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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归属 ...

  •   喻初薇走过厨房的时候,刚好看见妇人在里面熬炖着什么。她走到厨台前,轻轻嗅着味道,问:“是虫草吗?”
      妇人点了点头。
      “是要给师伯送去的吗?”
      妇人继续点头,目光含笑。
      喻初薇静静陪在她身边,也不多话。
      她住到这里已经有好几天了,期间晓萤和秀琴轮番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她只说,是李恩秀的母亲身体不太好,请她帮忙着调理一下身体,让大家勿念。
      其实,这位婶母的身体状况,没到很糟糕的地步。
      她私下问了李恩秀,说是长年累月的心思郁结,导致身体机能有所退化,还有提前衰老的症状。至于不开口讲话,是早春的时候感染了风寒,伤了气管和声带,医生嘱咐尽量让她少开口讲话。也是因为这场风寒,让她的身体更加枯败了。
      看了很多医生,也一直让韩医在调理,却不见起色。
      初薇想,到底是心病难医。
      她常常看见婶婶独自站在那棵老榕树前,一站就是一个下午;也常常看见她,仰望着山顶,直到天色暗沉什么都看不见。
      “母亲把父亲当做是神。”这是她到这里的第一天,李恩秀告诉她的。
      她想,岂止是神,还是全部。
      在香气渐浓的厨房里,初薇看着妇人细致温柔地捡着案板上洗净的食材放进锅里,也不打算上前相帮。
      她知道,对方并不愿意假手他人。
      这样的场景,好似熟悉。
      这些年里,她也怀着一心一意的心意,为若白煮东西。
      千种万种的爱情,都逃不过“衷情”二字。

      “我刚进门就闻到香味了,在煮什么好吃的呀?”清灵的声音传来,声音的主人穿着雪白的道服,气质清澈晶莹。
      “虫草。”初薇开口,“说是炖给师伯的。”
      李恩秀笑着点点头,对母亲说:“那您忙着,我和初薇出去说说话,一会儿陪您去找父亲。”
      女人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尽管出去。

      “你要是在这里寂寞无聊的话,其实可以一起去训练营的。”两人在屋前的台阶上席地而坐。
      初薇摇摇头,“其实没那么孤单,婶婶很喜欢听我讲故事。”
      “故事,是你和若白师兄的故事吗?”少女眨着眼睛,眉宇清秀细腻,像是发现了什么,笑得很暧昧。
      初薇语塞,想不到她如此的直截了当。
      婶母通中文,即便口不言,也在她的手掌心里写下方块字。
      “你有喜欢的男孩子吗?”
      她这样问她。
      “我喜欢我的师兄,若白。”
      初薇也不羞,对着房间里那盆婶母让人寻来的蔷薇盆栽,细细道出她的心意。

      “我还说呢,和若白师兄交流元武道的时候,岸阳的大家见到我都是没好气的,那个叫晓萤的女孩子那么可爱,可说起话来也是凶凶的,再也没有初次见面时候的和善。我倒是没有想到,原来大家竟以为我喜欢初原哥哥的同时又勾搭若白师兄。”
      初薇有些尴尬,只说:“毕竟大家不知道这一层关系,总会天马行空的乱想象。”
      “我见了那个叫‘百草’的女孩子,敏珠一直跟我提她。”恩秀问身边的人,“她是哥哥的小女朋友对吗?”
      初薇点头,“是。”
      “啊……”恩秀双手托着下巴,眼睛里面亮晶晶的,“她长得很像我最喜欢的那只泰迪熊,原来初原哥哥喜欢那样子的啊……”
      “百草她挺好的,纯真善良,但是还是懵懵懂懂的,看上去会有些呆呆愣愣。”
      “发现了……”恩秀轻笑一声,“还很容易脸红。”
      喻初薇双手放在膝上,听着耳畔灵动清越的笑声。
      缘分这种东西,真的很奇妙。
      她和李恩秀两个人,因为中间连着一个喻初原,而这样牵扯到了一起。
      可实事上,所有人的因缘际会都是来自于上一辈的纠缠,因因果果,大抵如此。
      “对了,我听敏珠说,百草是曲向南的弟子是吗?”
      “是。”
      “可是她的元武道,是若白师兄教的吧?”
      “对。”初薇解释说,“百草被全胜道馆赶出来之后便到了松柏,我父亲一直在国外,所以松柏大小事情,都是若白在管。”
      恩秀轻叹了一声,“若白师兄……当年,除了初原哥哥和叶阿姨,我对松柏其他人都没什么印象,好像若白师兄当时没有现在这样气场强大,即便在人山人海中也能一眼就发现他。”
      “他是大师兄。”
      “父亲近年来,闭关的频率越来越高,时间也越来越长,我是偶然发现他和若白师兄的秘密的。”
      初薇侧头看她,听她继续说:“有一次我被外公责骂,心情不好,一个人跑到这山群里四处晃悠,却看到闭关的父亲下了山,却不是回家。我远远地跟着,但还是被他给发现了。他给岸阳寄信,我当时以为他和初原哥哥一直有联系,心里觉得害怕又不敢求证。不料,父亲把手上的东西交给,我看到收件人,写的是‘若白’。”
      李恩秀目光带笑,有些歆羡,看着面前的大榕树:“所以啊,他们后来来往的信件都是经了我的手……父亲从来没有这样跟后生晚辈谈论过元武道,就算是我,没有这样的待遇。若白师兄,我挺嫉妒他的,不过更多的,是羡慕……”
      初薇静静地听着,也不开口评说什么。
      认识她们母女以来,一直给她的感觉,就是她们身上的寂寞感,婶婶身上的寂寞很浓重,而恩秀,时不时也会表露出一两分。
      “一会儿去给父亲送汤,要一起去吗?”
      “可以吗?”不是说,云岳宗师在闭关吗?
      李恩秀大方地点头,“当然可以,我们今天安排少,早早便结束了,说不定这一会儿,师兄也在父亲那里。”
      若白……
      初薇心头一动,“好。”
      她也好几天没看见他了,只晚间的时候互发信息,道一声晚安。

