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归》豆耳逢君

3、带你入房

　　他话刚落音，男人就下了马，转身走到本来要杀自己的大叔那边，蹲下来在翻什么。
　　九方鸢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碎叶，突然想起小豆儿，立马从怀里掏出玉缸，小豆儿肚子朝天翻着，一动不动。
　　九方鸢大叫一声，蹲在一边的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
　　九方鸢原地坐下来，把玉缸放在地上，打开包袱翻找出一个黑色瓶子，将小豆儿轻轻放进去。
　　男人已经走过来，低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翻身跨上马。
　　九方鸢收好小豆儿，系着包裹，仰头看着男人，“这位大侠，你知道途安城怎么走吗？”
　　好不容易碰上一个活人，得抓住机会。虽然这个活人很具危险性。
　　男人又看向他，纯黑的瞳孔没有一点波澜。
　　“你现在去途安城做什么？”男人看样子并没有急着走的样子，说话慢条斯理的。
　　九方鸢站起来，抬头看了男人一眼，又低下头想了想，说，“我去找邻居。”
　　去找邻居？这什么鬼回答。
　　但男人表情没有丝毫改变，也不知道内心有没有觉得九方鸢很奇怪，只是依旧用平和的语气说，“现在途安城有点动乱，你邻居应该早就搬出去了。”
　　九方鸢“啊？”了一声，挠了挠脸，犹豫道，“我的邻居搬家应该很麻烦，他们或许还在那里。”
　　男人终于有了点表情，他挑起一边的眉毛，“哦？”
　　九方鸢又想了想，很肯定地说，“没错，他们还在那里。”
　　不然师兄这个时候叫我去干什么？
　　男人点点头，侧过脸看着他，“正好我顺路，你跟我走吧。”
　　九方鸢纠结地看着男人，眼睛不时瞥着地上两具死尸，秀气的眉毛拧了又拧。
　　男人似乎有点不耐了，“我不杀无仇之人，现在走还能在天黑前到，天黑后就不是现在这么安全了。”
　　九方鸢简单地权衡了一下，抱着包袱抬起头看着男人，“那我是走路吗？”
　　男人看着他白瓷一般的脸上一双乌亮干净的大眼期待地看着自己，内心一下子生了恻隐之意。
　　“不，与我共乘。”

