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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村妇村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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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端来的粥也没有吃几口,凌溯溪太虚弱了,迷迷糊糊也不知是昏了过去还是睡了过去,反正是不省人事了。
楚玄灏关好了门,也坐上火炕,钻进了他的被子里。
周婆觉得发烧的人就该出汗,一片好心的把炕烧的火热,楚玄灏穿着里衣抱着凌溯溪,半夜里就被热醒了,伸手一摸怀里,凌溯溪浑身跟水洗一样,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连忙拉了拉被子让他透气。
一点凉意钻进被子里,凌溯溪瑟缩了一下,如从前一般本能的往楚玄灏怀里靠。
楚玄灏心中一喜,把他抱的更紧,低声道:“我在呢。”
一连三天,凌溯溪都在这种半梦半醒中度过,唯一清醒的时候看到楚玄灏要给他喂药,就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楚玄灏还有点想笑:“害什么羞?”
凌溯溪直接把那药瓶死命夺过来,楚玄灏怕碰伤他,就连忙把瓶子给他。
他拿了药放到身后,冷冷的对他摇头。
楚玄灏稍微有点明白:“这药不能天天吃么?”
凌溯溪点了一下头。
“好,那不吃了。”楚玄灏拿了一边的衣服道:“你在这里好好呆着,我去去就来。”说着走出了房间。
他也不知道楚玄灏去干什么了,反正他也没有兴趣管,就躺在被子又闭上了眼睛。
没过多久,就听到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他睁开了眼睛,门外传来周婆的声音:“小娘子醒着吗?”
这一声“小娘子”差点把凌溯溪叫的吐血,周婆倒是不觉,自顾推了门进来。
凌溯溪还卧在炕上,身上穿着那件楚玄灏给他套上的袄裙,他没有力气,楚玄灏也怕他洗澡着凉,就一直没有换,见周婆进来,忙坐起来。
周婆见他头发有些散乱,知道他在病中没有精神打理妆容,也不在意,倒是这些散乱的头发搭上那衣服,让她丝毫没有发觉这是个男的。
她手里拿着一笸箩核桃给他放在炕上,径自坐在炕上,关心道:“娘子好些了没?”
凌溯溪点点头。
周婆给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凌溯溪忙自己拉,一直盖住胸口,只露着一段雪白的脖颈。
“娘子生的真美,怨不得你家相公对你这么好。”周婆夸赞道。
凌溯溪略微低了头。
见凌溯溪低着头,周婆凑过去道:“娘子,你是不是跟你家相公拌嘴了?这几日来我都没听见你跟他说话,是什么事,说出来大娘给你解说解说?”
我们之间的纠葛,哪里是一个解说就能说清的。
凌溯溪摇了摇头。
周婆从核桃笸箩里拿了一个最大的核桃仁给他,道:“小夫妻,拌嘴难免的,勺子怎么能不碰锅沿呢,你的牙齿还咬你的舌头呢,何况是夫妻俩,吵一吵就过去了,认真生气是要不得的,真要是认真生气就疏远了。”
凌溯溪握着那核桃仁,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周婆自顾道:“你家相公虽然也不怎么说话,但是大娘看的出来,他是真的心疼你,这些日子你病着,每夜我起来添柴都能看到你们屋子亮着灯,你出了汗湿了被子,他一床床的抱出来晒,就怕你睡了潮气,你胃口不好不吃东西,他就一遍一遍的热,保准你吃到嘴里的都是热的,老婆子活这么大岁数见的夫妻多了,就没见过他这么疼媳妇的,患难才见真情,这兵荒马乱的,能做到这份上不容易了。”
她见凌溯溪不说话,以为他害羞,就道:“这不,我说你喝粥好的慢,家里又没有肉,他就借了邻居的弓箭,说是上山打东西去了,刚出去,且得一阵才能回来呢。”
周婆手上麻利的纳着一个鞋底,嘴上不停:“大娘有点唠叨是吧,我也知道我有点唠叨,但是看那么英武的小伙,这么俊俏的媳妇,多好的一对璧人,就是每天闷闷的不开心,就忍不住多多嘴,你若是嫌我烦,我就不说了,要是不嫌我,你家相公回来你就给他个笑脸儿跟他说句话儿吧,这几日他没日没夜的照看你,眼睛都熬红了。”
耳边周婆絮絮叨叨的说着,凌溯溪的心没来由的隐隐抽痛。
周婆又给他掖了一下被子,说:“听见大娘说的了吗?”
凌溯溪点点头。
说了半天,一句话也没听到,周婆心道这媳妇脾气也太拧了,叹了一口气,出了房门。
周婆走了,凌溯溪身上心里都没有了力气,用手撑着,又躺回了被子里,这一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睁着无神的眼睛看着房顶,隔很长时间才眨了一下,也不知是干涩还是怎么的,居然有点泪出来了。
混混沌沌的,听到院门开的声音,接着楚玄灏的脚步声:“大娘,我回来了。”
周婆听着声音忙放下手里的鞋底子,从房间跑出来,看到楚玄灏手里的两只山鸡,笑的褶子都开了:“哎呀,这么肥!这哪儿逮的!”
