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不归淮何处去》惊蛰猫

2、枯木山

　　枯木山在江湖中是一座很有名的山，不是因为它名叫枯木山却长满了奇花异草、参天林木，而是因为它的主人。
　　枯木山本是座无名山，因山势过于险峻而一直无人居住。三十年前，当痛失爱妻而感到心灰意冷的神医柳先生路过此地时，见此山奇峰突兀、高耸入云，适宜隐居，便仗着自己卓越的轻功在枯木山下设下阵法，并在山上搭了一个竹楼名曰杨柳居，开始了自己的隐居生活。从此枯木山就有了名字和主人，并为江湖人所知。
　　但是，真正让枯木山为江湖人津津乐道的是柳先生的徒弟——天下第一剑客燕无痕以及他与妻子莫飞霜的动人爱情。燕无痕是柳先生在二十五年前从山下捡回来的孤儿，骨骼惊奇，武学天赋极高，以舞勺之龄学会了柳先生的天下第一轻功——燕归尘后，还自创了无痕剑法。生的也是面如冠玉、清新俊逸，偏偏又是个张扬脱跳的性子，极得柳先生疼爱，只可惜他于医学方面无所建树，虽然也学了几手看诊把脉的功夫，但也只是比寻常的山野大夫强上一些罢了。
　　据说当年燕无痕年仅十六，刚刚下山，就靠着承自柳先生的绝顶轻功和自创的无痕剑法大败武当长老，击退寒石山山贼，在当年的吴钩榜上拿下三个天下第一，从此声名大噪。而后遇上当时还是烟萝宫凝颜堂堂主的莫飞霜，在烟萝宫被灭门之时，及时赶到救下她，并为保护妻儿决定退出江湖，隐居枯木山，至今已有八年。这八年来他一直占据着吴钩榜上天下第一剑客、天下第一轻功的席位，并且以男子之身成为天下第一美人，却从没出席过长目山庄办的吴钩宴，只在枯木山上陪伴妻女，二人间的爱情一直为江湖人所称羡。
　　谢梅枝现在就小心翼翼地避开枯木山下阵法机关，提着一壶酒往枯木山上去。作为大梁首富，长目山庄的女婿，谢梅枝提的酒自然不是普通的酒，他找的人也不是普通的人，当然，绝不是柳先生，江湖人都知道柳先生八年前为了给他的徒媳妇和腹中徒孙解毒耗尽功力而死，此时来枯木山只能是来找沈江柳，也就是江湖人称的燕无痕。
　　枯木山顶，杨柳居
　　“燕子，这枯木山上的阵法可真是精妙啊，差点毁了我这件新做的蜀锦的衣裳！”谢梅枝走进杨柳居叫道。
　　“谢兄，此阵的解法你已知晓，若还要出错，便怪不得我了。”一个男子缓步走出轻笑道，他眉眼温润，身如玉树，一看见他就让人无法移开目光。这便是枯木山现在的主人——沈江柳。
　　时光好像对这个男人既残忍又仁慈，夺去了他身上属于少年人的风流恣意后，他就如一块精雕细琢的玉，在时光的淬炼下显得越发雅人深致。如果说八年前的天下第一美人燕无痕是因为眉眼精致，八年后的他已经可以让人忽略他的脸，转而惊艳于他周身时光赠予的宠辱不惊的气度了。
　　“我本就是一个生意人，可比不得你们这些武林高手，若是比搀行夺市、计出万全，你可比不过我，”谢梅枝打着哈哈，隐去心里对老友性格剧变的震动，笑道，“多年未见，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谢梅枝说着拿出藏在身后的酒壶。
　　“无非是珍奇古玩、名家字画……哦？居然是一壶酒？”沈江柳略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
　　“尝尝看，如何？”谢梅枝自顾自地坐下，满上两杯酒。
　　“幽雅细腻，回味悠长，果然是好酒。”沈江柳道。
　　“这可是黄柑阁吴姬亲手酿的酒，每年只得十壶，今年我恰好得了一壶，想起咱们初见时在鹊桥镇拼酒是何等酣畅淋漓，便寻你来了。”谢梅枝轻嗅酒香笑道。
