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你很高兴》张雪熊

2、chapter 2

　　唐曼曼不记得沈瞧媛跟她说了什么，她只记得进屋后少年转身关了大门，很自然地挪到了沙发上，只低垂着眼眸，端正地坐着，摆弄着手机，似乎在打游戏。
　　他会时不时说上几句话。那声线，介于成熟和稚嫩之间的清朗，跟他清冷的眉眼，凌冽的气质很是不同，也少了一些外表看起来的疏离感，更多了一丝超乎年龄的沉稳。
　　那是唐曼曼第一次觉得一个男生打游戏都打得这么有魅力。
　　他认真而专注，像是对待一件极其艰巨的任务。

　　——

　　唐曼曼是在宁天长大的。
　　宁天是个北方城市，冬天有暖气，夏日不太热，十分适合养老。
　　易澜屛则是山海市人。
　　山海市地处南方，靠近海边，夏天就如同一口焖锅，吹来的热浪能把人烧得滚烫。
　　两个八竿子打不到的人，偶然一个机会有了交集——
　　那年，易澜屛高三，家里出了点事儿，不得不暂住在表妹沈瞧媛家，也不得不转学去宁天一中参加高考，也就成了唐曼曼的学长简邻居。

　　那时的唐曼曼并不是个善于交际的人。
　　她从小学舞，乖巧礼貌，并非那种大开大合的性格，甚至有些腼腆，因此真正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只有沈瞧媛一个。对于朋友的哥哥，她最初的恭敬也是多于倾慕。

　　那年暑假特别热，家附近一家水上乐园假期酬宾，沈瞧媛想拉着唐曼曼一起去，沈阿姨不放心，让易澜屛也跟着，就当看顾两个妹妹。
　　因为不会游泳，唐曼曼坐在小黄鸭样的皮艇漂在泳池上晒太阳，她闭眼享受并不知道沈瞧媛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当她想要换个姿势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唐曼曼踩在沾了水的皮艇上，一个打滑载进了水池里。不会游泳的她慌张极了，一个劲儿在水里扑腾，手足发僵，呛了几口水后被人从游泳池里一把捞起！
　　那会儿她拼命地抓住救命稻草，双手双脚并用抱在那人身上，直到看到水流划过少年的喉结，窥见他清瘦的脸，她才知道自己面前的人是谁，也才发现原来他很瘦，但给她的安全感却一点都不少。
　　易澜屛其实并没有打算下水，他穿着一件黑色T恤，带了一本英文书来看。而此刻T恤湿漉漉的绑在他的身体上，书也被丢在了岸边，他的身上还负重挂着一个“树袋熊”。
　　唐曼曼又羞又愣，吓得说不出话。
　　他皱着好看的眉头，轻声问：“没事吧？”
　　适才的恐慌还让她心有余悸，一动也不敢动，只能轻轻摇头。
　　旁边有人道：“小妹妹，这个泳池只有一米五深啊，你其实不用那么害怕的。”
　　那会儿唐曼曼因为常年跳舞，身高已经有一米六二了。换言之，她站直了脚踩在地上也不会被淹死。
　　周围有好些人目睹了刚才那一幕，这会儿听了都哄笑起来。
　　本来就不好意思的唐曼曼更加觉得丢人，脸红得可以滴血。
　　易澜屛没笑。他说：“你要不要试试站在泳池里？”
　　在对上对方的目光时，或许是因为他温柔的话语，或许是暂时有了依靠，她心里很踏实，也莫名多了一丝勇气。
　　她小心翼翼地用脚碰触泳池底，然后逐渐站得稳稳当当，甚至可以缓慢地在泳池里行走。
　　“你看，你可以做的很好。”
　　她笑起来。
　　顷刻间，她恼人的尴尬就被他轻松化解。

　　后来，高一开学。易澜屛获得省数学竞赛第一名，因为在校长讲话中被点名表演，他在学校里几乎成了风云人物，唐曼曼常常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的名字。
　　他耀眼、聪明，是老师心目中的好学生。
　　他会站在国旗下作为学生代表讲话，晨曦铺开，他穿着规矩的校服，肩线挺阔，洁白的衬衫像夏日的云端，一缕清风吹过，撩动少女的心。
　　这样品学兼优又皮相良好的男生，对于那个年纪的女生，总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唐曼曼见过易澜屛拒绝女生递过来的情书。
　　那是一个大课间，他逆光站着，女孩羞涩地低着头，穿堂风裹挟着窗外的桂香由着他的方向而来，衬得楼道内的光都柔和了几分。
　　他面色冷峻严肃，语气平稳：“抱歉，马上要高考了，我还是想专注学业。”

　　高三确实很忙，每次放学，她总能看到高三的教室永远亮着日光灯；而每次去沈瞧媛家，唐曼曼总能易澜屛奋笔疾书地写一堆卷子。
　　当然，他偶尔也会打游戏。
　　沈瞧媛说，易澜屛曾因为打游戏获得过一些奖牌，但家里人好像不是很赞成，认为是不务正业，因此还吵过架。

