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茶花》涂小言

127、佛寺寻痕

　　那天来的使臣被杀了，楚玄灏没有告诉任何人理由。
　　楚玄清宣称楚玄灏背恩忘德罔顾人伦，是人神共愤的乱臣贼子，并且还要把楚玄灏的名字从皇家玉碟上面除去。
　　楚玄灏背的名头太多了，他根本不在乎这一个，压了压自己心中的郁郁，开始着手准备去云州的事情。
　　水遥不在，楚宣每日待的无聊的很，伤好之后就跟了李良去军营历练，颜夕楼很快的就把护卫队选好了，因为楚玄灏说了要轻装简行，就只带了三十人，这整个后方都是他们的地盘，而且以楚玄灏的身手还有一个白卿和在，他也就不怎么担心。
　　所以一天天刚亮，楚玄灏和白卿和就带着护卫队出发了。
　　白卿和前世只是坐车，从不骑马，所以当楚玄灏看着白卿和骑着马在他身边的时候，心里还有了些许感触。
　　“王爷看我做什么？”白卿和目不斜视道。
　　楚玄灏移开目光，道：“你的马骑得很好。”
　　白卿和笑了下，道：“王爷为什么要亲自去云州呢？这种事明明可以交给别人做的，再不济飞鸽传书给水大人他也会派人送来的，何苦亲自跑一趟？”
　　“我在云州的时候虽然战事紧张，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游览，但是云州真是好风光，跟江南不同，那是塞外大漠孤烟的感觉，你从前没见过，我带你去看看。”
　　白卿和微怔，这么千里迢迢赶去云州，就是为了带他去看看？
　　楚玄灏也不多做解释，马匹的速度不快，马蹄声在旷野中响着。白卿和忍不住看向楚玄灏冷峻坚毅的侧脸，那么多年过去，还如初见的那一日一样，他想到这样的一个人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就抑制不住的想笑。
　　感受到身边人的笑意，楚玄灏以为他还在笑刚才他说的那句话，居然有了些赧然，不自在道：“看着路。”
　　“好。”白卿和转过脸，认真赶路。
　　因为只是他们一队人轻装简行，行进的速度很快，大概还有两天就能赶到千山坳了，不知为什么，越往这边来，他们之间的话就越来越少，也许两个人同时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王爷。”护卫队长策马到楚玄灏身边道：“附近已经没有城镇了，如果想找客栈的话恐怕要到半夜才能到，不过在西边有一个佛寺，我们的人已经去看过了，还很干净，可以住，请王爷示下。”
　　楚玄灏倒没有那么多挑拣，转头看白卿和：“可以么？”
　　见白卿和点头，楚玄灏便命：“前方带路。”然后跟上了那人。
　　但是白卿和心中略微思忖了一下，又看了一下方向，恍惚觉得那佛寺好像就是自己上次去的那一间，不过转念一想，楚玄灏已经知道沉酣之毒的事情了，那大师就算说出来，他也不会意外，就放下了心。
　　到了那里，果然就是他上次来的那间佛寺。
　　战乱中的佛寺是避世之人最想去的地方，而且楚玄灏从不纵容兵勇为祸，所以香火还算繁盛，现在正是黄昏时分，金红色的夕阳从西边开始，烧红了半边天，古刹钟声静静的回荡着悠远的声音，让人不觉身心宁静。
　　“月老庙。”
　　白卿和转头看他：“什么月老庙？”
　　“等回转京城，我们去一次月老庙。”楚玄灏说完就大步走进了佛寺。
　　白卿和在那里愣了半天，才想起来应该是楚凤城说过，他们是在月老庙相见的，不想他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他摇头而笑，跟着楚玄灏走了进去。
　　大雄宝殿坐落正中，因为知道是靖安王爷前来借宿，一尘大师亲自出来迎接，对楚玄灏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道：“王爷一路辛苦，请进。”
　　楚玄灏亦还了礼，道：“打扰大师清修了，我们只借宿一夜，明日就走，打扰之处还请大师见谅。”
　　一尘忙道：“王爷客气。”说罢指引楚玄灏往里面走。
　　他不敢与楚玄灏并肩而行，就稍微落后一步，这一退就看到了后面的白卿和，不禁一愣：“施主？”
　　楚玄灏回头，见一尘的反应，道：“大师认识他吗？”
　　一尘心中一算时间，这个人是绝活不到这个时候的，还……还这般神采清明？难道是自己诊断有误？
　　听见楚玄灏问，便道：“有过一面之缘。”
　　白卿和适时的说：“大师您认错人了。”
　　楚玄灏听到这句话指尖颤了一下。
　　一尘见他开口说话，想起那人是哑巴，就觉得是自己认错人了，双手合十道：“是了，是老衲认错了，王爷里面请。”
　　楚玄灏也不再问，就走进大殿，净手焚香，叩拜那宝相庄严的佛像。
　　拜完佛，一尘便把他们安排在了东厢房，让他们在那里休息，晚上还命寺里的小沙弥给他们送了斋饭，楚玄灏也命人送了银钱过去。
　　吃过晚饭，白卿和在房间里阅读佛经，楚玄灏出了自己的房间，看到对面白卿和的房间亮着灯，就对身边人道：“等下白先生要是问起我，你就说我四处走走，去去就来。”
　　“属下陪王爷？”
　　“不必，你在这里守着就是。”说完便往佛寺前面去了。

