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不归淮何处去》惊蛰猫

3、初入江湖

　　光耀二年九月十五，杨柳居，后院厢房，酉时
　　“飞霜，你今天觉得身体如何？”沈江柳走进房中问道。
　　“嗯，好多了。”莫飞霜放下针线，答道。
　　“你身体不好这些针线活就给知春和听楼做吧，熬坏了身体更不值得。”沈江柳道。
　　“知道了，我不会累着的，只是做些针线打发打发时间罢了。”莫飞霜道，“我听淼淼说有了赤雪草的下落，便想着给你把手套再缝结实点，毕竟在野外采药要是不小心伤了就不好了。”
　　“辛苦你了，我现在用的就很好了，况且，我明天一早就出发，你不用忙了，养好身体才是正经，这次的药并不远，不到一月便可回来。”沈江柳道。
　　“好”，莫飞霜应道，“听说……今天谢梅枝来了？”
　　“嗯。”沈江柳向门口走去，不欲继续这个话题，“我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先回房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你不是说要退出江湖，不问世事吗？为什么还要见谢梅枝？”见沈江柳如此态度，莫飞霜心下一紧，站起身质问道。
　　“退出江湖不代表连朋友也不要了，谢兄是我兄弟。”沈江柳答道。
　　“在背后捅刀子的人也配做兄弟？我是为你不值！”莫飞霜喊道。
　　“我说过此事不要再提，谁是兄弟，谁值得真心以待，我心中自有计较，不必你们一个两个来为我不值。况且，背后捅了我刀子的可不只他一个！”沈江柳怒道。
　　“江柳……”莫飞霜泪眼朦胧地望着沈江柳。
　　“……抱歉，你早点休息吧，刚刚的话不必放在心上。”沈江柳说罢，便出门而去。

　　沈江柳正走在一条灯火辉煌的街道上，周围的人们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啊，是七夕灯会”沈江柳想道，觉得自己也久违的感到一种毫无负担的单纯的快乐，而且，他知道等会会出现……“等等，兄台，这是你猜灯谜的奖品……”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唤，一如记忆中的清雅温润。“是了，是这个”，沈江柳欣喜想道，心跳陡然加快，他想回头看看那个人，但是，身体却仿佛被抽空了血液般，从头顶到指尖都感到深深地冷意，只余下心脏还在快速的跳动……就好像……在害怕一样……“害怕？我怎么会害怕呢？我想见他啊……”沈江柳想转身，但身体却失去了控制般，站在原地。“你为什么不回头？江柳，你不想见我吗？……还是，你不敢面对我？”
　　沈江柳猛的睁开眼睛，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刚刚梦中的感觉仿佛还在持续着，他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身体却僵硬着不能动弹。半柱香后，沈江柳从床上坐起来，看着自己被冷汗浸湿的内衫苦笑了一声，决定现在起床，出门去为飞霜采药。
　　沈江柳拿着行李，打开房门，正遇上知春。知春和听楼是当年沈绛淼出生时，沈江柳买来照顾她们母女的丫鬟，二人家乡均为连年灾荒所苦，父母无奈只得卖女儿以求活路，沈江柳买下她们时，二人才不过七八岁。
　　“公子，您现在就要出门了吗？”知春问道，“听楼现在在准备早饭了，您不陪夫人和小姐用过了再走吗？”
　　“不了，我去看看飞霜和淼淼就走，不必惊动她们。我不在的这几日就劳烦你和听楼费心照顾她们母女俩了。”沈江柳答道，“注意让飞霜按时吃药，针线你们也替她盯着点，别让她太费心神，她要实在无聊，你们得了空就到她房里陪她说说话，我看着这几天天可能会凉的厉害，你们盯着飞霜和淼淼加衣服，尤其是淼淼，她………”
