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酴醾惹火》夏悦草

29、第 29 章

　　林小红还是第一次被她夸奖，有点受宠若惊地感觉。后来曾真还是走了，走的时候又板了脸提醒林小红。
　　“不要忘记你自己，孩子要长大，以后要娶老婆。”
　　林小红点了点头，她心里那么多事，那么多情绪，那么茫然。却没有办法倾诉。因为她不知道怎么走，对孩子和对自己都是好。
　　阿姨从小房间走出来，向她问道。
　　“你刚刚让她抱小杰了？”
　　林小红记得她说的那些应该注意的事情，就说。
　　“她手洗过两遍了！”
　　“但是她风衣没脱，她在外面和很多人在一起，身上一定都有许多细菌。以后，你千万不能让别人不脱外套，就随便抱孩子，小杰还那么小。”
　　她这些都很有说服力。譬如细菌，譬如幼小。林小红一下子就被说得哑口无言。
　　任云回来。她又把这一套话和任云说了一遍。任云就去和陆任颉打电话说了。林小红本来怀着好意，现在就像做了一件傻事……加上，曾真非常务实的提醒她不要忘记自己……她的理智就这么回来了。
　　她想，阿姨是来自于某个家政公司，经过一系列的培训，又具备了多年的操作经验。她一定是喜欢孩子的，要不她没法坚持那么多年做着这份工作。但是她对孩子的喜欢是大众的泛泛的。绝不会像孩子的母亲那么独一无二。
　　从生命开始存在到互动、彼此感应……在市场需求运作下，她和陆任颉支付的，是她们公司根据她的业务能力，帮她估算的一个服务价格。现在母亲和孩子都开始稳定，孩子度过了初生时的脆弱期，按照正常的状态在发育成长。
　　医院一直在帮每个家庭的孩子，做辅助记录，观察他是否健康。以便父母知道，要给他再补充什么，让他能均衡发育。他们就完全可以，按照自己孩子所需要的和个性把他带好。
　　而购买和阅读书籍——是人类对彼此最友善最伟大的贡献。
　　不论是理性管理类书籍，还是感性情感辅助，包括传记童话等等。就算包含着作者本人对高物质生活的追求成果，它都是别人成功经验存在后的内心分享和感悟。
　　找到和自己合适共鸣的某些部分，就能完善自己，和抚育一个孩子所需的所有基本知识。让人有心灵感悟和收获智慧的书籍。它一定是打开了一个更大的世界，让我们看到、懂得、甚至追求……
　　时代一直在变革成长，书籍也在多元多面多彩。人类的心灵因此不会枯竭——本来林小红自己带着孩子，作为一个新手。阿姨和任云还要提各种意见，表达自己的忧虑。当她打开一本本书后，阿姨的话就越来越少……
　　这个过程之后，林小红发现，她又掌握了生活、孩子、和婚姻。
　　“他这样睡觉正常吗？”
　　“正常，这样会有安全感。”
　　她笑着回答着陆任颉的好奇。但是，林小红自己还是在一个比较糟糕的状态中，她没有意识到……她除了照看孩子，就是去看书补充知识，充实思想。她没空打扮自己，人已经变胖了，经常在家里穿着睡衣，随意扎着头发走来走去。身上渐渐失去了，她和陆任颉相时之初的纤细清纯。
　　陆任颉心里钦佩她的务实。她通过二三个月，就掌握了比阿姨更科学丰富的育儿知识。
　　孩子也养的健康活泼，他收到告状的电话越来越少，理由单薄得可笑。但这就是他们今后的生活嘛……孩子、学习、工作……孩子、学习、工作……他隐藏了疑问，他也要通过工作，才能给家庭稳定，和进入一个适合孩子长大的成熟状态。
　　有一点，他们显然是互相潜移默化地。他们都选择面对事情的时候，做正向行为。这种选择和乐观不一样，乐观是盲目无作为。行为是选择、改变、等待收获。它能让人心变得稳固安定。
　　过去塑造了今天，无法改变。但是今天决定着，所有的明天，这才是最重要的。
　　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机缘，碰到的时候，自己努力向善就会修正属于自己所有不好的因果。
　　陆任颉已经忘记了，自己过去成长过程中，家庭感情的缺失。他只知道，现在的所有，是完整和越来越好的。他和林小红都摆脱了过去的不完整、物质或精神的穷困。他们在努力着一个更平衡的状态，给孩子创造结实丰富的未来。
　　二零一六年，二月。
　　林小红的产假已经快休完了。在她自己都快要忘记的时候，莫大涵就有信息过来，告诉她。——过了正月十五，可以进公司上班。
　　她就在吃饭的时候，急忙和任云、阿姨说。
　　“我过完年，二十三号必须回公司上班了。以后小杰就麻烦阿姨照顾了。”
　　阿姨立刻看着她们，为难地说。
　　“……我本来想晚两天再告诉你们，我儿子要结婚了。所以我必须辞职回去一段时间。”
　　任云立刻又惊讶又头疼地叫起来。
　　“辞职——你辞职小杰怎么办？她又要上班。这样不行！你等儿子结好婚，就回来行不行？不行你就说要加多少工资，我们给你加工资。”