楚玄灏笑着把捆着脚的山鸡交给她,道:“大娘,我不会做,还得麻烦您,一只送您了,一只您给我熬点汤,行吗?”
“行,怎么不行!我给你好好熬一锅汤,保准你媳妇喝了立马就好了!”周婆接过鸡左看右看,准备杀了。
楚玄灏向房间走去,周婆拦了一下,道:“后生,你先把弓箭还回去,邻居家过日子可仔细了,你去晚了人家不高兴。”
楚玄灏点点头,先去还弓箭,道了谢回来,见周婆杀了鸡,他就在一边给她劈柴。
手上干着活,眼睛却不停的往那边飘,他知道凌溯溪不想见他,也不想出现在他面前给他添堵。
周婆偷着撇嘴,说:“看啥呀,我还能把你媳妇拐跑了?”
楚玄灏笑了下:“哪能,多承大娘照顾了。”说着手起刀落,四片柴一般大小,整整齐齐。
“后生,你这么疼你媳妇,你媳妇哪儿得人意呀?”周婆八卦了起来。
楚玄灏动作停了一下,继而微不可见的勾了一下唇角,道:“哪儿都好。”
房间里的人手指不自觉的动了一下。
周婆一边弄鸡一边道:“刚才你出去的时候我去跟你媳妇唠了一会儿,待会儿多跟你媳妇说点和软话,说不准她早就不生气了,等你给个台阶下呢!”
楚玄灏知道她是好心,可是他们之间哪里是一两句话就说得清楚的,只能心不在焉的点点头,道:“他……他精神还好?”
“还成,比前两天强多了,添点火。”
楚玄灏听了,就把劈好的柴往灶里塞,周婆要是知道这个被他使唤来使唤去的人是就是现在人人议论的靖安王,却不知会作何感想。
周婆虽然在农事上麻利,但是毕竟年纪太大了,很多重活都做不得,楚玄灏又话少不惜力,年迈的老人家最喜欢这样的后生,处理好的鸡扔进锅里熬汤,她又从罐子里抓了一小把珍贵的红枣,几颗枸杞,放进了汤里。
房里的人听着外面的人忙碌着那些琐琐碎碎的事情,听着两人如平常人一样说话,鬼使神差的坐了起来,披衣趿鞋,扶着墙站了起来,往门口挪步。
厨房在他们房间的对面,周婆背对着厢房在锅前忙碌,楚玄灏在对面灶下烧火。
“你媳妇脸太白了,是不是都不补养的?大娘跟你说,这女人不补养可不行,你不是去投亲么,遇到镇子,给你媳妇买一口袋红枣干桂圆干,吃它一路,保准你们到地方你媳妇那脸蛋白里透红大苹果似的!”周婆在这边絮叨,回头拿盐,看到厢房门口站的人,笑道:“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这汤还没喝到嘴里呢,闻着味人就能下地了。”
楚玄灏听她说,猛地站了起来,看到门框边扶站着那个人,静静的看着他,心突然漏跳了一拍,整个人看起来就有些无措。
凌溯溪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楚玄灏,身上粘着草末和木屑,脸上还有些柴灰,一层薄汗被他一蹭,花脸似的。
他转身就往回走。
楚玄灏赶过来,一捞就把他抱了起来,道:“有事弄点声音出来,我就来,你歇着,要什么跟我说。”说着把他放在炕上,又拽过被子。
凌溯溪把碰到他衣服的地方轻轻的掸了掸,掸掉草末,才躺进被子里。
楚玄灏见了,把刚要去摸他脸的手轻轻的缩了回来。
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压抑的很,楚玄灏坐了一坐还是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门声轻响,跟着楚玄灏一起进来的还有一股浓香。
“来,起来喝点汤。”楚玄灏伸手把他从被子里扶起来,凌溯溪注意到他身上的草末都不见了,脸也干净了。
他靠着墙,怀里抱着凌溯溪,让他后背靠着自己的胸口,又把被子给他拉好,这才拿了汤碗,盛起一勺吹了吹,又试了一下温度,才放到他嘴边,道:“喝一口。”
这几日三次喂饭两次不吃,楚玄灏已经做好了凌溯溪根本不理他的准备了,没想到凌溯溪居然张了口,把那勺汤一滴不剩的喝了进去。
他大喜过望,连忙又盛了一勺给他,凌溯溪又喝了。
不消片刻,一碗汤喝的干干净净,楚玄灏柔声问:“还要不要?”
凌溯溪轻轻摇了摇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溯溪……”楚玄灏缓缓抱紧了他:“我要你好好活着……”
凌溯溪眼皮一跳,但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