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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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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轶正想进房,脚却鬼使神差地拐进了旁边的小厨房,虽然解轶他们不见得会在这里面煮食但舒圆还是把东西备得齐全,锅碗瓢盆柴米油盐应有尽有,果蔬肉食琳琅满目。
解轶在角落里找到一麻袋面粉,手捻起星点粉末搓了搓,这身体应该从未做过什么栗子糕,才会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解轶扯了扯嘴,心道,吃什么栗子糕?有得吃就不错了。他挖了两大碗面粉倒在板毡上,又用勺子从旁边白色瓷罐里舀了点遍体乳白的猪油敲在粉里,灶台上烧的热水已经滚起了白烟,他把水浇在面粉里,又把剩下的水倒回锅里,摆上蒸笼,里面放置澄黄可爱的板栗,烧火蒸上,…这才绕到板毡上开始和面。
这一切做得有条不紊。
等面和好了板栗也蒸熟了。
他把板栗倒出来,一半压碎一半碾成蓉再搅在一起放在旁边待用。
拿擀面杖把面团擀成一大片卷起来又纵向擀成片,反复几次后把卷成条的面团揪出一个个团子,包上栗子蓉,表面刷一层熬化了的猪油撒上白芝麻上锅烤制。
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从早到现在已经晌午。
解轶净了手,洗漱一番又换了身衣服,躺在榻上闭目养神。
只是心中不甚宁静,到底躺不下去。
他想着该起来做些什么,深不见底的黑眸环视了这屋里周遭,四处干净明亮,半点灰尘不见。哪里需要收拾?要说唯一的不协调之处只有角落里那只神兽铺在地上的窝。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却依旧和这屋里透出一股不和谐。
解轶下了榻,走到那角落里蹲下,摸着凉透了的被褥有些疑惑地皱眉。
堂堂地府神兽,不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着也是矜贵高傲的,又怎么会跟在区区一只妖怪后面任是冷眼相对也甘之如饴?
就因为喜欢?
有香味从小厨房飘了出来。
解轶放下不知什么时候被自己拽在手里的被子起身正要离开,又返了回来,把被上褶皱一点点抚平,这才走了出来。
制好的栗子酥入口酥脆香糯,酥皮层层分明,一碰即化,内馅儿香软可口,因特意留了些压碎的栗子,吃起来口感多变。
算得上可以。解轶皱着眉一边吃着一边想着,总觉得哪里不对,仿佛不该是这样一个东西,又不该是这样的味道。
什么都不对。
这种感觉在他失忆后醒来一直环绕着他,陪在身边的不是该陪在身边的人,目光触及的不是该看到的人,说出的话作出的事处处透着不明不白不清不楚。
他其实,是有些不安的。然而比起不安,更多的是安之泰然,好像这副身体已经经历了旁观了太多太多的事,导致临到自己失忆也能泰然处之并且抽丝剥茧地一点一点理清自己的处境并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获得自己想要的信息,哪一个对自己有用哪一个能够托付信任他的判断丝毫不差。这让他对自己,对解轶产生了偌大的好奇。
“呀~你在做什么东西?”门外探出一个脑袋,舒圆用力吸了吸鼻子,“好香。”
说着就窜了出来伸出手想要抓。
被解轶一把挡住。
面无表情的妖怪挑了眉:“想要吃总得拿点东西来换。”
舒圆皱了皱鼻子不满道:“你这是对朋友的态度嘛?”
解轶哼了一声:“我可不知道你到底是否真是我的朋友。”
“哦~”舒圆拉长了音,跳上灶台晃着两只脚:“你才不想知道我是不是你朋友,你心里早就知道了。你是想知道所谓的爱人是不是真的爱人吧!”
解轶没有应话。
舒圆自顾自摇着脑袋:“这事呢,说起来也很简单。就看你怎么做了。”她伸出手冲着解轶手上的糕点努努嘴。
解轶冷笑着直接转身就要走。
被舒圆从背后扒住:“好啦好啦我说我说!”
解轶扯开挂在他身上的耗子,好整以暇。
气得舒圆快背过气去:“不就是你和一个凡人的将军相爱,结果他战死了你惦念了他一千年嘛!”
舒圆眼巴巴地看着那盘糕点:“你说你傻不傻!”
“挺傻的。”解轶又问:“地府受刑?”
“你傻到家了,把那个将军的转世的生死簿毁了,也该你倒霉,本来神不知鬼不觉,结果地府心血来潮查起生死簿发现少了一页,谛听受命抓你结果不知道哪只眼睛瞎了看上你了,还想帮你逃跑最后一起被抓啦。人家上头有人你没有,活该被打!”
