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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第一百零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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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八一个“言”仙,从昨日被数字九的神偷手污成魔人起,便一直低着头兀自发着呆。
这会儿听得数字六跟疯了似的豁出去保人,他猛地抬起了头。
他的眼中血丝重重,竟似这几夜皆未合过眼。
数字八的眼虽疲态尽显,却亮得惊人,他不置可否地瞥了眼阿瑾,再对上数字六时,突地露出一个有些瘆人的笑,“倘若我不肯呢?你若这般喜欢他,将他留在这儿陪你岂不是更好?”
“我自有我的理由,若你不答应,”数字六的蜡黄脸少年这会儿已恢复了平静,他盯着数字八,一字一顿道,“若你不答应,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如今来这木兰涧的后生这般多,我大不了再等上几日,总能再找个能替我办事的。而你……你,还有你们,可都比我着急得多。”
说到最后,蜡黄脸少年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的眼神没有漏过坐在这儿的任何一人,“你们,你们这些人,一个个的,难道都以为我这个初来乍到的新\'人\',什么也不懂?”
听数字六笑得那么张狂,原本咧着嘴笑看着数字六的数字八,收敛了他那瘆人的笑,他冷声道,“想从我嘴里套话,你还太嫩了些。你若是真如你说得那般知道得这么清楚,倒是给大伙儿说道说道,也好教某些人做个明白鬼。”
听数字八这般说,数字六笑意更深。
他瞥了数字三的神算子章孖铮一眼,然后转向系着乌墨色发带的数字二,“倒也不是不行,不过在此之前,不如先来聊聊前天夜里,各位都干了些什么?从谁开始好,就从你先来吧……”
说着,他解下他自个儿系在发上的一小段发带,做这个动作时,数字六的眼神一直死死盯着数字二,“你便是那第二个魔人,若我猜的没错,你头上那条系带,便是你的法器。这法器可诛诸邪,是修真界鼎鼎有名的诛邪鞭,而你,便是用它杀死了数七。”
数字二闻言,不怒反笑,露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数字六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数字二这么镇定,随即他不以为意地又转向了数字四,“而第三个魔人,是你,数字四。”
数字四坐着的仵作公子拧眉瞥了蜡黄脸少年一眼,冷笑道,“饭可以这么吃,话可不能这么说。”
“我说得与否,若你心中无鬼,听听又何妨?”蜡黄脸少年笑道,“前天夜里,总共十二扇门,却唯独数字十二的门那么诡异,数七便以为这第十二扇门,或许是最安全的,所以这傻子当天入夜,便用\'丑\'仙的能力,与数十二换了房号。可惜,他一个新\'人\',连自己究竟是谁都尚弄不清楚,又怎来得及知晓这木兰涧里头的弯弯道道……”
门是木兰涧里的\'人\'独有的,阳界的生人没有门,这种时候,在已知晓数字十二是个货真价实的生人,且又未在魔人阵营的情况下,魔人一合计,最先想干掉的,自然便是数字十二。
可数字七偏偏与数字十二换了房号,所以当天夜里,标着数字十二的那间房阁里,住着的人,其实是数字七。
这样一来,就算夜间魔人只知晓杀的是第十二扇门里的人,并不知死的人其实是数字七,那么第二日起来,知晓了这一状况,魔人们再回过头来细想,也必定猜出数字七这个倒霉蛋是个“丑”仙。
他们杀了个仙,也不算亏。
而魔人能那么痛快地将数字七杀了,这也正好说明,数字七与这四个魔人入夜前并不相熟。
换言之,这四个魔人之中,没有一个是数字七的同伴。
那么,究竟杀死数字七的魔人里头,为何必定就有数字二与数字四?
实际上,在第二天的白日里,数字七的尸体和数字四仵作公子的反应,已然揭露了这一线索。
——数字七的致命伤在腰部,什么武器,能造成那样的伤?
