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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楔子-水云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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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织衣局新送了一批香锦布。”侍女小萝捧着一匹布。
阿谣漫不经心回道:“先放那吧。”
门外,小萝对另一个侍女小丸絮絮道:“今天新进的布匹可香了,听管家说,还是西洋进口的萘丹香呢。菱小姐待咱们这新夫人可真是好呢。”
“那可不是,菱小姐人好长的又好看,肯定配得上公子啊,谁知道公子却娶了别人,真是可怜了菱小姐啊。”
“诶诶诶,我还听说啊,前几天菱小姐来看望夫人,夫人却打了菱小姐来着。”
“啊?是么?可我看咱夫人的性格也挺好拿捏的呀,不像是那种人啊。”
“哎,知人知面不知心呐,以后府里可有的热闹了。”
“,,,,,,”
四五个月,阿谣的肚子越来越大,勉强能用齐胸襦裙掩得住。
好就好在这几个月从来都没人探望过,简直省了不少心。
她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也没有人告诉她妊期应该做什么,只是偶尔会感觉到头晕眼花,腹痛隐隐。
她猜这应该是所有准妈妈都会经历的事情吧,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对于孩子他爹,她已经了然了所有希望,不奢求他喜欢宝宝,只求他能尽一点父亲的责任。
阿谣感觉自己快瞒不住了。
夜晚,常玄青果然来了。
身上还萦绕着醉红楼的胭脂香,常玄青衣袍款散:“阿谣?你叫我过来做什么?”
“玄青……”她鼓足勇气,酝酿着怎么说出口。
常玄青轻佻地勾起阿谣的下巴,醉眼迷离:“莫不是娘子想为夫了?”
肚子里的宝宝好像在动,阿谣下意识地捂住了腹部。
胭脂香粉熏得她恶心,她对他失望透了,没有再说些什么,打消了今晚要告诉他的念头。
常玄青并未注意到这一小小的举动,侧身去拿案前的酒,斟了一杯独自饮下,复而又斟了一杯递给阿谣。
“阿谣,我记得你酒量不错。”
阿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接过酒杯。
常玄青耸了耸肩,又一口饮下。
“我记得你以前挺爱喝酒的,现在是怎么了呢。”
阿谣没有说话,走到桌前施然满上了酒,后递向常玄青。
常玄青眸中神色一闪:“阿谣,你还欠我一杯交杯酒。”
若我喝下这一杯,你我便再无瓜葛可好?
“我欠你的我自会还。”阿谣收手,混着泪水将那酒一并饮下。
入口着实辛辣,阿谣被呛得连咳了好几下。
她好像感觉腹中的小生命在躁动不安。
宝宝乖,是娘亲不好,让你白白受了这些苦,待你出生后,娘亲一定好好爱你。
“还?”常玄青突然轻笑起来,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阿谣,你靠什么还我?你欠我一颗心,你还的起么?”
“你哪里有心?玄青,我原本是想告诉你……”
自觉失言,适可而止地住了口,又恰到好处地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告诉我什么?”
阿谣掩下眸中最后一丝温柔,冷声道:“罢了,你不配知道。”
豆烛曳曳,晚风凄凄,谁也未曾留意到床角下被岁月掩盖的鸳鸯香囊。
常玄青纳妾那一日正是七夕节,阿谣小产那一日也在七月初七。
常菱的花轿走的是正门。
阿谣称病并未出席。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坏事你不去招惹,它便会自觉的来找你。
常菱一身嫁裳踏进门槛,与以前不同的是,常菱妆容雍容华贵,眉宇间也多了几分成熟。
常菱挽挽敬了杯茶,跪放在阿谣面前,不咸不淡道:“夫人喝茶。”
阿谣接过茶,顺手放在了一旁的伏案上。
“谣姐姐,现在是不是挺后悔的,恨不得当初让那辆马车撞死我算了。”常菱规规矩矩地半跪在原地,昂头淡淡道。
“有时候我真的挺羡慕你的,能让玄青哥哥如此爱恋,”常菱自顾自站起来,抚上阿谣隆起的小腹,勾起唇角,“都这么大了啊,玄青哥哥可真是迟钝呢,还是说,哥哥从来没有来看过你。”
“我不得不承认,玄青哥哥真的很爱你。你不知道吧,昨晚他喝醉的时候,嘴里喊的都是你的名字呢。”
阿谣终于肯说话了:“事到如今,爱或不爱,又怎样呢?”
常菱挽上了阿谣的手腕,思忖了片刻,叹了一声:“保不住了。”
阿谣猛地站起来,恐声道:“你说什么?!”
常菱环顾一下四周,在床角拾起一方香囊,弹去上面的灰,嗅了一下:“本来萘丹香是安胎的草药,可一配上麝香,便是剧毒。”
阿谣后背发冷:“怎么会……”
常菱笃定道:“量十分少,虽然不会即刻毙命,但必定滑胎。”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就是一月前常玄青遗落下的香囊。
也不知如此不偏不倚是有意无意。
“夫人且想一想,是不是最近食欲不振,恶心胸闷?”
阿谣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一步,呆坐在床上一声不吭。
“若是你恨他,便永远的离开他吧,这样对任何人都好。”常菱走时,留了一句话。
气血上涌,胸闷无力,头昏脑涨。
血,猩红色的血。
锦单上,被褥上,地板上。
阿谣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阿谣不知道,萘丹香本就能解麝香的毒,但忌孕妇情绪不定,反之必将胎死腹中。常菱的前来,无非就是想刺激阿谣,至于那些所谓的症状,只不过是所有孕妇共有的状况罢了。
是个已经成形的男婴。
隐约可以瞧清他的眉眼清秀。
常玄青第一次主动来看她。
他抵着阿谣的额角,神色憔悴:“阿谣,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呵,你怎么配当他爹爹呢?
“你那么讨厌我,我怎么敢说……”阿谣无力推开他,只得由他搂着。
“阿谣,我一点都不讨厌你,你怎么这么傻。”常玄青一遍一遍的唤着阿谣的名字,生怕她离去。
阿谣气息奄奄道:“玄青,告诉我,那个香囊,是你故意放在那儿的么?”
“我若说不是,你信么?”
“我记得,我曾经也这么问过你,”阿谣苦笑道:“罢了,信与不信又怎样呢,无所谓了……”
常玄青没有说话,泪如雨下。
“玄青,我们之间......本就是错的,都说常世子生好博弈,谁知你也有满盘皆输的那一天啊。到底是谁在演戏,你到底要的是什么?还是说,你爱的应该是云瑶小姐而不是我……若是这样……”
“阿谣,别说了……”
“若是这样,当初相见时,我就不应该拉住你的手……”
流萤散落,碎星寥寥,城北郭内草木凋竭,诉说着一段孽缘的悲切。
阿谣在这静谧的仲夏夜走远了,一并带走的,还有一场镜花水月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