　　于是九方鸢坐在男人身前，在这匹高马上看风景，骑马视野宽阔了许多，还能享受骏马疾驰的快感。
　　九方鸢紧紧抱着包袱，脸上起了一层兴奋导致的红晕，脑袋左看看右看看，眼睛睁得老大，一副刚出巢的雏鸟的样子。
　　男人第一次怀里抱了个人，还是个男人，这种感觉很新奇。
　　九方鸢细碎的长发不时抚在男人脸上，痒痒的。
　　男人终于忍不住了，抬起手将九方鸢不听话的头发一把捋到一边去。
　　九方鸢回头看了男人一眼，黑得纯净无几的眼睛倒映出男人的面容，男人认真地看着他的眼，沉声道，“你别乱动。”
　　九方鸢听话地点点头，扭过头去果然一动不动。
　　男人穿过九方鸢腋下的手慢慢收拢一点，九方鸢坐着刚好到他嘴的位置，随着马的奔驰，九方鸢的脑袋时不时地就碰到他的嘴唇，留下淡淡的药草味。
　　马不停蹄地疾驰，还是在夜色渐浓的时候到了途安城。
　　途安城还没到晚上就已经很热闹了，有的已经开始有人进出来往，有的还刚刚派出下手攀高挂长串的红灯笼。
　　街上人很多，穿什么衣服的都有，甚至有的人一看就不是中原人，一路喧嚣，马匹走的速度降了很多。
　　九方鸢哪里见过这种世面，一双眼都不知道往哪看，刚看到一个东西又立马被另一个东西给吸引了，简直恨没生三四双眼睛。
　　男人看着他这么好奇，鹿一样的大眼左看看右瞅瞅，水红的嘴因为兴奋而微微张开。
　　难道他是第一次进城？男人悄悄打量着他，皮肤细白，身上的衣服也不差，应该不是乡下粗人能养出来的。他说来这找邻居？哪里的邻居？找邻居干什么？
　　还没多猜测一下，人群之中一个不善的眼睛让他回过神，眯起眼往那边看去。
　　但那人却立马低下头混进人群了。
　　男人腿一夹马腹，马就加快了步子分开人群。
　　九方鸢有些东西还没看够，回头望着脖子都扭到极限了。
　　男人不禁觉得搞笑，“你不是来找邻居吗？你以后还是可以看到的。”
　　九方鸢含糊地应了一声，经男人一提醒，九方鸢恍然想起还有正事，不禁有点头疼。
　　自己没去驿站而是直接来了途安城，不知道师兄什么时候能到，自己还不知道怎么找地方安身呢。
　　男人眼看自己快到了，低头看着将下巴放在包袱上皱着眉冥思苦想的九方鸢，轻声问，“你邻居在哪？我送你去。”
　　九方鸢抬起头，茫然地望着前方，想了想，“哦，是那个姓谢的人家!”
　　男人一顿，低头看着他，“哪个姓谢的人家？”
　　九方鸢扭过头看着他，很认真地说，“就是那个很厉害的谢家，全家打铁做兵器的那个，知道吗？”
　　男人看着他认真的脸，莫名感到一阵愉悦，皱着眉问他，“你和他们是邻居吗？”
　　九方鸢摸了摸下巴，点点头，等自己找到谢家在哪就是邻居了。
　　男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九方鸢多变的表情，又开口，“那你去他们家做过客吗？”
　　九方鸢一愣，摇头，“很难进去的。”说着还不满地皱上眉。
　　男人无声笑了，“那你今天去做客吗？”
　　九方鸢露出很遗憾的表情，慢慢摇头，“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九方鸢长叹一口气，“因为还不熟。”
　　男人盯着他的脸，发现看着他的表情是一件很好玩的事。
　　“那他们请你去呢？”
　　九方鸢睁大眼，看着他，“哦，不可以。”
　　男人觉得奇怪，“为什么又不可以？”
　　九方鸢回，“我要等我……表哥来。”
　　男人对突然冒出来的表哥有点不满，“为什么要等他来？难道你去哪还得经过他同意？”
　　九方鸢想了想，差不多，于是点点头。
　　男人更加对“表哥”不满，“那你今晚住哪？”
　　九方鸢陷入沉思，现在离客栈聚集处已经很远了，人也少了很多，住哪的确是个问题。
　　男人看他又低着脑袋纠结地思索，慢慢说，“不如去我家做客吧？”
　　九方鸢一下子抬起头，男人赶紧往后一靠。
　　“这样好吗？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九方鸢心里想着师傅以前说的不要轻信他人，内心很纠结。
　　男人嘴角一勾，“我不也不知道你的名字么？”
　　九方鸢笑笑，“对啊，那今晚麻烦你了。”
　　已经到了，男人嗯了一声，从马上下来，抬头看着九方鸢。
　　九方鸢看了一下地面，深吸一口气，眯着眼跳了下去，没想到的是，还没着地，一双有力的手稳稳接住了自己。
　　九方鸢尴尬地抬头笑，“我不怕高，真的。”
　　男人没说话，只是松开他，牵着马往后门走去。
　　叩了叩门，没多久，门就开了，门后一个童子给男人鞠了个躬，接过男人的铁弓，然后牵着马往里走，看到九方鸢时奇怪地看向男人。
　　男人看向九方鸢，“客人，不如告诉我你的名字？”
　　九方鸢唔了一声，“南鸢，南方的南，纸鸢的鸢。”
　　男人微笑着点点头，继续走。
　　九方鸢跟上去，“你这么好，请我来做客，我却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男人拐了个弯，停在一间房前，扭过头看着他，深邃的眼微微眯起，嘴角一抹淡笑，“你很好奇吗？”
　　九方鸢抱着包袱，靠在门上看着他，“嗯。”
　　男人推开门，九方鸢一下子没站稳往后趔趄了几下，进了房间。
　　男人走进房，一片黑暗中仿若白天一样在房内走动却没撞到任何东西。
　　“谢长风。”
　　黑暗中传来男人的声音。
　　九方鸢有点夜盲，此刻几乎看不见，站在原地，扭着脑袋找谢长风。
　　“哦，这个名字好听，”九方鸢脚挪动了一下，“那个谢大侠，你在哪儿啊？”
　　“在这。”谢长风的声音忽然又近了。
　　九方鸢朝那边看去，黑不溜秋。
　　然后噌的一下，房子里忽然有了亮光。
　　谢长风点上蜡烛，套上灯罩，将灯放在桌上，回头看着九方鸢，“今晚你睡这吧。”
　　九方鸢走过去，看了看灯，抬起头不好意思地说，“能不能多点一盏？”
　　谢长风看着他，带着笑意问，“你怕黑？”
　　九方鸢摇摇头，“也不是怕黑，就是我晚上没光看不见东西。”
　　谢长风偏了下头，“夜盲？”说着又走到房间几个角落里都点了灯，屋里一下子亮堂了。
　　九方鸢感激地看着谢长风，“谢大侠，你人真好。”
　　谢长风回头看着他，又扭过头去，嘴角上扬。
　　在走之前，谢长风又问他，需不需要沐浴。
　　九方鸢这一天也是出了一身汗的，当即点了点头，“好啊好啊，谢大侠你考虑得真周到。”
　　谢长风浅笑，“别叫谢大侠了。”
　　九方鸢歪着头想了想，“谢大哥？”
　　谢长风摇摇头，低声说，“长风吧。”
　　“哦，好。”九方鸢“长风你也快去沐浴睡觉吧。”
　　谢长风默默看了九方鸢一眼，轻声道，“南鸢，你也是。”
　　九方鸢还是第一次被人叫这个假名字，不免有些怪异，看着谢长风笑了笑。
　　谢长风轻轻关上门，背过身去，慢慢抬起手放在鼻尖闻了闻，沁人心脾的淡淡的药草味。
　　谢长风慢慢笑了，身上的味道也很出人意料。

作者有话说

　　有一种感情叫做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