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酴醾之火》夏悦草

11、第 11 章

　　“害怕什么？就算你们两个一起出差，你住在他对面。他敲门你不理他也没事。他不会怎么样的，他就是个撒网的。对他来说，你们只是小虾。你记住，在这里，就算你还算漂亮，也不要自己异想天开。”
　　“我算是异想天开吗？”
　　“看你表情，我不是骂人。”
　　“哦，我知道、知道，我听着呢。”
　　“我的意思是女人要尽量靠自己，保持冷静理智。为自己规划一个好的未来。你们那个财务经理为什么要离婚？她根本就不算聪明，结婚前，不就该把对方的经济情况、家庭信息搞得清清楚楚……那时候她就该掌握婚姻的主动权。到处是男人，到处是机会，有什么好害怕？”
　　“表姐……我和你的认知还有差距……你说的这些，我还没听人提过。”
　　“关系自己切身利益，谁会和你说！”
　　“……哦，谢谢了。”
　　“如果我们之间存在利益冲突，我不会说！一是我们并不冲突，二是我看你人不错，才对你说些实话。聪明地人，是用冷静地思维方法，考虑好所有的利益关系后，才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得比别人好。”
　　“……好，我知道了。”
　　林小红前脚走，表姐就关上门。对着正准备看电视的姑父，和擦完手要去跳舞的姑妈说。
　　“这个小红，一点也不机灵！妈，你以后别常叫她，不要以后吃了大亏，表叔表婶找你们算账。”
　　“找我们算什么账……你到是机灵！快把婚结了，都28了！这都谈了第四个了。我帮你把嫁妆都准备好了，别又白花自己时间。差不多，就行了！”
　　“准备什么？今天四个人，你弄那么多菜。吃不完，不是多花钱？小凌男朋友家条件好，不给她再多留点东西，以后在婆家被他们低看。吃那么多，最后不都变成脂肪。”
　　“脂肪？你这不吃那不吃，我们不吃？还多准备……我没你医院跑的多，有点不舒服，就去查查查，到处都是病气，我不去跳舞，陪你上医院看人山人海？”
　　“你……天天聚会、跳广场舞，什么时候陪过我？”
　　“我不是叫你一起去，你说我们又烦又吵，不肯动！”
　　“你们又来了，天天这两件事。吵来吵去，吵来吵去。要是结婚最后是这样，我还真就不结婚！”
　　表姐本来和男友赌气，到底在谁的父母家附近买房。男友觉得靠自己父母近，方便以后父母把孩子带好，因为他觉得自己父母的学历和文化较高。而表姐却觉得，她和自己父母在一起才能放松方便。两人就为了这个原因，把结婚的事搁置了。
　　这会表姐直接回房间拉了一个行李箱，就往外走。
　　“你去哪？”
　　“我去他家住两天，天天吵吵，吵得我都住不下去了！”
　　林小红坐在公共汽车上，看着夜色中的霓虹，想着表姐说的，那些不带过多个人情感的话。
　　那些话表达的意思，其实就是把人的感情都规避了。直接用计算公式的方式去得到一个最优最好的结果。
　　对于她的经历，农村出来的人说，开口讲利益不讲情，是非常羞愧不好意思的。但对于大都市的人，不把利益放在首位，那就是不切实际，虚伪幼稚。
　　她还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去平衡这两方面，去找到自己的利益和感情之间的那个转换点。
　　从小到大，她都是按照自己内心的感受，去做事、做选择……而表姐、小箫、媛媛、刘万升、曾真……也都在想尽办法让自己，获得更好更多的物质生活。
　　她不能不切实际地虚伪，她也需要物质。她比他们更需要，他们都有基础，她现在只是站住了脚。以后的路是真的又长又充满挑战……它不可能再像流水一样缓慢地流着了。
　　她看到刘万升谈孩子时，脸上幸福又满意的笑。一瞬间步伐也变得年轻无虑。曾真擦着眼泪，背对着门，挺直背脊，故作无畏。她如果真的坚强，不会对人自嘲痛苦。
　　不管他们表现出怎样地精明、强悍、不留情面。大家都是一样地，同样与生活为之搏斗、伤痕累累、却又装作毫不在意。
　　她还没有经历，太多真正地创伤，但是她一直是有所准备的。就像父亲说的，他给予她的是精神粮食，这个粮食可以生产出无限地勇气。每天都可以坦然地去面对：阴晴圆缺、潮起潮落、悲欢离合……
　　她有不恐惧地力量，那么后面的，就让它来吧！
　　就算陆任颉只当她是个普通朋友，她也更清晰地能感受到自己心里埋着爱的种子。
　　周日睡醒后，林小红就看到手机里，吴大力的留言。
　　——我们见个面吧，我在这里出差。
　　两人在林小红家附近的公园里碰了面。
　　他们看上去都不错，没有谁消瘦，谁依然萎靡。毕竟都是从土地走出来的人，自愈能力快得让自己都惊讶。土地是辽阔、丰富地——
