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砂》何事唤朕

1、楔子

　　月，懒懒地躺在树梢，透过窗栏薄纱，在屋中射下班驳的身影。
　　少女百无聊赖地走到窗前，把玩起手上银色的坠子。
　　整个坠子都是上好的玉石做的，其形貌似钥匙，错杂的纹路交叠在一起，似乎形成了一个“宫”字，这在南疆绝世稀有的，即便在中原也应价值不匪。
　　今夜月色空明。
　　开窗，皎洁的月光边将少女娇小的脸笼在其中，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蓦然抨击她的心。
　　少女下意识地合上双目，双手交叠在胸前，以一种奇异的韵腔，虔诚地默默向月神祷告。
　　——她是谁？
　　——她是从哪儿来的？
　　她不知道，自她有记忆以来她就在这儿了。这里，她感到既熟悉，又陌生，十分矛盾。但她的心底始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她不属于这里。
　　门外，一袭锦衣华袍的的男子缓缓走来，临窗驻足，凝望，神情十分复杂。
　　“王……”他身后突然有红衣侍卫疾步走来，男子立即回头无声制止，回望窗前少女，眼底闪过一缕忧伤，随即转身离去。
　　等到离去的脚步声再听不见，少女才缓缓张开眼。
　　眼里噙满了泪，却倔强地久久不肯落下。
　　少女迷惘地杵在那里，望着枝头明月，恍惚中，她似乎看见了一个白衣男子越离越远的身影。
　　少女微微一怔。
　　又是他！
　　又是那个总是萦绕在她梦境中的白衣男子！
　　她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知道，他永远是一袭白衣，宛如红尘外一尘不染的仙人，神秘而缥缈。
　　少女稍定了定神，继续祷告。
　　——伟大的月神，请您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叮——叮——”
　　院子里传来一阵兵器的撞击声，打破了夜晚独有的宁静。
　　他们又来了？
　　是的，他们又来了。
　　每隔几天便会有人试图闯入这里，她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她也不知道来着何人，她知道的只是不多时这些人便会彻底消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但她知道他们是死了，被他，亦或被他的手下杀死了。
　　——伟大的月神，请您原谅他们吧。
　　月，是这世间最纯洁的，最无私的，是不能被血所玷污的。
　　良久，门外渐渐没了声响。
　　少女轻轻拭干泪，起身，欲出门透透风。
　　蓦的，一道黑影破窗而入，身上尽是刀伤，赤红的鲜血还不停往外淌着。他那黑亮的眸子直直地琐在少女身上，嘴唇才稍动了动，便已身首异处。
　　整个过程不过在转瞬间完成，不容得少女发出半点声音。
　　少女面色惨白，抬头，刚好迎上窗前男子的目光，不由得颤抖起来。
　　月光下，男子手中的剑泛着幽幽蓝光，冷眼扫过地上的尸体，长发被风吹得肆处飘起，如鬼魅般让人不寒而栗。
　　少女一个没站稳，忙向后退却。
　　男子立时收起剑，一步便跨到少女身前。他小心翼翼地将瑟瑟发抖的少女搂在怀中，凌厉的目光瞬间变得如柔水般温柔。手轻柔地拍着少女的背脊，一下，又一下。
　　这便是他能对她所有的安抚。
　　少女抬头，细细凝望男子俊美而刚毅的轮廓，她的心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楚怀哥哥，他们是什么人啊？”
　　少女鼓起勇气，悄悄踮起脚尖，试图看看那个黑影。
　　是啊，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来找她的吗？救她？还是杀她？
　　她不知道，但她很想知道。
　　黑影的尸体横在地板上，一动不动的，浓郁的血腥味弥漫了整间屋子，让人忍不住想呕。少女刚想把目光移开，却被那黑影额上的刻痕吸引住，似乎是一个月牙，却莫名地在它的又侧多出一个圆。
　　“小殷，”男子的声音默然响起，着实把少女吓了一跳，只得默不作声地缩回头来，生怕让他知道了。她潜意识地认为那个图案会和她的身世有密切的关系，“小殷，别管他们好吗？”
　　少女略吃了一惊，他的声音与往日不同，透着乏力，更有恳切。
　　“楚……”
　　“不要问他们是谁，也不要管他们要干什么，他们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只要有我在，他们决伤不了你，相信我。”
　　男子紧紧盯着少女，似是想将她生生镶入自己的眼睛里，身体里，灵魂里，永生永世不放开。
　　少女也看着男子，眼神却截然不同，“可是，我想知道我是谁。”
　　一语出，男子怔了，呆望着少女，神情闪烁不定，不可琢磨。
　　“我不知道我的过去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过去做了什么，是令人痛恨，还是让人幸福，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
　　“我不在意……”
　　“可是，我在意！一个连自己过去都不知道的人根本算不上是个完整的‘人’！楚怀哥哥，我求求你，告诉我好吗？告诉我！”
　　看到少女坚定的目光，男子只能暗自苦笑：纵使把你强行留在了身边你也不肯忘记他吗？
　　“好，我告诉你。本来还打算把这个秘密瞒到你18岁才说的，现在就被你给逼出来了，真是的。”男子脸上写满了无奈，“你是我的未婚妻，而那些人是我的仇家，想要杀我，又自知不是我的对手，只得把目标转移到了你的身上。”
　　少女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她无法相信，即使她很想相信。
　　在那个黑影到下的前一秒，他说了句话，很细小，但清晰地传入了少女的耳朵。
　　——主人……
　　他唤她做“主人”！他不可能是来杀她的，或许，是来救她的。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楚怀哥哥要骗她？
　　“好了，小殷，别想那么多，早点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男子的声音从远处飘来，抬头，早已不见了他的身影。以及，地上的尸体。
　　少女叹了口气，既要骗她，又怎会留下些什么。
　　少女失落地又回到了窗前，依旧祷告。
　　门，半掩着，隐隐约约透出半个身体。
　　果然还是这样啊……
　　男子最后向屋内望了一眼，苦笑着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