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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欢喜和死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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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光脑子够不够用,这就不关谢春浓的事了。
第二天她打着哈欠去练武场的时候,却在原来自己常待的位置旁边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她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出现了幻觉。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看着昨天被她打得哇哇叫的小男孩,问。
小男孩早就换下了他的锦袍,着了一身利落的短打,看起来可爱又帅气。
昨天光顾着打架,今天一看,这男孩长得还颇为好看,高高扬起的眉毛,丹凤眼,在雪白皮肤下衬得颜色更加鲜艳的唇……
若不出意外,数年后又是一个迷倒无数江湖女侠的俊俏少年。
而现在,这个未来的俊俏少年骄傲地一扬眉毛,哼道:“难道我就不能来这里吗?”
谢春浓:“……”
你帅说什么都行!
然后两人开始练武。
一开始,小男孩扎马步,谢春浓也扎马步。
过了一会儿,小男孩开始打拳,谢春浓还扎马步。
又过了不久,小男孩拿了一柄剑耍得呼呼生风,谢春浓……还是在扎马步。
小男孩终于忍不住,长剑一横,指在她鼻尖:“你这是干什么?看不起我!”
谢春浓懵逼,但也不忘趁机站起来偷偷懒:“我什么时候看不起你了?”
此话一出,小男孩更加生气,执剑的手都险些拿不稳了。
“你……你、你……岂有此理!”
话落,大喝一声,执剑攻上来。
谢春浓:(⊙_⊙\')!
一言不合就开打?真不愧是江湖人!她喜欢!
然后随手在地上捡了一柄不知道是谁丢下的长枪,欺身上前,完全将昨日谢光的交代忘在了脑后。
两人乒乒乓乓的过了好几个回合,周围本来独自练着武的少男少女们纷纷围拢过来,还有好事者拍着手掌高声喝彩。
这样大的动静,旁人不想注意也难。
很快就有练武场的师傅过来,穿过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群,一手一个抓住打得正热闹的两人,拎鸡仔似的将两人拎出去。
‘砰——’
桌上的茶盏狠狠跳了两下,又稳稳立在桌面上。
谢光背着手暴躁的在大堂走来走去。
下首,两个打架的始作俑者并排跪着,眼观鼻鼻观心。
谢春浓正在想今天谢夫人那里会有些什么好吃的,然后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雪白的长靴,白色的锦绸上绣着精致的银纹,这样低调奢华的骚包,除了谢光别无他人。
谢春浓马上收敛心神。
果然,下一刻,谢光的声音就在头顶响起。
“昨天我跟你说过什么了?啊!”
盛怒中的老爹,谢春浓不敢撩虎须,老实道:“叫我不能打架。”
谢光更气,吼女儿:“那你是怎么做的?怎么?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现在的情况,她能说是么?显然不能。
迎着谢光满含怒火的目光,谢春浓毫不犹豫伸手一指旁边的小男孩:“是他!是他先开始打我的!”
谢光目光又投向那小男孩,自家基友的孩子,他也没有客气,冷着脸问:“上官昭,是不是真的?”
小男孩显然没有想到她会告状,先是瞪大眼惊了一下,而后急急辩解:“分明是你看不起我在先!竟然恶人先告状!”
谢春浓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辜,任谁好好的扎着马步,却突然有个人执剑指着自己说自己看不起他,应该……都会很崩溃的吧?
“哼!我明明好好的扎马步,是你突然用剑指着我的!现在就不承认了?”
“我……”
清脆的童音吵来吵去,实在让人一个头两个大。
“好了!”谢光喝断两人,“私自在山庄斗殴,就罰你们从现在开始站梅花桩,到太阳下山!”
“啊——”两人顿时哀嚎。
“不站完不许吃饭!”