　　“说起来，这些年虽有书信往来，但上次见面竟还是八年前淼淼满月那天。舒……现在是谢夫人了，她还好吗？你们成亲之时，我觉得我不出现为好，便没去观礼。”沈江柳放下酒杯道。
　　“她很好，我们很好，你不必如此挂怀，我说过我谢梅枝的新娘一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而且……我快做爹了！”谢梅枝再为他满上一杯道。
　　“哦？那可真是恭喜了，到时我一定备上一份大礼。”二人相视而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是了，说起舒舒，我此次前来，还有一个任务。今天可是九月十五，所有吴钩榜上有名的人都会在吴钩宴前一个月收到请帖。喏，今年吴钩宴的请帖。”谢梅枝从怀中掏出一张请帖递给沈江柳。
　　“嗯，有劳了。”沈江柳接过请帖，随手放在桌上。
　　“真冷淡啊，你不好奇为何今年只有一张请帖吗，天下第一美人阁下？今年吴钩榜上天下第一剑法与轻功可都花落别家喽。”谢梅枝调笑道。
　　“呵，我早已不管江湖俗事，吴钩榜上如何也与我无关了。”沈江柳轻抚酒杯轻笑道。
　　“唉，亏我还特地向岳父大人打听了那两个人的事，没想到燕子你如此不买账，想当年咱们在鹊桥镇把酒言欢、谈笑江湖，何等快意，才不过几年过去，燕子你连陪我聊聊天都不肯了。想我谢梅枝虽说朋友遍地，但至交好友也就那么几个，如今大家走的走、散的散，谢某竟连酒友都没有了，唉唉唉，这日子还有什么意思……”谢梅枝假意叹道，边抬眼偷看沈江柳反应。
　　“好吧，好吧，那就请谢兄给我说说，这天下第一剑法与轻功都花落谁家了？”沈江柳无奈叹道。
　　“哈哈，我就知道你忍不住好奇吧。这天下第一剑客是陆淮，年仅十九岁，去年十月二十，他独自闯上武当山，挑战武当掌门，十招之内就打败了武当掌门刘新洲，据说他的剑快的惊人，居然没人看清他何时拔剑，刘新洲便败了。因他使的是名剑湛卢，所以江湖人称陆湛卢。嘿嘿，是不是听着有些熟悉啊？”谢梅枝笑道。
　　“我可没打败过武当掌门，而且无痕剑法与其说是快，不如说是轻，快的是燕归尘，无痕剑法只有和着燕归尘才能称得上是天下第一。这陆湛卢的天下第一剑客确是实至名归。我倒是有些好奇竟有人的轻功能胜过燕归尘，毕竟自吴钩榜开榜以来，燕归尘一直是天下第一的轻功。”沈江柳道。
　　“不错，确实令人吃惊。他才不过十六岁，出名还是今年三月的事，据说在柳州碧水山庄庄主六十大寿上，他飞掠过十余丈宽的湖面，偷走紫玉髓，迅速飞身离去，只余淡淡玉兰香气，整个过程快的让人以为是一场幻觉。待碧水山庄准备悬赏夺回紫玉髓时，三天后，紫玉髓却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保卫森严的碧水山庄宝库里。此后，许多名门的宝物都被他所盗，但几天后都会归还，江湖人称他为玉兰香。”谢梅枝再饮一杯，说道。
　　“玉兰香？如此名号，可是女子？”沈江柳奇道。
　　“根据长目山庄的情报，玉兰香可是货真价实的男子，本名叫风微倚。他的轻功并没有名字，是由他自创，舒舒说他那套轻功却与你剑法有些相似，都是走的轻巧路子。他与陆湛卢成名之时虽不相同，但二人均自称来自神仙谷，师承神仙谷内的世外高人。”谢梅枝解释道。
　　“哦？这倒是有几分意思。”沈江柳道。
　　“这神仙谷也不简单，据说谷内种满了名叫曼陀罗华的花，因其根茎有剧毒，一直也无人居住，不知怎么冒出个世外高人来，还培养出这么厉害的弟子，也不知是福是祸。”谢梅枝叹道。