　　“噗嗤……”知春轻笑出声，“啊，公子，对不起，您别停啊，还有什么要注意的，您继续说，我听着呢，等您交代完啊，估摸着也得到早饭的时辰了，您还可以在吃早饭的时候，把刚刚的话再交代夫人和小姐一遍。”
　　“你这丫头，行了，我不多说了，免得你们嫌我啰嗦，快去忙你的吧。”沈江柳笑骂道。
　　“是，您真不用了早饭再走？”知春道。
　　“臭丫头，还贫？”沈江柳佯怒道。
　　“不贫了”，知春笑着跑开道，“我去给听楼帮忙去了，您路上小心。”
　　“嗯，不必担心。”
　　厨房里，听楼正在准备早饭。
　　“公子这就走了？不用早饭了吗？”听楼把刚做好的馒头放到蒸笼里，问道。
　　“嗯，你都听见了，怎么不出来送送？不过公子走得可一点也不干脆。”知春答道，边看了看锅里的粥，用火钳拿出了几个烧的通红的炭火，只留一些温着粥。
　　“呵呵，没听太清，公子是又零零碎碎交代了一大通吧？”听楼笑道。
　　“可不是嘛，咱们家公子别的都好，可就是在夫人和小姐的事上，婆婆妈妈的。”知春道。
　　“你懂什么呀？咱们公子那叫体贴，我看别的男人可都没有咱们公子知冷知热，为了夫人退出江湖，为着夫人身体还和夫人分房睡，天寒暑暖都时时惦记着，夫人可真令人羡慕……”听楼望着早晨射进厨房的第一缕阳光，轻声叹道。
　　“哈哈哈，你总不会喜欢上咱们公子了吧？”知春打趣道，却看见听楼微怔的样子，惊讶道，“听楼你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我不过是有点羡慕夫人罢了，你可不能乱说。”听楼别过脸去分辩道。
　　“你脸都红了，还说没有，所以去年你要拒绝山下刘秀才的提亲，执意留在山上伺候夫人。我说刘秀才的人品相貌都还算可以，你为何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原来你心里竟藏着这样的事……”
　　“知春，别说了，要是给别人知道了，可就糟了，我心里有数的。你赶紧把火再拨旺点，我去看看夫人小姐起了没有。”听楼打断知春，走出了厨房。
　　听楼来到沈绛淼房里，“小姐，您起床了吗？”听楼走到床前一看，发现床上竟空无一人，慌忙喊道，“小姐？小姐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在这里。”只见沈绛淼穿戴整齐地从外面冲进来。
　　“您怎么从外面进来？出了什么事吗？可吓死我了。”知春冲过来仔细检查着沈绛淼，说道。
　　“没事儿，我，额，我就是出去上个茅房。”沈绛淼说道
　　“上茅房？您房里不是有夜壶吗？为什么要出去上？”听楼疑道。
　　“我，嗯，我，哦，对了，我出大恭。”沈绛淼慌慌张张地答道。
　　“您是不是又想趁我们不注意去掏鸟蛋？”听楼盯着沈绛淼问道。
　　“嗯，嗯，对对，就是这样”沈绛淼抱住听楼，撒娇道，“对不起啦，我以后不会了，你别告诉娘好不好？我不想让娘担心的。”
　　“您要是真有这个为夫人着想的心，就真的别再有下次了，否则我可不替您瞒着。”听楼道。
　　“嗯嗯，我就知道听楼最好了！”沈绛淼道。
　　“好了，快去厨房找知春让她帮您洗漱一下，用些早饭，公子临走可嘱咐了要我们监督您上早课，别想耍赖误了时辰。”听楼说道，“我去看看夫人。”
　　“知道了。”沈绛淼跑向厨房，回道。
　　戌时，伺候完夫人歇息的知春回到房间，听楼正在房里为沈绛淼补衣服。
　　“嘶……”
　　“听楼，怎么了？”
　　“没事儿，针扎到手了罢了，你往灯里在添一点油吧，我缝完这个袖子就睡。”
　　“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些心不在焉啊，是因为咱们今早的谈话吗？你不用在意，我相信你有分寸，我也不会告诉别人的，你放心吧。”
　　“我也不知怎么的，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心里总是不安稳。”
