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自来》寄谁

19、第十九章

　　经综合考虑，聚会的地点最终定在长沙，时间则是在五月二号。所有参与的人都没有异议，班长便开始在网上搜罗合适的聚会地点。其他人要么忙着订票，要么各抒己见，都显得很积极。

　　这场面，倒和刚毕业那会儿十分相像。

　　当初那群年少轻狂的人儿，两天后就要见面了。不管他们这些年经历了怎样的人生磨练、岁月坎坷，再聚首时依旧是那个牢不可破的集体。

　　从晴呼了口气，感觉十分激动，还很期待。打开火车票订购的官方网站，刚登陆进去，和冯子慎的聊天框又闪烁起来。她先搜索了海城到长沙的车票，却发现没有了……

　　再去看和冯子慎的聊天框，见他发来，“没票了，我准备开车去，一起吧？”

　　从晴正犹豫着，看见电脑下角的企鹅闪烁起来。她点过去，发现是新编辑落樱通过了验证，便戳进去打了个招呼，“编编好\(^o^)/~”

　　再回到和冯子慎的聊天框，恰好看见他“乖巧坐”，“他们同城的都是一起去，海城就我们两个人，分开去多奇怪啊！”

　　还得寸进尺了……从晴戳过去一个“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表情，并说：“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就是个套路！”就像之前帮忙要高寒的签名，故意先提出一个她不可能答应的条件，最后才露出狐狸尾巴！

　　狡猾！

　　冯子慎又发来一个表情，玩滑板的小男孩哭着哭着突然就转身推着滑板离去，背影看上去竟还有些萧瑟。从晴哭笑不得，又见他发来，“我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干嘛把我想得那么阴险？”

　　中华文字博大精深，那么多形容词他不用，他偏偏用一个贬义性质最强的“阴险”……搞得她好像错怪好人似的。从晴挣扎了一下，全面落败，“好吧。”

　　之后约好了时间，冯子慎又发来一个“乖巧坐”，表情里那抹浅浅的笑瞧着颇有些得意的感觉。从晴看着十分不爽，敲过去一句话，“能不能换个表情！”

　　他又发来另一个“跪坐”的表情，脸上还带着个巴掌印。

　　从晴忍俊不禁，叉掉了和他的聊天框。

　　没来由想起篮球场上友人的那句评价——他好可爱啊！

　　究竟那些年喜欢的是初次见面时的冯子慎，还是一度在网络上淡漠的冯子慎，从晴也不知道。时至今日，二者之间似乎终于有了重合的部分，只是中间却遗失了太多岁月。

　　漫长的、不可逆的岁月。

　　*
　　在电脑前坐了一上午，眼看已经到了饭点。从晴总算走出书房，站在阳台上活动着四肢，准备过会儿便下楼吃饭。

　　大脑放空，其实什么也没想。脑袋里却偏偏蹦出来一个有趣的情节，从晴赶紧准备回书房记录下来。却不料欣喜过头，经过沙发时一下子撞到了膝盖。

　　一脸的难耐，更要命的是她忘记了刚刚那个脑洞。

　　“刚刚在想什么来着……”她抱着膝盖就地坐着，拼命回想。可恶的是那段记忆似乎有意跟她玩起了捉迷藏，这会儿居然躲了起来。

　　正埋头苦思着，沙发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一个陌生的号码。从晴随手接了起来，声音有些怏怏，“谁？”

　　只是一个字，冯子慎便听出她正不知何故心烦着，悄声问：“怎么了？”

　　从晴张嘴便控诉：“刚刚本来想到一个好玩的情节，结果被沙发撞了一下，突然不记得了！”说着还愤恨地拍了一把沙发，都怪你！

　　冯子慎轻笑了声，安抚她的情绪，“你也别太着急。等你不想它时，它自己就出现了。”声音低沉温柔，仿佛能融化冰雪。

　　从晴却突然怔住，又想起过往的种种，沉默不语地盯着地板上光亮的瓷砖。喉中哽塞着一句话，却没有说出来。缓了口气，继续呆坐着。

　　两方就这么静寂着，从晴刚想找借口挂断电话，却突然想起了刚刚的脑洞！当即跳了起来，急吼吼地往书房里赶去，口中还叨叨着，“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别说话，千万别说话！”

　　冯子慎便连呼吸都平稳着，无声地抿起唇角。

　　还记得临近高考的那一年，学校为了应付教育局的检查，安排了一系列文体活动。从晴参加了其中的辩论赛，辩题是“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代表的观点是“人性本善”。

　　经过一周的准备，在和隔壁班的辩论赛中，到了后面的自由辩论环节。作为二辩手的从晴在质疑对方一位女辩手的过程中，话间出现了明显的漏洞。

　　台下两个班的同学几乎都感觉到了，纷纷开始小声地交头接耳。而台上的从晴却恍若未觉，反而越发抬高了音量，继续质疑对方辩手。她的语气颇有些咄咄逼人，脸上却带着坚定又温和的笑，愣是把对方辩手给怔住了。