　　“你不是号称最善识人了么？今年的吴钩宴上，你看看那二人品性如何，若是奸恶之人让长目山庄防范着便是。”沈江柳笑道。
　　“也是……诶，你难道不想亲自去看看吗？也让大家一睹蝉联三届吴钩榜的天下第一美人的风采嘛。”谢梅枝撑着下巴，望着沈江柳笑道。
　　“飞霜身体不好，常年卧病，淼淼又年幼，我走不开的。”沈江柳道。
　　“你这一双妻儿可真是好借口啊，我看你出去为她寻药的时候，一去就是十天半月，知春和听楼两个丫头也没虐待她们娘俩吧。”谢梅枝嘲道。
　　“唉，你何必……”，门外，一抹粉色若隐若现，“淼淼，你在躲门外干什么？还不快进来见过你谢叔叔。”沈江柳轻喝道。
　　“爹爹！”粉衣女孩进到屋内，扑进沈江柳怀里，眼睛却滴溜溜地往谢梅枝身上瞄。“谢叔叔好！你是送礼物的神仙叔叔吗？”
　　“哎！上次见你，你还只有我两个手掌那么大，淼淼如今也变成漂亮的小姑娘了。不过，神仙叔叔是什么？”谢梅枝笑问道。
　　“爹爹说只要我乖乖听话，姓谢的神仙叔叔和姓顾的神仙姐姐就会每年在我生辰的时候给我送来礼物！”沈绛淼说道，“神仙叔叔是来看淼淼乖不乖的吗？神仙姐姐也会来吗？”
　　“哈哈哈……燕子，你可真是有办法，”谢梅枝抱过沈绛淼，哄道，“不过淼淼，那位姓顾的神仙姐姐可是我的妻子，你叫她姐姐，可得叫我哥哥才行，否则可就乱了辈分了。”
　　“谢兄你年纪可比我还大，淼淼是我女儿，你让她叫你哥哥，这你就不怕乱辈分了？”沈江柳笑道。
　　“就你这明明年纪轻轻，却一副看透世事的样子，我可不想跟你一个辈份。”谢梅枝道，“诶，淼淼，你想不想去参加吴钩宴啊，谢哥哥就是来给你爹爹送请帖的。”
　　“吴钩宴？好玩吗？”沈绛淼问道。
　　“当然好玩啦，吴钩宴是长目山庄每三年举办一次的宴会，会来很多有趣的人，而且江湖上各方面最厉害的人都会登上吴钩榜，得到请帖，受邀登上长目山庄泰柏阁，品尝由厨艺天下第一的师傅做的菜和天下第一酒庄酿的酒哦。”
　　“我知道长目山庄！每次他们的鸟一来，爹爹就会出去给娘亲寻药。爹爹说娘亲吃了这些药身体就会好起来，可以陪淼淼玩了。”沈绛淼道，“爹爹，我想去吴钩宴玩……”
　　“淼淼，你现在年纪还太小了，外面很危险，爹爹答应你，下次吴钩宴就带你去好不好？”沈江柳劝道。
　　“可是，爹爹……”
　　“咕咕咕……”窗外飞进来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脚上绑着一个竹筒。
　　沈江柳走上前，取出竹筒里的绢布。
　　“如何？可是有了赤雪草的消息？”谢梅枝问道。
　　“嗯，长目山庄真不愧是江湖中最大的情报机构，飞霜用的药有些确实难寻，多亏了长目山庄我才能轻易寻到这些药的所在。谢兄，真的，多谢了，我知道你们夫妻俩定为此出了不少力。”沈江柳作揖道。
　　“欸……别谢我，受不起，我们可不是为了她去找的这些药，只是为你不值罢了。”谢梅枝冷哼道。
　　“谢兄……”沈江柳苦笑道。
　　“爹爹，爹爹，你又要去给娘亲寻药了么？”沈绛淼问道。
　　“是啊，你乖乖地听娘亲的话，不要打扰娘亲养病，爹爹给你带礼物回来，好不好？”沈江柳抱起沈绛淼安慰道。
　　“好吧……”
　　“那我就先告辞了，舒舒现在怀有身孕，我得回长目山庄照顾她，而且一个月后的吴钩宴也有许多事情要忙，不必送了。咱们后会有期。”谢梅枝道，“淼淼，下次再见了。”
　　“谢哥哥再见！”
　　“谢兄，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