　　到了佛殿，楚玄灏没有进去，而是在门口敲了敲门。
　　里面一尘的声音传出来，道：“请进吧。”
　　楚玄灏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然后把门关好，走到一尘面前，道：“夜里原不该打扰大师，但是心中有惑，请大师指点。”
　　一尘念了一声佛号，道：“王爷有话尽管说，老衲若是能解答，自然不会推辞。”
　　楚玄灏道：“今日我们进寺的时候，小王见大师似乎认识我身后之人，不知大师是不是曾经见过他？”
　　一尘道：“不瞒王爷，老衲确实见过一个与王爷身后那位公子相貌相似之人，但是那人口不能言，看来是老衲老眼昏花，认错了。”
　　楚玄灏忙道：“大师，你见过的那个口哑之人与他相貌相似？您可曾与他说过话，他……他说过什么？”
　　一尘见楚玄灏满面焦急之色，不像是心怀不轨之人，就道：“那位公子口不能言，并不曾与老衲说过什么，只是他似乎心有桎梏，郁郁寡欢。”
　　楚玄灏心猛地疼了一下，觉得指尖有些发麻，就用另一只手攥了攥，这一抬手一尘就看到了他手上的玉镯，不禁道：“这玉镯怎么到了王爷的手上，那位公子可是已经……离世了吗？”
　　玉镯？楚玄灏亮出手上的玉镯，道：“大师知道这玉镯？”
　　“那位公子身中剧毒，老衲告诉他这玉镯在压制着他的毒性，请他千万不要摘下，如今这玉镯到了王爷的手上，那位公子想来……也不该在人世了。”
　　原来……原来他还没有到淮南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怪不得在客栈里他想要摘下这玉镯，他那么激烈的反抗……
　　楚玄灏的脸色黯然，透出浓浓的悲意。一尘道：“王爷，人死如灯灭，请王爷不要太过挂怀，让天上的人不安。”
　　楚玄灏抬头看他，问道：“大师，如果这盏灯没有灭呢？”
　　“那王爷可认清了，这盏灯，是不是你那一盏。”一尘淡然道。
　　“是。”楚玄灏斩钉截铁的答道。
　　“世人皆有得所，王爷既然认定您的那一盏灯没有灭，那老衲就请王爷护好了这一盏吧。”说罢去一边取了香来点燃，交到了楚玄灏的手里，道：“佛在，愿王爷失而复得的灯能得我佛庇佑。”
　　楚玄灏看着手里的香，转身走到香案之前，一根一根认真的插进香炉中，然后缓缓跪下，看着那慈悲的佛像。
　　也许自己跪的这个地方，溯溪也曾经跪过……
　　佛，请你保佑我吧……

　　一路无言，楚玄灏独自一人回了禅房，看着对面的灯光，忽然端了自己的茶盘出了房间。
　　白卿和正在自己的房间看佛经，刚才听到楚玄灏出入也不曾在意，这时又听到他往自己的房间来了，楚玄灏还未敲门，他就在里面道：“进来吧。”
　　楚玄灏在门口的脚步一滞，还是推门而入。
　　“先生读了这么久的书，口渴了吧，山中有好泉水，一尘大师让沙弥送来的，先生也一起尝尝吧。”说着倒了一杯，就往白卿和那边去。
　　白卿和见他亲自来送茶，不好坐着，就站起身来，这一站，楚玄灏那边不知怎么，脚下一滑，他猛地站住，手里的茶却一滴不少全泼在了白卿和的衣襟上。
　　白卿和：“……”
　　楚玄灏毫无歉意的说：“脚滑了一下，先生没有烫到吧，好在带了换洗的衣服，先生先换了，不要着凉。”
　　白卿和没法，只好去找自己的换洗衣物，才拿了出来，方想起楚玄灏还在屋子里，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就有些不自然道：“王爷先出去片刻，我很快。”
　　楚玄灏道：“外面山风大，开门灌进风来要着凉，先生既觉得不方便，本王转过身去就是。”说着真的背过了身。
　　白卿和不知道楚玄灏今天是怎么了，身上又湿哒哒的难受，只好拿了衣服，在他身后把外袍和上衣脱了下来。
　　光着上身正要穿衣服，楚玄灏忽然转头来道：“先生要帮忙吗？”
　　他回过头的瞬间白卿和指尖白光一闪，楚玄灏眼前看到的白卿和就只有一个赤裸的上身，而他想看的，却什么都没有。
　　楚玄灏顿时心中一阵冰凉，转过了头。
　　白卿和松了一口气，穿好衣服，道：“王爷若是无事，就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好。”楚玄灏说完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