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可怜河边无定骨（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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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符，甲兵之符，右在君王，左在阳陵。
赵成蟜的袖间暗缝里，就安放着半枚左虎符，随他直下黄河，远赴赵国邯郸。
秦王政七年，十一月初八，小雪初霁。
整整夙夜，赵成蟜都醒着。
他端着火盆，像个孩子一样站在中庭的穿堂风里，肩上的红披风被絮絮不尽的落白段染出条条流动的残痕。
“你说，王兄得到线报后，会如何怒我”他偏头问站在屋檐下的人。
那个人身形静默，就如同盘栖在暗角中太过久，与所有的外物融为了一体。
“他会杀你。”回答声没有起伏。
赵成蟜苦笑。“凡霎，你总说实话。”
【2】
秦人生于蛮荒，善武崇战。
秦庄襄王在时，尝北郊校场三月一猎，赵成蟜天赋奇佳，常博头筹。不过他最乐意做的，却是邀人去登胡杨林西南角上的昌晏楼。
受邀之客，五年来，都未变过。
赵成蟜最后一次登楼，是在领兵伐赵前的酒宴上。
与他同行的，依然是五年前的人，只不过那时彼此的身份都与如今两异。
从同僚，再至君臣，但始终都是兄弟。
“六月栖栖，戎车既饬，四牡騤騤，载是常服。玁狁孔炽，我是用急，王于出征，以匡王国。”
赵成蟜将青铜樽里的酒水上扬，剔透的酒滴分化成点点雨露，打湿在他的前额。
身后，赵政笑得声色不露。
临死前，赵成蟜再想起这幕，才恍然大悟般意识到秦王那样机关算尽、工于诛心的角色，不该看不出他暗藏的异心。
仍旧让他出征，甚至以十万兵马做下赌注，应该是想看看他在最后关头，能否回心转意。
可惜，赵政输了。
赵成蟜，也输了。
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辜负赵政最后给予的那点情面。
【3】
秦王政七年，长安君赵成蟜奉命攻赵，反，治以谋逆重罪，秦王亲力诛之。其家除妻妾仆从外，均斩。
赵成蟜有妻一房，育一子，无妾，无旁。
男子要娶三妻四妾才成礼制，更何况，赵成蟜是秦王亲任的长安君，而在秦国，封君拜侯又是何其之难。
秦庄襄王是质子时，着楚人衣拜华阳太后，其举止容华，堪称美色。
赵成蟜与赵政都很好地承袭了秦庄襄王的面貌。
但比起赵政线条的锋利，赵成蟜更具有着生母韩夫人江南女子的纤柔。故坊间百姓多偷偷唤他一声:“如玉长安”。
任谁都难料到，这样德音兼美的公子会去做叛国的逆臣。
因为凭谁都知道，秦王政多疑，他的身边，亲信屈指可数，而赵成蟜便是其一。
能洞察人心的秦王政，竟也有看错的时候。
赵政是秦庄襄王的长子，但未生长在秦宫里，反而受长平之战波及，与生母赵姬流亡在赵国的边境。
赵成蟜三岁的时候，才得见这位被传得神乎其乎的王兄。
据说赵政生时，不啼哭。
邯郸上空，有万里无云，红日夙夜不落。
这是上古被后羿射杀的金乌转生，是来复仇的。
有心怀鬼祟者，如是说。
极不详，极隐秘，但却让赵政更为声名鹊起。
三足金乌，升于扶桑，息于扶桑，是辐照万物的神明。
从洪荒伊始，无人敢不敬畏。
赵政尚是幼儿，就注定要做君王，甚至于太傅韩参缘都说，这是天命，是不可违逆的天命。
赵成蟜十分信韩参缘的话。他知道每日传课的太傅不是凡俗人，一张口从不乱说。
可他不甘心。
既然同生王侯家，鲲鹏怎该分上下。
作者有话说第2章 可怜河边无定骨（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