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君知》平面单色波

8、番外 麻雀

　　林雀小的时候长得十分内敛。
　　这已经是很客气的说法了。实际上，几乎所有亲朋好友见到小林雀的第一眼都会叹一口气:“这孩子，没遗传到她爹娘的好。”林雀小的时候听这个话听习惯了，也不知道自卑。反倒是她的一个表哥，只比她大了五个月，从小就把这类话牢记于心，每当林雀欺负他欺负得狠了，就气势汹汹地搬出来:“大家都说你长得丑，既不像爸爸也不像妈妈。”
　　林雀是有自尊心的小姑娘，所以她不和这个表哥玩。每次被爸妈拉去小姨家，她都乖乖巧巧，该吃饭吃饭，该看电视看电视，连话也不肯多说一句。表哥一会儿端着玩具枪，一会儿遥控着小汽车，在她面前走过来走过去，挡着她看电视。林雀一点也不恼。她放下遥控器，开了门跑出去。不一会儿，对面的门开了，小男孩听见两个稚气的女孩子在对话:“乔乔我来找你玩。”“稍微你来了呀~”他眨巴眨巴眼，觉得心中很灰暗。
　　其实林雀不叫稍微，她正经乳名叫少隹，是雀字上下劈开。但是方言发音多有差异，这么一个生僻的字谁又能想到，大家叫着“稍微稍微”也就习惯了，竟然也没人问为什么叫这么一个名字。甚至于，不少亲戚都以为她叫林稍微。
　　小姨是妈妈的堂姊妹，两个人都没有嫡亲的姐妹，加之一起上学，所以从小关系就特别好。上一代深谙情谊不是由血缘的亲疏决定的，常常把两个小的带到一块玩，希望长大之后手足情深。可惜林雀和表哥都非常不给对方面子。如此这般的隔了几年，两家人倒也看开了，各自随缘吧。
　　然后缘分果然出现了。高中三年，林雀和表哥分在了一个班。开学第一天，妈妈看着林雀回来神色异常，就问起来。林雀说:“今天看到同班同学，里面有一个女生就是楠楠哥哥家对门的邻居。”
　　妈妈觉得不太对，遇到小时候的玩伴怎么着也不该是这幅样子。果然林雀犹豫了一会，慢吞吞地说:“楠楠哥哥也跟我们一个班……”
　　妈妈怎么会不理解女儿的心思，笑起来:“那叫你同学知道了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林雀非常激动地摆手，“我在学校跟楠楠哥哥都装作互相不认识的。妈妈你千万别出去说啊，要是让班里同学知道了…多羞人啊。”
　　每逢假期，两家人都会聚在一起吃顿饭。以前林雀和表哥总是各吃各的各玩各的，进了一个班之后终于有了话题可聊，两家长辈很是欣慰。
　　“你作业做完没有？”
　　“还没有。你呢？”
　　“我还没开始写。”
　　……
　　“我听说花花谈恋爱了？真的假的？”
　　“假的。他只是单相思，不过最近在打算表白。”
　　“哦哦这样啊。”
　　……
　　“老段家闺女今年中考？”
　　“这你怎么知道的？”
　　“刘乔去送卷子的时候，在办公室听老段跟其他老师说的。”
　　“他家闺女几班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
　　“二班有我一个堂弟。我回去问问他。”
　　……
　　“上次说好了装作不认识的呢？你为什么要把我的外号报出来？！”
　　“哈哈哈哈…”
　　“不许笑！”
　　……
　　“坐在我后面那个，好像喜欢上刘乔了，整天酸得不行，对花掉泪对月吟诗的。”
　　“……”
　　“你怎么了？”
　　“……没什么。”
　　“你不会也喜欢刘……”
　　“嘘……”
　　林雀苦口婆心:“刘乔真的是一个…不问儿女私情的人。”
　　表哥点点头:“非常有禁欲气质。”
　　林雀哑然。她不太懂感情，关于这一切的知识向来都是通过言情小说和电视剧知道的。可是小说是美化了的现实，像刘乔这样在感情方面甚至称得上是古板的人，真的能喜欢上她表哥？
　　刘乔的桃花很快谢了。热心肠的林雀写了封信希望能开解她。第二天刘乔说信让她撕碎扔了，脸上也没有太大的波动。
　　满腔的热情被泼了冷水，林雀觉得非常惆怅。但她知道自己不能生气。扔了信的刘乔和口无遮拦的表哥，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恶意，只是行为叫人窝火。对于这种不成熟的人，林雀向来坚持潜移默化。不过，这倒不是为了表哥。
　　她自始至终都是个清醒的旁观者。即使囿于见识和经验，她也从不生事，从不胡闹，冷眼看着，不愿做那只推波助澜的手。
　　只除了一次。她喝了一点酒，看着身旁刘乔眼里的淡漠和无辜，实在是要抓狂。那一天她迁了怒，事后表哥同她低声下气地解释。
　　“少隹，感情的事情，哪能理得那么清楚。”
　　林雀知道他在解释和学姐在一起的事。可是她早就见怪不怪了，懒懒打断他真情实感的坦白;“我只是很伤心。我以前觉得，没有春风融化不了的坚冰。”
　　表哥默然。他大概没听懂。
　　后来她自己也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才理解为什么表哥和刘乔一直都毫无进展。暗恋是一场独角戏，权衡利弊，计较得失，翻来覆去，一个人在前进与后退中徘徊，只有停步不前才是最简单最容易的。
　　林雀沉默了，也止步了。她回头看刘乔这几年来的种种表现，有了亲身的经历，就不难理解了。
　　与此同时，表哥挣扎了许久的初恋，以分手告终。
　　去N市的那天，表哥絮絮叨叨同林雀讲了许多话。学校发生的事情，老师讲起的笑话，周围人的生活。她拢起渐长的发丝，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何为手足。她促狭地笑，拉住他的袖子:“我有句话一直想问你。”
　　“什么话？”
　　“你现在，还喜欢刘乔吗？”
　　表哥沉默了一会，非常谨慎又矜持地回答。
　　“喜欢的。”
　　林雀得意地一扬眉，欢快地跑到前面去。表哥听见她说:“走吧，跟我一起去N大。”
　　“去那儿干嘛？”
　　“找刘乔啊~”
　　“诶，你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