谢光以为,给两个小的一人一棍子,就不会再这么闹腾了,然而只能说他实在不了解小孩子的脑回路。
胧月如勾。
谢春浓拖着精疲力尽的身子回到院子,腹中早已锣鼓震天。
小桃欢欢喜喜迎上来,问:“小姐,您想吃什么?今天厨房有新做的桂花糕,可香甜了,你要不要来一点?”
谢春浓瘫在床上一根手指都不想动,闻言挣扎着睁开马上就要黏在一起的眼皮,道:“拿来吧。”
小桃立马蹦蹦跳跳着出了门。
没过一会儿,她就端来一盘点心并几道小菜米饭。
谢春浓拖着虚软的腿脚坐在桌前,筷子点点那盘方方正正的米白色的点心,道:“这就是你说的‘可香甜了’的桂花糕?也不怎么样嘛!”
“怎么会?”小桃瞪眼,“您又没吃过!怎么知道不怎么样?”
于是,在自家丫鬟垂涎欲滴的眼神里,谢春浓挟了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
然后,下一秒,她就吐出来。
“呸!呸!呸!什么东西啊!”
她抬袖一抹嘴,满袖子的泥巴。
“这……”小桃揪着帕子语无伦次,“我……明明、明明……”
然后,谢春浓就听到窗户边有人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
这个笑,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的。
小男孩欧阳昭伏在窗前,笑得双眼含泪:“小屁孩,吃泥巴!哈!哈!哈!”
谢春浓:“……”
这真的很不能忍啊!
于是——
没过半个时辰,整个凤鸣山庄都知道:三小姐又和新来的客人打架了!
谢光:“……” 逆女!
鸡飞狗跳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八月十五中秋节。
* * * *
八月十五,中秋。
这一日的天阴沉沉的,乌云层层堆砌在暗沉的天空,倾盆的大雨很快就落了下来。
山道上,一群人冒雨而来,身上的麻布孝衣沾满泥泞,长长的招魂幡在雨中飘扬,黄色的纸钱在空中飞扬,又很快被雨水拍打进泥泞里。
为首一人骨瘦如柴,麻布孝衣空荡荡的裹在身上,手中端着一块新刻的灵牌,昔日娇美的容颜仿佛被狂风卷过的花,枯萎衰败着。
行至山庄入口,一群人停住。
入口守卫上前,大声道:“什么人!”
为首之人抬起头,双眼通红,脸颊消瘦,脸上早已分不清泪水与雨水。
远远的,来人开口,哽咽道:“劳你进去禀报一声,雨霖山苏眉舒求见庄主!”
守卫微愣,视线缓缓下移,在来人胸口的灵牌上停住。
隔着一重又一重雨幕,隐约可见其上刻着几个字:亡夫欧阳楚奇……
轰隆——
一道耀眼的闪电划过天空,雨越下越大。
庭间一树桂花尽数被打落,湿漉漉的青石板上铺了一地的米色小花。
一只嫩白小手从檐下伸出来。
啪啪——
屋檐下的雨水纷纷落到她的掌心,很快就满满的盛了一捧。
“浓浓!”隔着窗户,谢夫人唤她,“在那里做什么?等会儿湿了衣服,快进来!”
谢春浓回头,身上的衣服晕开一片颜色较深的地方。她道:“娘,让我再玩会儿!”
谢夫人可不依,竖着眉毛道:“我数三声,你要是不进来,就让你好看!一……”
好容易不要练武,难道就不能好好玩玩吗?
她只好站起身,噘着嘴进了屋。
临窗的矮榻上,绣着海棠花的撒花裙铺散开来,谢夫人手上捏着一个花绷,另一手穿针引线,雪白的绢面上,一只戏蝶的小猫活灵活现。
谢春浓走上去,凑过脸仔细看,问:“娘,这是给我的吗?”
谢夫人百忙之中抽空看了她一眼,笑:“你说呢?”
说这样的话,自然就是给她的了。
谢春浓笑嘻嘻地蹬掉鞋子上了榻。
“哎呀——”谢夫人惊呼。
“怎么了?”