　　那位女辩手不由便有些手忙脚乱，不仅没能发现从晴话中的漏洞，反而还出现了更大的错误。而过程中，从晴则一直歪着脑袋用一种近乎慈爱又暗含质疑的目光看着她，直接把她的脸都看红了。

　　当时，冯子慎就坐在第三排，清清楚楚看见从晴转回脸后对身旁的三辩手挑眉一笑，就知道她一早便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最后的结果令隔壁班的同学们一阵唏嘘却无能为力，身旁的物理课代表更是凑近着小声道：“从晴简直牛的一逼！”

　　冯子慎回以一笑，由衷地为她感到骄傲和自豪。不止为她的最终胜利，更为她通身的气魄。

　　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是怎样的一种执着和勇气？在她身上，冯子慎看到了。而那一刻，他就知道，从晴这一生注定不会平庸。

　　*
　　“好了好了，记下来了！”从晴搁下笔，可算放心了。

　　冯子慎问了句，“是在准备新书吗？”

　　这时从晴回过神，并不愿和他说太多，但一下子就把人丢开又好像不太厚道，便“嗯”了一声。

　　冯子慎倒不介意，又问：“是什么题材？”跟着补充：“刚刚看你在群里说正在搜集资料，说不定我能帮个忙？”

　　听他这么说，从晴立刻便记起他和高寒的那层关系，说不定还能直接找个专业人士聊聊？寻思着，她便说了，“娱乐圈，男主是导演。”

　　冯子慎笑了，话中难掩喜悦，“巧了，我对这方面有些了解。”

　　从晴不甚惊喜，“真的吗？”

　　“嗯。”他应了声，并解释，“我认识周墨。”

　　周墨？？？

　　那个擅长通过影视作品展现中国古典美因而深受国际友人喜爱的周墨？？？

　　天呐……

　　从晴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此刻的激动心情了，消化好一会儿，才记起来还没向他确认，便问：“你说的是第一部电影就获得华表奖的周墨？”

　　冯子慎笑了声，“嗯。”明知故问：“你很崇拜他吗？”

　　“怎么能不崇拜！？”从晴不禁反问。

　　那简直是当今国内电影界中的一股清流啊……别说她本就对古代文化有着浓厚兴趣，就算没有，任何一个中国人都应该为周墨感到骄傲啊！

　　从晴已经忘了正事，暗搓搓地问：“你们熟吗？”能介绍给我吗？

　　“还行。”冯子慎说：“以前经常一起聊天。”

　　“以前？什么时候呀？”她顿时来了兴趣。

　　冯子慎轻笑着，转了话题，“现在正好是吃饭的时间，出来说吧。”

　　从晴兴致勃勃地答应了。

　　——

　　冯子慎过来接的她，刚一见面，从晴就迫不及待地追问周墨的事情。上了车，这才知道他们是因为高寒认识的，后来又在美国遇见，常常一起去拍摄现场打下手。

　　从晴觉得很奇怪，周墨一个学编导专业的去拍摄现场也就算了，冯子慎一个学律师专业的去那干嘛？

　　“怎么了？”

　　见他发问，从晴便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唇角抿成一线，告诉她，“在美国吃穿用住都要花钱，本专业总有接不到活儿干的时候。正好以前在北京做过拍摄现场的工作，所以周墨就带我一起了。”

　　想起他也是在那时开始做主播，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补贴家用，想起很多很多……从晴其实很想问一句什么，但见他笑得那么云淡风轻，便知不必多问。

　　顿了会儿神，却不禁有了另外的疑惑，“……你有不会的东西吗？”

　　他眼角泛笑，眸若星辰，发动车以前最后看她一眼，“不会写小说。”

　　从晴噗嗤一声笑了。

　　——

　　一下午的谈话远胜过网上那些资料，冯子慎对影视剧整个制作流程的了解给了从晴极大的帮助，而他所讲述的导演圈的一些琐事更是带给她极大的灵感。

　　从晴收获颇丰，一边听着他说一边便拟出了全文的大纲。满怀信心地觉得这一定将是她专栏里第二本优秀的现言，想着想着……情不自禁地就笑出了声。

　　“什么事这么开心？”一旁后上车的冯子慎不解地问。

　　她赶紧打住，淡然地摇了摇头。

　　冯子慎回以一笑，没再多问，身子却向她凑了过来。从晴如临大敌，拼命向后退，恨不得要把身子缩成一团。

　　虽然是很感谢你帮忙，但也没说要以身相许啊！

　　“你、你干嘛？”从晴瞪着眼睛瞅他，下意识便抬起手挡在面前。

　　他憋着笑，肩膀却还是跟着耸动了一下，“系安全带。”话说着，便拉过她身侧的安全带扣好，唇角勾笑地反问她，“不然你以为？”

　　好丢人！

　　从晴紧皱起眉，倒向一侧缓缓搁手，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