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茶花》涂小言

86、水遥来访

　　楚凤城到了正厅的时候，一袭月白锦袍的水遥已经等候在厅中，见了他躬身施礼，笑道：“草民水遥，拜见淮南王，王爷千岁！”
　　他朗朗而立的样子，让楚凤城心中微微蹙眉。这水遥的气度怎么有些像溯溪？这楚玄灏留溯溪在身边是因为水遥么？
　　水遥还是第一次见楚凤城，诉说楚凤城也品貌不凡，但是容貌上却与楚玄灏一点都不像。
　　“水公子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来人，奉茶！”说着伸手请水遥坐。
　　水遥谢了座，接过婢女送来的香茶放在一边，道：“王爷淮南风光果然与塞外不同，在这战火之中是难得的一块世外桃源。”
　　“那是自然，凡是想让我淮南陷入战火的事情，我都不会答应。”楚凤城眼含笑意的看着他。
　　水遥道：“可是天下生民何止一个淮南，除了淮南还有千万黎民在水深火热之中，王爷忍心吗？”
　　“我忍心啊。”楚凤城一派笑容。
　　水遥叹了一声，道：“靖安王爷与王爷是亲表兄弟，当年平乱借兵，慷慨赠盐，王爷怎么都不会是那不管黎民百姓的人。”
　　“如果我是呢？”
　　“您不是。”水遥笃定的说：“如果您是，您不会担着风险在梁王为祸的时候，借兵给他，梁王其人比楚玄清更残暴，只是他乱国已经天怒人怨，根基不稳，不然他也不会放过你和淮南，你已经在那种情况下保住了自己的淮南，又何必惹火上身呢？所以您不是。其二，您和老王爷驻守淮南几十年，这几十年中淮南安居乐业路不拾遗，你只需照看好你这一方百姓就好，又为何在靖安王爷捉襟见肘之时，为他赠盐解困呢？如果被人抓住这盐是从您这里出去的，您又怎么逃得了干系呢？”
　　“王爷睿智，不会想不到这一层，所以水遥说，您不是一个能眼睁睁看着百姓受苦的人，您既然敢做，就说明您胸中也装着这江山，也不愿意百姓受难，是么？”水遥定定的看着他。
　　楚凤城还是那样笑着看他，手上两只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搓着。
　　“可是……”他换了一个姿势坐着：“楚玄清也是我的亲表弟啊。”
　　水遥面色不动：“可是陛下也是您的亲表兄，楚玄清挟天子以令诸侯，连还未出生的太子也在他手里，他残害手足，罔顾人伦，王爷是不会再认这门亲戚的对吗？”
　　楚凤城道：“水公子，你是怎么判断他楚玄清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你看到了？还是你们在京城还有探子在？”
　　“陛下下旨他监国，如果不是拘禁了陛下，陛下是不会解除靖安王兵权，并把军国大事交给……”
　　楚凤城打断他：“我问的是，你说他挟天子，你看到他挟天子了么？你的探子，可看到了天子？”
　　水遥心中一突，沉声道：“王爷这话何意？”
　　“如果我是楚玄清，有了太子我还要皇帝干什么，太子一出生，他什么时候死，不过就是看我什么时候想当皇帝罢了。”他拿起一边的精致茶碗，轻轻的抿了一口。
　　水遥脸色有些不对，道：“王爷在京中也有探子，王爷的意思是？”
　　“我不信你说的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因为我的探子……”他抬起头看着水遥：“从未见过天子。”
　　“从未见过天子……”水遥重复了一边，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如刚才那般从容。
　　“没有见过天子，就说不上‘挟天子’，我也没有听过楚玄清的号令，也就说不上‘令诸侯’。”楚凤城道。
　　纵使已经知道楚王境况堪舆，但是却没有想过楚玄清能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楚凤城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的人没有见到楚王，那说明楚王现在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水遥道：“若真如王爷所说，那楚玄清就更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的并不是靖安王而是他楚玄清！”
　　“对。”楚凤城很痛快的道：“我知道啊。”