多少年的煎熬等待,多少年的痛彻心扉,在旁人眼里也不过这寥寥几句话而已。
舒圆清楚那种痛,那种苦,但她更明白,所有的苦痛悲恸,说穿了不过一个执字,一个痴字。与其用情深缘浅的枷锁把自己牢牢困在无尽的追悼里,不如,怜惜眼前人。
舒圆想了想,又道:“不过那只狗对你还真够意思,听说他为了让你免受刑罚拼着自己重伤不顾在地藏菩萨坛前跪了几天几夜,还叛出阴司带你一路躲躲藏藏来找我。”
舒圆的目光始终不离解轶手上的点心,舔了舔唇:“我故意刁难让他去给你找生筋草,他还真的鲜血淋漓就捧回来了,一身的伤,衣服都被血给浸透硬化了,那生筋草揣在怀里完好无损。嗤,蠢狗和你一样傻。”
解轶点头赞同谛听很蠢很傻,转身就走。
“唉!我的吃的!”舒圆眼疾手快地抓住盘子。
解轶一根手指一个手指地掰开,面无表情道:“我只说用东西来换。没说你能成功换到。”
舒圆心痛欲绝地看他拐弯走进房里把门关上,撕心裂肺地诅咒:“解轶你不得好死!”
他解轶会不会不得好死现在还不得而知,但是鼓响一更却还没回来的谛听是不是不得好死已经毋庸置疑了。
解轶看着冷透了的栗子酥,慢悠悠地捏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酥脆的皮已经绵韧,连栗子蓉都透着一股莫名的味道,解轶面色冰冷地松了手,任由栗子酥掉落在地,抬脚碾了碾,再一看,地上已经一团肮脏黑黄的烂泥。
有重叠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地响起,一个步履凌乱,绵软无力,一个脚下蹒跚。
解轶静静地等着,直到那两双脚步往隔壁拐去,这才起身拉开了门。
正扶着谛听往他自己房间走去的栎明听到开门声不约而同地和谛听一起下意识地转头去看。
是一只修为很高的蛇妖,一双冰冷的眸子淬了毒般地盯着一妖一兽看。
谛听在霍邱尔家蹭饭时刚好看到栎明酿了几个月的新酒开封,一时兴起多喝了几杯,不想这酒酒劲过大,几杯下肚谛听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栎明只好扶着他回来。此时被那蛇妖盯着,一身冷汗骤起,被凉风吹过,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又不好放开扶着谛听的手,怕他软成一瘫烂泥倒在地上,一时间进退维谷。
解轶眼里心里只看到那烂醉如泥的神兽,压根没注意到本来一脸为难畏惧的兔妖眼里闪过一丝痴迷。
而谛听见了解轶,手立刻从栎明手里抽了出来,乐呵呵地笑着,哈出一口酒气,一步深一步浅地向解轶抱去,被解轶掐住脸往后推,谛听脸都掐变形了也不放弃,嘴里嚷着老妖怪,一双短手在半空抓着,怎么着也够不着眼前的妖怪。
解轶嫌恶地偏侧过头,手上一用力,谛听被从窗口甩进解轶的房间,四脚朝天地倒在地上,脑门撞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听得栎明都觉得脑袋疼。
解轶敛了敛袖,径自走进房里,房门砰地一声关上,留下栎明独自在房外候了一候,没谁理会,这才转身回去。
屋外的脚步声渐渐没了谛听才摸着后脑勺爬起来,抱怨道:“你扔得也太用力了。”
解轶面无表情地瞄了他一眼:“哦?”
谛听立刻从善如流:“不过一点儿都不疼,你要是高兴要不我们出去再扔一次?”
见解轶面色稍缓谛听拉开凳子就在解轶对面坐下:“我说,你是不是吃醋了?”
解轶若有所思地沉默,道:“那只小猫崽确实反常了些。”
谛听心头一跳,为解轶敏锐的观察力所震惊,更为自己的眼光满意。
心虚地把目光从解轶脸上转开,谛听看到桌上的一盘栗子酥:“哎哎哎!给我做的?”
解轶抬了抬下巴:“吃了它。”
谛听这边喜上心头那边又开始惶惶不安,小心翼翼地看了解轶一眼。
解轶立刻捕捉到那带着犹疑的眼神,怒从心起,一把把谛听脸按桌上:“不吃?”
“吃吃吃!”
被按一脸酥皮屑谛听还是忍不住心花怒放,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左右开弓拼命往嘴里塞,饶是嘴里满满的吃食还是堵不住神兽的一张嘴:“好吃!解轶,你下次给我做栗子糕吧!就是那种上蒸笼蒸的,热乎乎的,软软的,香香甜甜的那种”
在看到解轶脸越来越黑后声音也越来越低。
静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开口:
“其实……这个很好吃!”比往常吃过的所有东西都好吃。这句话跟那些入口的栗子酥一样,黏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
解轶骤紧了眉盯着谛听。
谛听习惯性心里一抖。
解轶伸出手。
谛听闭紧了眼。
直到一只手擦过自己的脸颊。
谛听小心翼翼地掀起一只眼。
看到解轶把手上沾的一点酥皮屑擦在神兽白色的衣服上。
堂堂神兽突然想倒在地上滚几个圈再嗷嗷吠上几句。
解轶开口道:“把它吃完。”
谛听整只狗都不好了:“吃……吃完?”
解轶一挑眉。
谛听欲哭无泪地看了盘子上稳稳当当堆了三层的栗子酥,认命地往嘴里塞。错过了解轶转身时勾起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