
我写信问了师兄,又查了很多典籍,定下了药方,尽我为医者的全部心力。
他厌弃自己的时候,我安慰他,你只是生病了,病好了,一切都会好的。
他也答应了好好养病,还要好好的活下去。
但他病情反反复复,折磨得他形销骨立。
一次他发病时砸了桌子,一个木片飞过来,我抓着他的双手免得他伤了自己无法闪躲,让它在脸上划了个口子。
本是小伤,只是一脸血看起来吓人,他当时就清醒了,沉默不语了很久。
自那之后,他渐渐的好转了,我便提出了辞行。
他看着我,想说话,却没说。
我知道我那些没说开的事他都懂了,却不愿在最后看他难过,我问,你想说什么。
他摇摇头,说他什么都不想说,怕说错话。
他这一辈子在我面前就说错话了两次,一次断了师徒,一次断了情缘,他怕他想说留我,会惹我生气。
我不可能没有心疼的,但我还是走了,就像我们初识时候我一次次离开洞庭时,我每次说着想念,却从不回头。
回了万花我不小心染了风寒,烧了三天迷迷糊糊的,师兄找了一件大衣把我卷起来带到了摘星楼。
这地方我不常来的,除了聆听谷主教诲或特殊活动,我不喜欢这上面,风大而且有种悬在半空的不踏实感。
我不不解为何师兄会带病中的我来吹风。
师兄坐在我身边,对我说,我的病迟迟不好是因为心中郁结,今天特意把我拎到视野开阔之处要好好开导开导我。
我哭笑不得。
师兄摸着我的头发,在我手中塞了一个小香包,问我发生了什么。
我闻了闻那个香包,突然笑了。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师兄说,我的病其实不严重,平时看着跟别人没什么不同,唯一的不好就是心血不足,体质也稍微差那么一点点罢了,但我天赋不错也愿意用功,离经心法最是养人,本来一切都好的。
但我怎么会把你养成这般心绪过重的性格。
师兄叹道。
我不知怎么回答,我觉得没什么,是师兄大惊小怪了。
半年后,有人带信给我,说阿雨死了。
路遇盗匪,他为保护一行人中的老弱孩子,一不敌多,力竭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