　　“别担心啦，能有什么大事？公子马上就会回来的，夫人小姐也好好的。公子也不是第一次出门寻药了，没见你这么担心过啊？”
　　“我也不知道……”
　　“你啊，就是想太多，我先睡了哦，你也早点睡吧。”
　　“嗯……就来。”
　　九月十七，辰时，沈江柳临走的时候给沈绛淼布置了每日的早课，让知春和听楼看着她做完了才能玩，是以在沈江柳离开的第二日，本以为能放开了玩的沈绛淼被迫在书房里与满纸药材奋斗着。
　　“听楼，我想出去玩……”
　　“小姐，公子吩咐了，您把早课做完了就能去玩了，所以，快把书看完吧。”
　　“听楼，我不想看书了，你让我出去玩吧，我下午再来看，我保证。”
　　“小姐，我可不相信您下午就会在书房里看书，别闹啦，乖乖看完书，我就让你去玩。”
　　“听楼！你不让我出去的话，我就把你的秘密告诉别人喽。”
　　“什……什么秘密？小姐您在说什么？我没有秘密啊。”
　　“嘿嘿嘿，昨天早上我本来准备去玩的，正好听见你和知春在厨房说话，你说说你为什么不想嫁给林秀才啊？”沈绛淼奸笑着拉长了声问道。
　　“小姐，我……”听楼犹豫道。
　　“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的，我出去玩了，不许来找我。”沈绛淼对听楼眨眨眼，说道。
　　逃离听楼视线的沈绛淼回到房间，暗自窃喜“没想到听楼这么好骗，她拒绝林秀才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啊，我一提她就那么慌张……”
　　她从床底下取出准备多时的逃跑用具——在书房里找到的下山阵法的解法、从娘亲处讨来的几块碎银子和几件首饰、师祖药房里找到的各种恶作剧药粉、去年生日谢哥哥送的可以发射暗器的镯子。这些东西都是她准备了很长时间的，就等着爹爹不在的时候，趁机下山玩几日，只要在爹爹回来之前回来，然后央娘亲给她保密就好了。她收拾好包袱，在在桌上留下一封书信，为自己的计划得意不已。
　　一个时辰后，沈绛淼顺利到达枯木山下，搭上一辆牛车，去往罗桥镇。而此时的枯木山上，知春来到书房，发现只有听楼一个人在。
　　“听楼，小姐的早课做完了？”
　　“没有，小姐诈我说听到了咱们昨儿早上的谈话，吓住了我，跑出去玩了。”听楼轻笑道，“我这会才缓过神过来，若是小姐真知道了，以她的鬼灵精，绝不可能是这种反应。”
　　“这个小姐，可真是不省心。”知春笑骂道。
　　“算了吧，她还是个孩子呢。”听楼道，“我去准备午饭了，等会小姐回来定是又玩得筋疲力尽，嚷嚷着要吃饭。”
　　“嗯，我来帮你。”二人说着向厨房走去。
　　午时，知春和听楼找沈绛淼吃午饭，知春推开沈绛淼的房门，沈绛淼并不在屋里，而桌上茶杯底下压着一张纸，知春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我下山去玩了，过几日就回，不用担心，也不要找我哦。淼淼字。”知春心头一紧，急忙往莫飞霜的房里跑去。
　　“夫人，夫人，不好啦，小姐下山啦！”知春把沈绛淼的书信拿给莫飞霜看。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看好小姐的吗？”莫飞霜问道。
　　“夫人，都是我的错……”听楼自责道。
　　“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知春，你立刻下山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淼淼。听楼，你跟我去看看淼淼都带走了什么。”莫飞霜吩咐道，“知春，你不懂武功，若是天黑之前找不到，你就回来吧。我这样的身体，连亲自去找淼淼都做不到，咱们就只能等江柳回来了……”
　　“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