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凝若》竺岚

36、第三十六章 明晰病因

　　第二日，花若离和花凝早早地起床，来到城内的集市上，花若离买了好些干粮和药丸带在身上，两人来到马厩上了各自的马，便缓缓朝后山的方向前行。
　　“你买这些做什么？”花凝不禁好奇地问道。
　　“昨天那丫鬟不是说，山上可能会有难民出没么？”花若离笑了笑，“如果遇到，给他们些便是。”
　　“嗯。”花凝了解花若离的脾性，于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又想起昨晚的承诺，不禁问道，“原因？”
　　“……吻呢？”花若离没想到花凝现在还对这件事有如此大的兴趣，想趁机再逗逗花凝。
　　花凝没有迟疑，引着自己的马靠向花若离的马，将身子靠了过来，花若离一看吓了一跳，生怕花凝从马上摔下来得不偿失，连忙制止道：“凝儿，我开玩笑的，别摔着，我告诉你，我这就告诉你。”
　　“嗯。”花凝乖乖将身子正好，等着花若离的解释。
　　“这叶姑娘，贵为合阳派掌门的女儿，却个性暴戾，任性妄为，你看她打丫鬟的样子，就知道这沥山派里的下人肯定是惧怕她了。她卧病在床，可他的夫君却不见踪影，之前你也听到了，这江风已经在外很久都没有回来过，可见他们夫妻关系并不和睦，或者说他夫君并不在乎他。而且，她似乎非常讨厌江夫人这个称呼，所以说，她在沥山派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花凝并没有完全听明白，表情有些茫然。
　　“昨日那丫鬟湿了身，我隐隐约约看到她胸前挂着一颗翡翠，而且价值不菲，绝不是一般丫鬟所能佩戴的，甚至叶姑娘身上所有的配饰也不及那颗翡翠珍贵。碰巧又在她房内发现一首情诗，那分明就是江风的字迹，再加上“新碧予佳人”这句话，还有当时她那种表情，答案已经很明显了。”花若离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丫鬟和江风有私情，这件事，叶姑娘应该是不知道的，不过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就叶姑娘那脾气，恐怕是忍耐不了。”
　　“……是这样。”花凝了然，又问道，“你怎么知道那诗是江风写的？”
　　“字迹是骗不了人的，江风爱好书法，叶姑娘房内挂着他的真迹，稍微一对比就看出来了。”花若离恶作剧般笑了笑，“就好比凝儿你的字，我一眼就认得出来……”
　　“我……”花凝顿时涨红了脸，无言以对，有些委屈，赶忙说道，“我一定好好练，回去就练……”
　　“小傻瓜，你要是能练好早就练好了，没关系，这样也好，我一眼就能认出。”花若离笑道，“你的一切我都喜欢，包括你的字。”
　　“你的一切，我也都喜欢。”花凝很认真地说道。
　　花若离见花凝认真说这句话的摸样，不禁又开始心跳，同时也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花凝这种直白和单纯，实在让花若离欲罢不能。
　　“喜欢”这两个字对花凝来讲，是最简单最纯粹的感情，年纪尚小的他虽然并不能完全意识到自己对花若离的那份感情，但那爱的萌芽已经在心里慢慢扎根成长。
　　花若离轻轻抓过花凝的手，放在唇上，吻了吻少年的手心，笑道：“凝儿，你好可爱。”
　　两个人就这样手牵着手，各自骑马，漫步在山林之中。
　　“这跟叶姑娘中毒有什么关系？”花凝突然又开口问道。
　　“……你不说我都快要忘了。”花若离失笑，刚才太过沉浸于花凝的柔情蜜意中，把正事都忘记了。
　　“我怀疑应该是那丫鬟和江风二人合谋给叶姑娘下毒，从我提出要看药方那刻起，那丫鬟就神色慌乱，很明显是怕我发现什么，既然药方没有问题，那就是她在熬好药之后在送药的过程中，将毒下了去。这毒可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我不认为一个小小的丫鬟会有这个本事，而且我认为她也没这么大胆子敢给主子下毒。他们夫妻二人关系不和睦，说不定江风受够了叶姑娘的臭脾气，碍于合阳派的面子又不敢得罪，所以想出了下慢性毒-药的办法，如果没有其他人参与这件事，那这件事很可能是江风与她合谋的，不过，这一切不过只是我的推测而已。”花若离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哀伤，“如果真是这样，叶姑娘也真是可怜，被自己的丈夫和丫鬟玩弄于股掌之间。”
　　“也就是说，他们两人想合谋害死叶姑娘。”花凝终于听明白了，又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先按兵不动，叶姑娘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用露水服下我的药丸，毒素便不会扩散。”花若离无奈地笑了笑，“之前就听叶掌门提过他女儿的脾气，昨日一见，果真非同凡响。”
　　“脾气这么坏，你还对他这么好……”花凝轻声说道，语气里有股酸酸的味道。