谢春浓急忙凑过去看,谢夫人莹白的指尖上,一点鲜红的血珠缓缓渗出来。
“没什么。”谢夫人放下手里的针线,皱着眉将刺破的手指放在唇间一抿。
谢春浓撑着头靠在窗户上,道:“要不要再抹点药?若是阿爹知道了,定要心疼坏了!”
谢夫人瞪她一眼,脸上却渐渐浮起一抹红晕。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一地的黄花裹挟着绿叶,被尽数拍打进泥泞里。
一只绣蝴蝶的小巧女靴踩过一地的落花,缓缓从月洞门那边穿过来。
“二姐来了!”谢春浓指着雨中撑伞而来的身影,惊喜道。
那身影走近,果然是穿了一身短打的谢归棠。
收伞进了屋子,门口的丫鬟纷纷行礼。
谢归棠却一路不停,直至榻前才停住脚步。
谢春浓热情招呼:“二姐!快来看娘绣的猫儿……”
然后,她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谢归棠红着眼睛,全身都湿透了,鞋底上沾着湿泥,乌黑的发打湿黏在脸上,衬着她苍白的脸色,分外的狼狈。
这……
谢春浓张张嘴:“二姐……”
还是谢夫人率先反应过来,她放下手里的东西下榻将女儿揽进怀里,轻声哄道:“怎么了,小棠儿是受什么委屈了么?同娘说说?”
谢归棠缓缓摇头,张嘴,声音嘶哑地开口:“舅舅……他、他回来了。”
舅舅回来了!
旁边的谢春浓听得真切,当即就道:“那是好事呀!舅舅都好久没来了,先前说的同苏姑娘成亲的事也每个影,亏得苏姑娘心胸宽广不揍他!”
谢夫人想到的却是其他,她摸摸女儿的脸,温柔问:“好了,不哭,是不是你舅舅欺负你了?”
说完,想到自家不省心的弟弟,柳眉一竖:“他定是皮痒了想松松,竟然还欺负你们!”
谢归棠却只使劲摇头,眨眨眼,眼泪流的更凶,她深吸口气,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出来:“苏姑娘……苏姑娘她带回了舅舅的棺椁!舅舅他……他死了……”
轰隆——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天空。
谢春浓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带到大堂里,看过欧阳楚奇的尸体,然后换上孝衣跪在那副漆黑的棺椁前的。
她只知道,秋天的雨淋在身上很冷;一身粗布麻衣的苏眉舒姑娘也不复当年的娇美艳丽,憔悴得都没有人样;而躺在棺椁里的舅舅却安详至极,仿佛睡去,让人谢春浓觉得下一秒他就能醒来,摸着她脑袋说:“哈哈哈,吓一跳吧?舅舅没死,逗你玩呢……”
然而现实却是,先前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水中的明月,随着水面泛起的涟漪轻轻散去,只留下棺椁里,欧阳楚奇那张略有些青白的脸……
苏眉舒跪在灵前,一字一句泣道:“七月十五那日,楚奇与我在天音谷拜堂,之后我便匆匆随他去了靖州,他似乎很急,我问他却不说。八月初一那日,我们在靖州城内的福临客栈投宿,到了晚上,他接到一封不知谁写来的信,便匆匆出了门去,而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好容易才在靖州城外的居延山找到他,可那时他的尸体却早已凉透……”
“我不知道是谁杀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杀他,可我到时,却在他身旁的草丛里捡到一个东西……”
苏眉舒一手伸进怀里,缓缓将那东西掏出来。
是一个银质的铃铛,挂在红色的络子上,铃铛下有整齐的流苏微微摇晃。
谢春浓乍看一眼,就觉得分外眼熟。
众人未及说话,旁边却有一个声音插进来:“噫?这不是我爹的么?”
众人纷纷扭头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