　　林小红也没想到阿姨说辞职，都是签了一年的合同。
　　“结婚也是我家里很突然的事，我也没办法……我不是为了工资，就是家里确实有事。对我们农村人来说，儿子结婚是最重要的，和钱没关系！”
　　任云在阿姨回房间整理行李的时候，就问林小红。
　　“怎么办？不放她走行不行，合同又没有到期？”
　　“可她是儿子结婚，情理上不能强留。合同有合同的处理方式，大家可以互相协商。事情没办法的……”
　　“那你不去上班行不行？小杰肯定要妈妈带！他现在那么小，除了你谁能带好？”
　　林小红晚上为了这件事，急的没办法睡。她看着那个小小的婴儿，又想到上班了他怎么办。一天喝几次奶，喝多少量。还有洗澡、换尿布、做操的习惯。除了她就是阿姨会，再找个阿姨他也不会一下子习惯……
　　她就打了陆任颉视频，陆任颉开了视频的时候，正在公司里。林小红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同事看向镜头对她笑了笑，他们手里拿着一些资料。
　　她一下子看到了小屏幕里的自己。肿着一张脸，头发都没有梳理过。
　　“怎么了？什么事？”
　　陆任颉完全没有发现她的窘迫，问道。她就笑着，摇摇头。
　　“没什么，问问你休息没有……”
　　“没有——不是要放年假了，还在赶计划！”
　　“……那我就按这个修正的参数，让他们去调整啦。”
　　女同事笑意盈盈，声音温柔地说。林小红那晚有点睡不好，她和自己说，一定要休息好，什么事不能解决呢。
　　第二天，王红和林小红打电话的时候就说。
　　“要么不去上班了，把孩子带回来，让我们和你一起带。”
　　她说到一半，电话就被林永铮拿了过去。
　　“小红，别听你妈瞎说。好好做人家媳妇。你休的是产假，公司帮你职位都保留着。不就是为了让你休完假更好的回去工作。你不行……和任颉商量商量，人总能想出办法的！”
　　三十晚上，陆任颉赶了回来，带了很多年货，还有给孩子买的手工玩具。林小红看了也觉得很喜欢，有些还是小时候她也玩过的那种……不知道他那么忙，平时怎么找的。
　　然后，任云从酒店提前订的酒席也送到了。三个人，开了电视。中规中矩的在家里开始吃饭。吃了没多久，林小红就听见小杰睡醒的隐约哭声。任云马上对林小红说。
　　“快去看看小杰。”
　　陆任颉放下碗筷说。
　　“把他一起抱出来吧。”
　　“里面暖和，外面那么吵！让他好好休息吧。等会半夜不肯睡，你还要不要休息？”
　　“我已经吃饱了，我进去看看他。”
　　林小红进了房间，等孩子睡着后，她看着城市安静地夜空，除了霓虹，其他什么都没有。为了保护空气质量，很久都没有过年放鞭炮、烟花了。
　　当手机视频打来的时候，她就看到爸妈和老家的亲戚坐了两桌。大家喜气洋洋地要看孩子，她把音量调小给他们看了。然后再回到窗口，看他们给她展示今年的年夜饭吃些什么菜，外面是阵阵地鞭炮声。
　　“……去哪？陪我看会春节晚会——平时就忙，过年也不陪我。”
　　“你最近没和姚中医约会？”
　　“是他在追我，我有自己的生活。过年，我和他在一起干什么？他和他女儿、前妻在一起呢。他就是普通朋友……”
　　林小红听到陆任颉要进来的声音，任云又叫住了他。两人边看电视边闲聊。
　　她又觉得有些无助，做母亲后，时不时就有这种感受。那是一种面对随时有突发状况的情绪，但是情绪并不能带来什么解决的办法。她就拿起手机，趁着安静空闲，给同事们都发了过年祝福。然后，她还是没办法忽略自己心里的担忧渴望，就直接给莫大涵补发了一条信息。
　　——莫总，我可能过完年也不能来上班了。阿姨家里有事，不做了。我需要自己继续带孩子。实在不行，我过完年来公司一趟，和你详谈，交接工作。
　　没想到几分钟后，莫大涵就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新年好啊——是不是小孩太小，现在还是不方便来上班？”
　　林小红只能红着脸，如实说。
　　“是的。我心里总是不放心他，我想这样没有办法，好好工作。”
　　“这个没关系，很灵活的。你就在家带孩子，我可以多给你几个月。发基本工资好嘛职位可以保留，你知道我的，我们也算了解对方。大家都是朋友了。我不会不照顾有情况的妈妈啊、妇女啊，一样要找人。没关系，再等孩子大几个月好了。”
　　林小红挂完电话，觉得心里都温暖起来了。
　　她看到小杰肉嘟嘟的脸，觉得这世界到处都有爱啊。孩子确实可以给人带来许多幸福。没一会，陆任颉也进来了。林小红就把可以上班延后的事和他说了。
　　“莫大涵可以让那么长时间？”
　　“对啊，他说这些事都无所谓。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小杰再大点，我一定要回去上班了。所以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我现在赚的钱也够我们开销和存款。能不能在家带孩子带到上幼儿园……”