就现有的线索来看,阿瑾想来想去,那只可能是一条鞭子。
一条厉害得不得了的鞭子。
所以数字二是魔人的可能性,至少占九成。
而仵作公子验完尸体,却脱口而出,数字七是被拦腰咬死,再被好好地缝了起来,这其实暴露了两点。
其一,仵作公子未入木兰涧之前,就算不是个真正的魔人,也一定极了解魔人的习性。魔人喜食生肉,齿牙咬合力堪比猛兽,所以在对待猎物时,他们的齿牙便是最厉害的武器。因此,仵作公子一开口就说出了一个对他而言很习以为常,但对人,及其他异族来说,并不自然的一句话:被咬死。
毕竟,这个十二人环生局,只是假扮“魔人”、“仙人”及“生人”,换言之,如果扮演“魔人”的人并不是真正的魔人,他杀死善人阵营之人时,必定习惯于借助武器,而不是真正的魔人所惯用的齿牙。
其二,魔人阵营的人闯入第十二扇门,由数字二下手杀了数字七后,同为魔人阵营的数字四还在那个房里头逗留了很久,他这般逗留,不仅仅是替数字七“收尸”和替数字二收尾这么简单。他在找东西,找得非常之疯狂,甚至将数字七的尸体弄得乱七八糟,最后到了需要将其重新缝合起来的地步。但这些暗地里进行的事,他不说旁人也怀疑不到他头上,可惜第二日他偏偏急于掩盖线索,心虚地主动当起了仵作,正是这个验了好一会儿尸,却连尸体腰部这么明显的缝合口,都不好奇剪开来看看的举动,暴露了他魔人的身份。
而且,他根本不是仵作。
“哦?”似乎被数字六盯得很有些不自在,数字四的仵作公子道,“你失心疯了?若我是魔人,你倒是问问,你边上那个畏畏缩缩的数字八,为何一直在找仙?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呵,”数字六的蜡黄脸少年看向数字八道,“你一个\'言\'仙,为何找仙,是我替你说,还是你自己说?”
“你这疯子,”数字八气急败坏地低吼道,“我可不是什么仙人,我不过是张生人牌。”
至于数字八为何要找仙,他是个“言”仙,头天夜里,他将这张“言”仙牌用在了这第七扇门上,可那时第七扇门里住着的人,换成了阿瑾,那时的阿瑾并未出声。从数字八的角度上来看,他夜里找了数字七,而隔天早上数字七却没了,这说明数字七并不是魔人,那时数字七应当是死了,才无法出声与他交谈。
这般看来,数字八这仙力算是白用。
但也不算完全白用。
换言之,一个对数字七的死亡如此在意的人,除了夜里找数字七说话的“言”仙,也不会有其他人。
数字八看似在找仙,其实不过是为了向善人阵营传递一个他是“言”仙的消息。
而他那么在意数字七临时前说了什么,也有点希望那个隐藏着的“灵”仙能透露点什么的意思。
他实在是太害怕了,在他不知晓夜里听得他声音是数字十二的情况下,他甚至怀疑当时他找数字七说话时,魔人还在那个屋内,也听得了他的声音……
而这份恐惧之下的慌乱,也令他在向善人阵营透露自个儿是个“言”仙的同时,也将这张身份牌彻底暴露给了魔人。
“蠢成这样,死了也是活该,”数字一的长髯汉子接过话茬,意有所指地瞥了眼数字八,随后将视线转向了引得数字八越发慌乱的数字六,“捱雅,我本不欲多说什么,可若你执意如此,不论这一局生死与否,恕我不能再站在你这一边。”
捱雅,这是数字六的名字。
这个名字,对阿瑾来说,还很熟悉。
就在前两天,他还与这人说过话,那时的捱雅还活着,也记得他是谁,记得他因何来到这木兰涧,又有何事要去做。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捱雅竟死在了木兰涧,成了木兰涧里独有的那种,“非人非鬼”的东西。
木兰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
不知从何处升上来一股阴气,即使火燃得正旺,也平白令人心生寒意。
这时,数字十的沉杏开口打破了僵局,“若这一局死谁都难以服众,我倒是有个法子。”