　　“我回过老家，我家给我介绍了一个结婚对象。我妈听说你不愿意嫁到我们家，还一直说太可惜了，她很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爸你妈……相亲对象怎么样？”
　　两个人认识时间不算短，林小红还是知道吴大力的语言习惯，他这样说，后面一定是个转折句，关于相亲对象……
　　“没你好。但是对我特别好！我妈叫我过年回去，和她把结婚的事办了……”
　　“那就好，那样我就觉得心安了……”
　　吴大力看向林小红，她低着头轻轻说着。就这一段时间，她突然变得比以前会说话了。确实，她没有走错路……
　　“你说我们还可能吗？”
　　明知已成定局，吴大力还是免不了想问一下。他们是初恋，曾经纯真美好地像让人适宜地春天。
　　“那个女孩在哪？在小城，和你一起吗？”
　　林小红不想在过去的问题上继续绕着，她适应了大城市的节奏。所以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啊——对。和我在一起……”
　　“那挺好，真的挺好！你结婚我去不了，我给你送个大红包。”
　　“小红，其实女人就应该，相夫教子！男人在外面辛苦一点，挣钱养家……早点生个孩子……”
　　林小红一愣，看向吴大力。他还是不甘心地，看着远处蔚蓝地天空。
　　“我家就我一个女儿。所以我想自己挣很多钱。可以补贴父母，不用和丈夫讨论商量。我是……自己，一个独立地个体。”
　　吴大力愣住，本来还觉得自己委屈，现在他却觉得自己原来是不了解。他们从来没有聊过，你到底要怎样，才觉得你即是你，又可以好好地，和我快乐地在一起。
　　林小红想，她是不是把自己打开了？自己过去觉得不好意思说的那些，困扰自己的矛盾和为难，终于让吴大力明白了。
　　但是，一切都需要时机。他们可以坦白交流地时机，却是在分手之后才到来……
　　接下来，很快迎来了公司一年中比较大的事情。参加在首都的国际展览会。作为新开的贸易公司，莫大涵、刘万升几乎把整个公司都拉了过去。不但在国际馆，包了两百多平地摊位，做了精装。还向所有供货商、大大小小的客户都发了参观邀请函。
　　林小红第一次跟着公司出差，穿了订制的藏青色西服，忙忙碌碌地给客户倒茶送水，送资料礼品。
　　对她来说一切都很新鲜，以前老是听业务说某某工程师、某某老总怎样。
　　现在人都能面对面对上了。晚上闭馆后，公司同事们还一起逛首都，吃些特色小吃。
　　陆任颉也跟几个同事来打招呼，就看到林小红正问别人，喝茶还是咖啡？
　　他就叫她。
　　“林小红。”
　　林小红一抬头，就看到陆任颉，头发弄得整整齐齐，穿着黑西服白衬衫。她沉默了一会，就想和他客客气气地说话吧，保持着一点距离。
　　“陆经理。”
　　陆任颉一愣，其他几个同事还在问他，是不是认识？这谁啊？
　　“你叫我什么？”
　　“陆经理……”
　　“里面不是开着空调挺凉快，你怎么还发烧？”
　　林小红看他讲话肆无忌惮地，也不管边上还有人乐着看笑话。忙走过来说。
　　“陆任颉，我在招待客户，工作呢！”
　　其他人看他们真的认识，还很熟。就说自己去别的地方转，就都走了。陆任颉就有点不高兴，还把这表情故意摆在了脸上。
　　“没听你说，你也过来！刚才看到我，陆经理、陆经理的。装什么呢？不认识啊。”
　　林小红被他说得也开始摸不着头脑，想我就随口叫叫，至于说我那么多……怎么看到我，就要训我两句，又不是小孩子……
　　“我还没来得及……”
　　“算了，我看你挺忙的，那你忙吧！莫大涵，他这次没来？”
　　“……当然来，他明天下午来。”
　　然后陆任颉就这样走了，林小红看着他远去地背影。一头雾水，心里还有了灰暗的感觉……心想，不要受他影响……这人也脾气太怪了……
　　晚上，刘万升请客户吃饭。负责这家客户的业务，和追着要货款的曾真也参加。刘万升就觉得头有点疼，气氛过于严肃……看到林小红在收拾展台，就叫她也一起去。到时候说点笑话什么，活跃一下气氛。
　　“小红啊。那个化个妆，换身衣服，稍微……弄的漂亮点啊。”
　　林小红还在想，我活跃什么气氛，我又不会说笑话！但还是拿了手机出来，联了网搜了几个冷笑话。
　　他们在展会附近一家粤菜酒店的大堂吃晚饭。酒过三巡，客户和几个技术，兴致勃勃地聊了许多使用情况、技术问题、未来计划……曾真就借着空挡，问客户要那笔款。
　　“我们现在资金也紧张。这样，这杯酒，曾经理喝了，就回去帮你问财务。看这个月还有没有多的额度。”
　　曾真刚才已经和他们碰了几杯。现在就红着脸，捂着头直摇。
　　“不行不行，我不能喝了！已经上头，晕了……真的不能喝了……”
　　“那小林你能不能喝？能喝替你们曾经理喝了这杯。回去就帮你们处理这件事。”