　　“那不行！现在是对我的信任和友好。我一定要回去的，实在不行，也要做几个月！有了新问题再和公司提去留吧。感情是不能随便破坏的，会伤害彼此。”
　　“……这也是。你知道我妈——”
　　“知道……我妈那也不行，孩子太小。”
　　“现在过年。过段时间，我找机会和我妈谈。让她别去老年大学教人家唱越剧了，回家带小杰吧。”
　　“……那你加油。”
　　天暖和的时候，林小红就带着小杰到外面晒太阳。他们常常挑一个没有风的早上和下午，包裹好走一条固定线路。从家里一直走到路边的一个花园里。
　　然后让他听听比他大的孩子的在游戏中的嬉笑叫嚷声。
　　外面的五颜六色都在促进他大脑的发育。她和孩子在一起时间越长，越有默契，而上班就成了一件不太让人愉快的事。
　　路上总是能碰到一些婆婆和阿姨。她们看到孩子，就会喜笑颜开地上来夸奖。
　　“这个宝宝可真可爱，几个月了？六个多月啊，长的真活泼。你自己带啊？你不上班吗？”
　　“我过段时间会去上班。”
　　“就是啊，上班实惠，上班可以拿工资！叫你家里人帮你带孩子。”
　　“……我上班，我婆婆就帮我带。”
　　陆任颉看离林小红上班时间近了，就趁她带小杰去散步的时候，和任云私下商量，回来帮忙带孩子的事。
　　“什么带孩子？你们自己不能解决？西方人也不帮子女带小孩的。这不是我的事，你们自己解决。”
　　“可是这里是中国，不是西方！隔壁的、楼下的两家小孩，不都是自己家父母在帮忙带。”
　　“我带不了的，你知道我平时家务都不喜欢做。”
　　“你朋友她们，有的人不是你也说自己在带小孩。小杰又不是别人的孩子，他快七个月了。”
　　“不行，我一个人没做过这些事情。万一小杰不舒服、生病怎么办？”
　　“万一没有不舒服，没有生病呢……他到现在都是好好的。小红公司给她休假都延长了，她如果到时间不去上班，属于没有信用。”
　　“我不知道……自从你们结婚，我和你们住在一起，就是觉得不方便。我有自己的生活习惯和方式！”
　　“……那你帮我把小杰带到上幼儿园，我们自己在附近再买套学区房。你按自己习惯生活。还有——妈，你已经退休了，有退休工资。可小红还要上班，给自己交养老金。你在家帮忙带下小杰，不是挺好……”
　　“那就带到三岁上幼儿园。买房子……你会不会压力很大？”
　　“……我是男人，总要承担多一点。”
　　“你这个婚结的一点也不合算——”
　　“妈——我觉得，值得！”
　　陆任颉和林小红说他已经谈妥，任云带孩子的事。等陆任颉走了，小杰也休息了。
　　任云看到林小红活动着腰，想到她马上要去上班，可以放下一切。而自己却要做那么多事，操那么多心，就心里有气，忍不住说。
　　“原来你表面什么都说不要，算盘打得精。我和任颉全都被你套进去了。”
　　林小红愣住了，任云看也不看她，直接看着前方。林小红不和人吵架，因为所有的语言刺激都会给彼此伤害。有人以为被骂的人是受到伤害，其实骂人的人同样被伤害着。
　　她不是没有感受的人，她被别人扭曲和污蔑，而通常她是低头做了事，只是有人的正常需求。但现在，明显是不能反驳地情况。她只能哭泣，进了房间，留一会泪。又安慰自己，哭的情绪会传染给孩子。现在从婆婆任云的角度，她觉得吃了亏上了当，才说得那么难听。只要孩子有好的照顾，这些算什么……
　　隔天，林小红保持了平静，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任云和她住在一个屋檐下，也很喜欢自己的孙子，发过脾气后，同样不想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把关系搞僵……
　　林小红就趁两人都空着，告诉她怎么给奶瓶消毒，喂多少奶，辅食怎么做。任云听到一半就脸色变了，她打电话给陆任颉。
　　“我以前都是我妈帮忙的！从来没有那么复杂，这样每天弄，不要又累又烦。”
　　“妈，自己家孩子。你看小杰多可爱，你喂他的时候，多看看他。”
　　“他不是我的责任，我已经把你养大了！”
　　“那……不行，再请个保姆……”
　　“你到底找的什么人！要买房子，还要请保姆，你累死算了！”
　　任云说这些话的时候，林小红就在边上。她目瞪口呆地听着，他们谈的这些内容。陆任颉没有告诉她怎么谈的，她不知道，一件简单的事情，母子二人都是在用条件、空间、成本核算。
　　而任云边打着电话，边又气又怒地看着她。
　　意思，这些都是你弄出来的事。一件正常的，本来很幸福的事。现在弄的像一个让人会掉进去，爬不出来的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