　　花凝的心智已经开始慢慢趋于成熟，所以对于昨日花若离同其他女子略微有些亲密的肢体接触已经产生了微微的不满，再加上昨晚花若离又不肯抱着自己睡觉，强烈的落差让花凝心中的不安逐渐加强，但他并未完全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舒服。
　　“话不能这么说，她是病人。”花若离柔笑道，并未意识到花凝语气中隐含的意思。
　　“……走吧。”花凝突然放开了花若离的手，心里仍然不太舒服，直接挥起马鞭，开始策马奔腾。
　　“凝儿，等等我。”
　　花若离在后面追着花凝，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突然心中五味杂全。
　　记得几年前，他刚学会骑马，马术还不是很成熟，有些跌跌撞撞，现如今他已经能完全驾驭身下的马儿，那时，也是这样两人一前一后，看着那雪白衣裳和浅褐色的长发随风摆动，好像流水一般抓不住，好像下一秒，这些都会化为泡影……
　　花若离突然心慌起来，一下子从自己的马上起身，奋力施展轻功追上了花凝，坐到了花凝的马上，一把从背后抱住了他。
　　“若离？”突如其来的熟悉温度让花凝不自觉地转头，感受到来自脖颈处的吐息，花凝渐渐放慢了速度。
　　“凝儿。”花若离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别丢下我。”
　　“你别丢下我才是，”花凝一只手抓着缰绳，另一只手覆在花若离的手背上，轻轻说了一句。
　　“我怎么可能丢下你……”花若离将花凝抱得更紧了。
　　马儿也感觉到了主人的心思，于是缓缓放慢了步伐，停了下来。
　　花若离和花凝就这样静静地抱在一起，两个人都将眼睛闭了起来，什么都不想，感受着难得的静谧。
　　静，好安静，仿佛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的世界只有彼此，他的世界只有他。
　　如若一直这样下去，那该有多好？
　　渐渐地，两人听到了鸟雀的鸣叫，花若离回过神来，见马儿已经将两人带到山里，清晨的山林略微有些凉意，山岚朦胧，寒烟四起，花若离下了马，道：“凝儿，你不要下马，让马跟着我就好。”
　　花凝会意地点了点头，花若离拿出准备好的水袋，开始采集那些花花草草的露水，露水采集本来就费力，更何况还上好的露水，因此花若离自始至终都精挑细选，小心翼翼。
　　花若离认真起来的样子对花凝来说充满了吸引力，花凝见惯了花若离认真的样子，但这认真却不是为了自己，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浮上心头。
　　就这样奔波了好一阵子，花若离才采集到一点点露水，但对于服药来讲，足够了。于是花若离便将水袋收了起来，重新坐回了花凝的马上，打算返回沥山派。
　　花凝感觉到花若离身上似乎出了汗，不禁抱怨道：“何必这样累？这种事需要你亲自来么？”
　　“有人对叶姑娘不利，倘若这露水再被下毒怎么办，我不能假手与人……”花若离顿了顿，笑道，“凝儿心疼我累么，果真是长大了……”
　　我是心疼你累，但是你这累却不是为我受的。
　　花凝在心里想着，却没有说出口。
　　两人快要出这山林，突然见有一群穿着破烂的男男女女有气无力，步履蹒跚地跑向这里，一下子跪在地上磕起头来，大声地哀求道：“请……请大侠赏口饭吃吧！”
　　“我们……我们好些天没吃饭了……”
　　“求大侠……”
　　只见这些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一个劲地磕头，看来应该就是翠儿口中所说的难民了，花若离向来心软，立即下马，将之前准备好的干粮递给了这些难民，花凝见状，也准备下马，却被花若离拦了下来。
　　“凝儿，我来就好。”
　　从小，花若离的娘就教他要善待弱者，花若离牢牢地记了下来，因此自从有了涉花宫，花若离便经常接济穷苦百姓，因此江湖上的人都对他的仁义善心赞不绝口。
　　这些年来，花凝在花若离的影响下，也明白要善待弱者，可与花若离不同，他会这样想，也仅仅是因为，花若离认为应该这样做，所以他也会这样做，心底却对这些弱者没有半分同情。
　　是的，花凝的心，仍然冷漠，或者说，没有自我，一切都以花若离为主。
　　所以，在这些难民的眼中，就出现了这样一副画面。
　　一个英俊潇洒，温文尔雅的男子在冲他们微笑，给他们粮食，态度谦恭温和，一点也没有嫌弃他们肮脏的样子，而身后有个眸色和发色都很特别的绝美少年，却静静地坐在马上，一副高傲之感，神情极为冷漠。
　　越来越多的难民涌来，很明显花若离随身带着的干粮已经不够，有好些难民已经开始互相抢夺，花若离有些应付不过来，将自己身上最后几块干粮也拿了出来，只见那些难民立刻开始抢夺，其中有一名瘦弱的女子被挤了出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花若离见状，立刻上前，关切地问道：“姑娘，有没有摔伤，我这里有药膏……”
　　枯黄脏乱的头发遮住了女子大半张脸，却没有挡住那双熟悉的眼眸。
　　那双眸子，那再熟悉不过的面庞，那个被尘封在心底的女子，开始一点点地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