      虚扶着的妇人早早地停下了脚步。
      喻初薇往上方看去,一条和一路走来一般无二的小道蜿蜒向上,穿过层层竹林,那边好像有一处凉亭。
      “在这边等一会儿。”李恩秀对初薇说道,她接过母亲手里那一盅汤,“我上去看看。”
      “好。”
      妇人目光有些虔诚地遥遥目送着女儿远去,那抹白色身影消失不见的时候,像是往这里看了一眼。
      喻初薇置身在清风动翠竹的环境中,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上面的人,于她最亲近的人有着莫大的联系,他是父亲的师兄,是母亲的初恋,是兄长的生父,甚至于,也算得上是若白的师父。
      他站得那么高,常人难以触碰,哪怕是妻子,有时都只能站在这里遥望。
      是不是,太凉薄了?
      他抛弃未婚妻,抛弃故乡,抛弃国家,为的就是,站到这样一个人的巅峰吗?

      喻初薇陪着等了很久了,这才看到如雪的身影姗姗而来。
      这一次,李恩秀没有先跟母亲说话,反倒先看向初薇:“你沿着这条路一直上去,会看到一个凉亭,凉亭的后方是一个山洞,父亲在那里等你,若白师兄也在。”
      初薇点点头,跨步上去,能够听到身后恩秀温言细语地跟她母亲说着话。
      那一方凉亭,四面都用竹帘垂挂着,隐约可见里面摆放着一个个小小的几案,还能够问道淡淡的墨香飘出来。
      山洞。
      里面很是阴凉,好似还有泉水叮咚的声音,初薇沿着山壁,不疾不徐地往前走,终于,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处褐瓦青砖的房屋。她这才了然这个所谓山洞的结构,只称得上是半山洞,山体只有一半,像是人为打造的,另一半就是房屋,古朴的房屋。阳光从两处相衔的地方洒下,泄了满地的金黄。
      她看到四个人,都盘腿坐在地上。
      一个相熟。
      一个似曾相识。
      还有两个面生。
      若白已经起身朝她走过来,身上穿着黑色的道服,与那三人一样。
      是那样的感觉,和那天若白和李恩秀一起回来的时候,带给她的感觉一样。
      这里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离她很遥远。
      她有些惶惶,不知道如何自处,即便没有表象出来。直到右手被一双大手握住,指尖微凉,掌心温热。若白拉着她,“过来吧。”
      初薇定了定心神,由若白带着,往里走去。
      她看清了那个似曾相识的人。
      初原哥哥,当真像极了他,像极了李云岳。
      男人身侧放着一盅保温盅,身姿清癯,面容温和,目光……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怀念,透过她,仿佛在看另一个人。
      她知道他在看谁。
      “初薇。”那人开口,声色平静。
      “是。”初薇点着下颚,看向旁边的两个中年男子,又看了看身边的人,若白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她这才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开口道:“师伯。”
      “你父母可好?”
      “很好。”初薇犹豫了一会儿,补充道:“爸妈说,等他们忙完了手头上的工作,回岸阳前,会来拜访您。”
      “好,我等着。”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旁边那个身材偏胖的人笑着开口:“坐下吧,别光站着。”是韩国人,这样的语音生硬一听就能听出来。
      好在初薇今天穿的是裤装,盘腿而坐也不是什么不方便的事。
      对着那两个人各鞠了一躬后,在一边坐下。

      接下来的谈话似乎继续着初薇来之前的话题。
      不过她听不懂,几人说的是韩语。实际上,是昌海的那两位老前辈争论得激烈,时不时还比划一两下,若白也说着话。
      初薇维持着淡雅清傲的神态,并没有四处打量,也如座上的李云岳,只是静静地听着。
      话语间的内容,不外乎元武道。
      时间随着山洞里滴滴答答的泉水声渐渐流逝,等到几人停止交谈的时候,初薇才恍然觉察,里面的光线已经很暗了。
      李云岳终是开了口:“你们两个孩子先回去吧。”
      “是。”若白起身告辞,初薇也从地上站起来鞠躬。

      两人的脚步声渐渐听不到了,李云岳苍厚有力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但是不会有这个可能。”
      “师兄,昌海年轻一辈弟子中杰出的人很多,却没有一个有若白这样领纲的能力。”
      “这些日子每天的赛事我都看了,难怪蒙清池和沈柠敢让他独自带队到这样的地方,也不怕落了中国的面子,原来在教与练上具备那么强大的才能……”
      “他不会留在昌海的。”李云岳打断他们的话。
      “昌海不缺武学的好苗子,只缺能让他们长成大树的人。昌海想要再延续更久的盛世,有他在,会容易很多。师兄,不试试,怎么知道他不会留下来?”
      “就凭那个女孩子?他们的年纪,可比您当初小了好几岁,这么年轻,这么稚嫩……恕我无礼,您当年,不也这样留下来了吗?”
      李云岳闭上了眼睛,没有理会他们的话。
      心里无比清明,若白心性坚忍,昌海,留不住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他属于中国。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事情,是比元武道要重要的,比如感情,比如乡土,比如国籍。
      如果说,背弃阿婉和初原,最终都能够求得他们的原谅的话,那么背弃祖国,这是无论如何都求不得原谅的。
      若白,那个男孩子,是他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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