　　唐曼曼并不喜欢游戏。
　　网吧弥漫的烟味儿，瘫坐在椅子上的油腻少年，各种粗口……让她对游戏的好感一落千丈。
　　但为了增近和易澜屛的距离，她悄悄跟班上的一个叫马一鸣的同学学习打游戏，打算偷偷惊艳所有人。
　　唐曼曼看过易澜屛打游戏的。那手指修长在屏幕上移动就像在钢琴键上跳舞，他在云淡风轻间就能完成一次完美三杀，轻巧地就像今天吃了一根黄瓜这么简单。可真上了手，她才发现，要把这游戏打好有多难！
　　她苦练了一个寒假，好不容易找机会跟易澜屛双排一把，因为自身实力太差，全程拖后腿。
　　一局结束，唐曼曼头都抬不起。
　　易澜屛有心安慰她：“怎么忽然想玩游戏了？”
　　唐曼曼支支吾吾解释：“同学都在玩，我也想试试。”
　　易澜屛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道：“其实游戏只是娱乐，我听瞧媛说你一整个假期都在玩，我是想说，你现在还是学生，主要精力还是应该放在学习上，你懂吗？”
　　唐曼曼脸色苍白——他不仅觉得她菜，还觉得她不务正业！
　　从那以后，她直接将手游从自己的人生阅历中剔除了。
　　开学摸底测验，唐曼曼排名倒数。然而祸不单行，她还被人检举到班主任老刘那里，不得不接受批评教育。
　　倒不是因为玩游戏被检举，而是因为有人举报她和一起打游戏的同学早恋！
　　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她和马一鸣就只是同班同学，她怎么肯能喜欢上他呢？
　　她喜欢明明是……

　　相处久了，唐曼曼发现易澜屛的脾气真的很好。
　　除了打游戏皱过眉，她从没见他红过脸。
　　可能因为寄人篱下，他从不给别人添麻烦，有时候还会帮忙做家务，会给沈瞧媛她们免费补课。

　　一年的时间过得极快，高考后两天，易澜屛提前回山海市。
　　她和他的联系也被就此打断，除了躺在微信里的禁止头像，他们之间似乎从来没有在夏天相遇过。
　　后来，听沈瞧媛说他考上了位于山海市的南大，再后来，听说他加入了一个电竞俱乐部还开始参加各种比赛……直到电竞赛事被大众认可，她才知道易澜屛就是TM战队鼎鼎有名的打野大神一澜。
　　高考那年，唐曼曼为了考去山海市，卧薪尝胆，差点断情绝爱，等考上了东大才松了口气难得发了个朋友圈。
　　惊喜的是，易澜屛给她点了个赞。
　　这会儿想来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大学期间，唐曼曼没少打听一澜，甚至还偷摸加入了一澜的粉丝团，却一直想不到什么理由与他联系。
　　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一澜是电竞选手，人气高业务忙，他大概也不会记得她这么一号人物了吧。

　　去年，一个机缘巧合，唐曼曼参与某平台选秀节目，经过层层选拔，最终混在十二中顺利出道。
　　唐曼曼幸运地掉车尾晋级，但她也是不幸的。在这十二个人中，前六位被公司力捧，分别进军影视歌；第七名是资源咖，第一年就拿到了某名导电影的配角，如今在电影圈小有名气；而包括她在内的后五人组成了一个唱跳组合，苹果少女。
　　成为组合中的一员，最大的弊端就是因为个人人设不鲜明而成为隐形人。游戏是这种人不算少的，数来数去总会有那么个人不记得名字，唐曼曼的地位也是如此尴尬。
　　再加上，近几年疫情反复，苹果少女接不了什么商演，曝光度实在一般。因此，唐曼曼的通告也是少得可怜。除了偶尔杂志拍摄和舞蹈训练，她大多数时间就在学校上课。
　　随着时间消磨，互联网又没有记忆，唐曼曼不怎么出现在大众视野中，初期攒起来的名气渐渐消散了一些。
　　不过，她自己也实在佛系，并不是很在意这些。

　　——

　　清晨的阳光撒在的唐曼曼的脸颊上，晒得她难受睁眼。
　　她做了一晚上的梦。
　　她梦到了高一那年，痛苦而又甜蜜的初恋，梦到那时候的易澜屛给自己补课，说她做对一道题亲她一口。她脸红心跳地做好了题目，光热将她直接晒醒，“提醒”她别白日做梦。
　　唐曼曼烦躁地发了一会儿呆。
　　手机因为放视频没电直接关机了，她下床找了根充电线插上，转身去卫生间洗漱。
　　等她叼着牙刷一边刷牙一边回来开机，眼睛猛然睁得老大。
　　李梅给她打了十八个未接电话！

　　唐曼曼拿着手机的手轻轻哆嗦，擦完脸忙回了一个过去。
　　“我的姑奶奶，你怎么才接电话？”李梅语气很急，又很无奈。
　　唐曼曼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李姐，我昨天看视频睡着了，早上起来手机没电了。”
　　李梅一时都不知道说她什么好，只能顿了顿，开始说正事：“最近有个通告，是参加一档综艺节目，挺轻松的，就是打游戏。你有兴趣吗？”
　　“打游戏？”曾经的惨痛经历告诉唐曼曼，游戏这东西她不能碰，会变得不幸，因此兴趣并不大，“你知道我的，我扫雷都玩不过你！”
　　“我知道，但是综艺节目很长路人缘的，而且，这个游戏叫现在可火了，叫什么王者荣耀的。节目组说了，这次邀请了两个职业战队，他们分别带队十五位明星，经过两个月的训练然后进行PK赛，我感觉还挺有意思的，而且去三十个人呐，你还能认识认识圈里的朋友。”

　　“可是李姐，综艺节目要是参与得不好也是很招骂的，对不对？”
　　这说的倒也没错……
　　李梅一噎，不得不又换了个思路：“曼曼，你这个月的合同指标还没有完成，如果参加这个综艺应该就没问题了，最近通告本来就少，你还要挑吗？”

　　李梅听电话那边没反应，心想这事儿估计是不成，“算了，你不想去，我就推了，毕竟后期要住到人家俱乐部里是不太好，这个什么TM、AU，我是听都没听过……”李梅一直很忙，对于王者荣耀赛事更是毫不关心。

　　“等等，你说哪两个战队？”

　　李梅迟疑道：“TM战队和AU战队啊。”

　　唐曼曼深吸一口气：“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