　　大家兴致一高，人也随意了。林小红还在想自己好像插不上话，这就点名喝酒了。刚才她也跟着碰了几杯，抿了几口，这一杯喝下去，不是真的要醉了……那怎么办。
　　“唉——王总、郑工你们也在这！”
　　陆任颉的声音就在身后适时地响起，刘万升和客户连忙叫他入座。他也不客气，看了林小红一眼就说。
　　“唉，还坐着不动，你不让个位子出来！”
　　林小红忙放下酒杯，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他。大家就知道这两个人，原来认识，关系挺熟……也不和林小红开玩笑取乐了。聊了一会儿，曾真还急着要货款，他们就又开始劝她喝酒。
　　“我真的不能喝了，真的真的……刘总——你替我说句话。”
　　曾真向刘万升求助，刘万升就皱着眉，为难地说。
　　“那……那就喝一杯……王总你一定要和财务说，给我们办货款啊。”
　　曾真只能把酒喝完，那边几个人还给她鼓起了掌。
　　出去的时候，曾真就开始走路有些晃，刘万升只好帮她拿包，扶住她。说叫辆车先送她回去，还问陆任颉怎么走。
　　陆任颉说他们趁着晚上凉快，散步走走，一会再回去。
　　大家就分几批，散了。
　　林小红并没有和陆任颉约定什么，但是直觉地就就跟着他走。等他在路边拦了一辆车。一前一后，双双在后排坐下。陆任颉报了一个地址，两人就静默地坐着。
　　司机开着音乐，适合夜晚安静聆听地歌曲。
　　照样在堵车。车子停在车水马龙地环线上。外面满是车灯。林小红大脑和内心都是空白地，她只能看到一片一大片红黄闪烁地尾灯。
　　她放在座位上的左手被陆任颉用右手握住。她转头看他，他眼神清明，刚才并没有喝酒。
　　两人都不打破这样地气氛，任随车堵着，音乐换了一首又一首……
　　他们找了一家室外的酒吧坐下。位子靠着湖，桌上一溜是烛光。有人在夜风里，用吉他弹唱着自己编写的民谣。都是永恒的主题，关于青春、爱情、理想……
　　陆任颉点了两杯果汁。林小红就红着脸，慢慢地喝。
　　两人都已换了自己的衣服，就像初次碰到时一样，没有被社会标识后的你我。只有感觉类似的气息和彼此的亲近。
　　“你刚才就没说话，现在还不说啊……”
　　“……说什么？哦、哦，谢谢你刚才帮了我。”
　　“我何止帮你一次……你真是够笨地。不会说自己没空，或者就说自己不会喝酒。”
　　“我还没来得及说……”
　　“来得及……你也会真的喝那一杯酒。要不是我碰巧也去那，你怎么办？”
　　“……你怎么会去那……”
　　虽然这么问，但林小红其实心底有个浮出的答案。
　　不是碰巧路过，是他知道他们应酬，特意过去的。陆任颉可不想说，是看到刘万升带你出去，打听了一下。
　　他其实有点信不过刘万升，也怕林小红还搞不清状况，吃了亏。他对她的不放心总是有些多，他也理了一段时间。
　　有时候就一个人在夜里，自己和自己对话一般，问着。管的是不是有点多，想的是不是也有点多……
　　他想这是因为他对她有感觉，但他有些担心后面发生的事，他没想过后面该怎么样……他其实从来没想过以后，没想过结果。
　　林小红就伸出手，拉住了陆任颉放在桌上的手。
　　她想她愿意用自己的感觉，去换取哪怕一阵子的爱情！
　　他们去了一家颇为有名的连锁酒店，林小红在走廊上突然有点担心……
　　“我如果今晚没回去，曾真会不会……”
　　陆任颉停下看了她一会，然后无可奈何地说。
　　“曾真酒量很好。她一向喝白酒。”
　　林小红有点明白了。她想她算是真的进入了这个纸醉金迷的大都市了，成了其中载沉载浮地一个。
　　她是因为爱。那么曾真难道也爱刘万升？
　　第二天，天还没全亮，她就离开了酒店。
　　在行人还稀少地街道，打了一辆车回到了公司订下的宾馆。
　　开门的刹那，她心跳得像战鼓在敲。就怕看到另一张床上，曾真用严厉审问地表情看她。
　　可是，另一张床也是空的。
　　林小红就在自己的床上轻轻躺下，过了还不到半个小时，外面穿来开门声。她背对门假寐着，听见曾真也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扔了包，在床上躺下了。
　　她们都刻意让自己均匀地去呼吸，但彼此地心都一上一下地跳着。
　　林小红真实地感到，原来孤独都是同样地，在隐藏互传着。
　　如果不是孤独，她们为何要冒着风险去做这样的事。马路上车再多、人再多，还是不可避免地要去拥抱其他的灵魂，去感受灼热地体温。
　　曾真和刘万升也有着别人看不到感受不到的感情，他们是在怎样地风雨中去守护这份美好？可是刘万升的妻子快要生了……怪不得曾真会在他面前哭……
　　原来大都市人表面说的话，永远不会是他们内心最真实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