“你个弱不经风的小郎中能有什么法子?”数字八的“言”仙似乎又缓过了神来,他道,“既然数六说二、四皆是魔人,那么这一局就从二、四里头顺出,应当没什么问题。”
“你……你这会儿倒是帮着数六对付起我来了,好得很,”数字二冷笑着转向数字十一的辰衣剑客,“十一,你不是很想知道谁是洛沂妖人么?我这便告诉你,你找了那么多年,等了那么多年的这个人,如今他就在这儿。但你给我听好,若这儿有人胆敢动我一根毫毛,我便是死了也要拉上你的心头爱,至于你……你永远别想再见着他。”
数字十一的辰衣剑客敛眉抱着剑,但所有人都察觉到,他身上原先那种漫不经心的冷漠已全然卸下,露出了他掩藏至深的锋芒。
与灵压。
这是个修真界渡劫期高手都难以匹敌的灵压。
在如此剑拔弩张的时刻,把玩着短笛的数字五偏头掸了掸衣袍上的竹屑,一改原先那仿若与谁都不相熟的样子,不慌不忙地与数字十唠起家常,“沉杏,你我近百年未见,如今这些后生,可比我们那时候要狡猾得多……”
说着,他笑看了眼数字二,对数字十的沉杏说道。
这十二个原先皆假装不相熟的人,突然之间都卸下了伪装,这着实令人有些不妙。
“多年不见,廖宫主风姿更胜当年,这不怕死的胆识,”数字十的沉杏道,“沉某实在佩服得很。”
“哪里哪里,”数字五的廖予影道,“死这种事情,一点都不舒服,我如今可害怕得很,可一点也不想再体验一次。”
这十二人环生局,虽有四魔,但若其余三魔尚在,夜间“幻”魔并没有行动能力,也无法与另外三魔相认,因而其余三魔并不知晓谁才是“幻”魔,这种情况下,伪装成一个魔,或许是手里只有张生人牌的人不妨一试的诡计。
可数字三的章孖铮也刚巧想到了这一点。
于是第二天白日里,这两个最先下楼的数字三与数字五,才会给阿瑾那种疯狂而古怪的印象。
被数字五的廖宫主这么一打岔,数字十一的辰衣剑客抱着剑的手好似少了几分凝重。
这时,数字三的章孖铮突地说道,“木兰涧,究竟是个什么地方,诸位前辈难道就不好奇么?”
他温文儒雅的面孔一照面便令人心生好感,与他周身散发的冷意并不相称。
“我刚巧知道一些,”数字二道,“可惜这儿有个生人,我便不想说了。”
“你爱说不说,真是丑人多作怪,”数字六道,“一个魔人,这般嚣张……”
“你说什么?”数字二猛地挥鞭抽向数字六,“也不看看自个长得什么德性,也好意思教训旁人。”
“说你丑,你竟这般激动,难不成触了你的逆鳞?”数字六的捱雅道,“也罢,我便同你过几招,好叫你心服口服……”
语毕,他躲开数字二的长鞭,从袖口掏出一面铜镜,捻指当空,照向数字二。
火焰将镜面照得通红。
这面铜镜几乎将所有人都照了进去。
铜镜里的人,或高或矮,其中十一个人身上冒出的都是深灰色的气,唯有一人通体如玉般熠熠生辉。
那个人,是阿瑾。
“这是窥邪镜,”数字六道,“好好看看你自个的气,算算你还有多长时日可活吧。”
“……我的脸,我的脸怎、怎么……”数字二看清他镜子里的样子之后,竟惊得后退了好几步,直退到靠近庙门的位置,又被弹了回来,“……怎、怎么?”
数字六笑着看他道,“怎么,难不成你还是生平头一次好好看看自个儿的样子?”
说着,他也转向了镜面。
随即,他看到了他自个儿如今的模样。
蜡黄,无趣,这样一张脸,与数字二那张相比,不过是五十笑百步。
这样一张蜡黄的脸,是他,怎么可能是他,他……明明不是这个样子。
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何,他竟变成了这样?
惊慌之间,他与数字二对上了视线,他们两人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那种失去容貌却不自知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