　　水遥刚要说什么，楚凤城紧接着道：“我知道他是乱臣贼子，和我想不想借兵，这不是两回事么？”
　　水遥：“……”
　　楚凤城打定了主意不肯借兵，所以无论今天水遥来说什么，他都不会答应的，他知道水遥对楚玄灏有恩，楚玄灏十分看重他，就不想再难为他，道：“水公子，能不能借兵关系到我淮南生死，如果你是我，你也不会这么轻易的答应，是吧？”
　　水遥道：“确实，王爷想深思熟虑也是应该的。”
　　“那好，你也给我一个想的时间，你第一次来淮南，不带点东西回去怎么都不合道理，这样，我书房里有一件珍品，你带回去给他也算你来我这里一趟。”说着站起身来。
　　水遥道：“不敢，已经叨扰了。”
　　楚凤城率先走出去：“叨扰什么，你连茶都没喝一杯，这算什么叨扰，走吧！”
　　水遥回身拿过茶杯一饮而尽，道：“叨扰了。”
　　楚凤城笑着摇摇头，道：“你真像一个人。”说着出了大厅。
　　二人一前一后，穿过淮南王府的花园，到了楚凤城的书房，楚凤城请水遥在房中稍候，去一边的架子上取东西。
　　水遥目不斜视，听到那边咔吧一声，楚凤城没有了声音，就随意往那边看去，这一看，就看到了那幅红纱翩飞的画。
　　凌溯溪！
　　他紧紧的盯着那画移不开目光，这里怎么会有凌溯溪的画像！
　　这时楚凤城拿了一个锦盒出来，道：“水公子，这是当年先帝在的时候赐给我父王的。”说着打开，里面放着一只墨玉猛虎，雕工精湛栩栩如生，他道：“我父王属虎，我也属虎，这虎是先帝特意命人打造，这礼，也算贵重了，请公子给他带回去吧。”
　　水遥接了锦盒道：“确实贵重，水遥一定把王爷这份心意平安带给王爷。”说完，还是忍不住道：“王爷这幅画真是画的传神，不知是哪位画师所画？”
　　楚凤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幅画，道：“是本王闲来无事画的，能入水公子的眼真是不易。”
　　“王爷客气，水遥见识浅薄，敢问王爷，这画中画的是谁？能挂在王爷的书房里，想必不是普通人吧。”
　　“是啊！”楚凤城看着画笑道：“某年我进京城游玩，在月老庙遇见一男子，心仪的很，回来之后辗转反侧也不得解，再寻不见他，所以画了这幅画聊解相思之情罢了。”
　　水遥心里“咯噔”一下，半晌才道：“王爷果然是……性情中人……”
　　楚凤城道：“性情中人不敢说，老天眷顾倒是真的。”口上这样说着，心里还是骂月老耍他。
　　“王爷何意？”水遥不禁问道。
　　楚凤城再不多说一句，只道：“水公子该回去复命了。”说着命人送客。
　　蒋琛走过来，道：“水公子请。”
　　水遥还想再问，无奈楚凤城再不看他一眼，只得揣着满腹的疑问，捧着那锦盒跟着蒋琛往外走。
　　淮南王府极大，蒋琛也不跟他说话，只在前面带路，拐过一片花圃，忽然看到楚凤城匆匆往那边去。
　　他不动声色道：“敢问这位兄台，那边的黄色小花是什么？我竟从没有见过。”说着就往那边走了两步。
　　蒋琛道：“我是粗人一个，也不认得花，传说水公子博学，竟也不认得？”
　　水遥口中道：“淮南地大物博，水遥也并非认得所有的花种啊……”他的眼睛跟着楚凤城看他进了一个小亭子。
　　那亭子太远，他看不很清晰，只见楚凤城一个闪身，露出了亭子里另外的一个人来，只是一个背影，就足以让他认出那人是谁！
　　他按下心中的紧张，面色不动道：“兄台，我刚才好似看到淮南王爷了，他此时还有事情要忙么？若是不忙，我还有些话想跟王爷说。”
　　“不必了，王爷没事，但是有人要陪，这陪人比办事要重要多了，现在谁去他都不会见的，水公子有话，还是下次来再说吧。”
　　水遥眼睛看着那边道：“是何人这么重要？”
　　蒋琛见他问，也不瞒他，道：“王爷为着一个人都快得相思病了，现在那人来了王府，王爷恨不得把心肝都掏给他，你说，他能撇下他来听你说话吗？”
　　亭子中的人把一碟点心推到了楚凤城面前，楚凤城满脸笑容的吃着，两人似乎在说着什么，楚凤城十分开心的样子，只不过那人背对着他，他看不到他的脸。
　　蒋琛见他不走，就道：“水公子？”
　　水遥回过神来，道：“是了，是我失礼了，请兄台带路。”
　　说着，蒋琛前面带路，他就跟着蒋琛出了王府。
　　门口拜别水遥，蒋琛就回去了，段落在府外等候多时，见他出来忙上去问：“公子怎样？”
　　水遥把手里的盒子交给他道：“段落，通知护卫队，马上回去，越快越好，路上不要耽搁，一天都不行！”
　　段落见他脸色严肃，就应了一声，请他即刻上车，扬声下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