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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贵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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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秋初听完江风的吩咐急忙道:“师兄,这太危险了,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
相比之下,叶安苒倒是安静了许多,只说了声“好”。
江风宽慰陆秋初道:“师妹放心,师兄不会有事的。你好生保护叶小姐。”
说话间,车夫走到三人面前,先是微躬一礼,然后说道:“我家主人已恭候多时,三位请随我来。”
江风缓缓收回搭在叶安苒肩上的手臂,拱手回礼,对车夫说:“在下行动不便,其余两位又是女流,还请小哥扶我先去拜会你家主人,让这二位在此稍做整理。”
车夫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便先带江风向马车走去。
叶安苒看着远去的江风,心中暗暗称赞:“这个江风,遭逢巨变,身受重伤,还能提防他人,不忘同伴安危,真是厉害。若换作是我,哪还有精力去顾及这些……”
反观陆秋初,紧咬嘴唇,双手死命攥着叶安苒的宝剑,眼光紧紧锁在远处的江风身上。
叶安苒握上陆秋初的小手,一时之间倒也分不清,究竟是想安慰她,还是在为自己寻找些勇气。
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车夫再次来到叶安苒二人面前,道:“我家主人——和江少侠,请两位过去。”
叶安苒与陆秋初对视了一会儿,对车夫说道:“还请前面带路。”
她二人上了马车,掀起车帘,先觉得车内宽敞异常,再进去一点便惊讶于车内的陈列摆设。
只见车内一角立着带风挡的青玉烛台,上面的人鱼膏制蜡烛烧得正旺;中央一座紫泥火炉泛着红光,炉旁放着入火无烟的银丝雪碳,火炉后面放着一张几案,上面九转锦云香炉渺渺生烟。
身着玄色长衫的唐玖言正侧躺在几案内侧,手中把玩着一枚雕刻着菱花图案的金色铃铛,丝毫没有抬头见人的意思。几案侧边放着一枚细瓷彩釉的小瓶,面对它坐的是正在闭目凝神的江风。
叶安苒心中计量:“车内物件皆非凡品,江风的脸色仿佛也好了很多,这唐玖言一身是谜啊。”
这时候唐玖言的眼光终于从手中的铃铛移到了叶安苒两人身上,似笑非笑地翘起嘴角,随后坐直了身子,转头对江风说道:“江少侠可好些了?”
江风睁开双眼,坦然回视,点了点头,随即转向叶安苒二人,说道:“有劳二位在车外等候许久,江风给二位赔罪。”
叶安苒和陆秋初坐到江风身旁,明显感觉到江风的呼吸比先前平稳许多。
唐玖言这时开口道:“看来在下与江少侠的第一笔交易完成了。”
叶安苒抬头看向唐玖言,疑惑地问道:“交易?”
还没得到回答,车外一声鞭响,马车平稳前行。
陆秋初不自觉地轻声叫了出来,随即发现不妥,便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神,可是她的眼光却一直在其他人身上游走,大家都不说话,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叶安苒仿佛也并不习惯这样的沉默,见两人都没有丝毫要回答自己的意思,只好再次正色问道:“唐公子,敢问方才所谓的交易是什么?”
唐玖言拿起几案侧边的小瓶,对着叶安苒摇了摇又放下。叶安苒不解,疑惑地看向江风。
江风道:“我若吃了这瓶中的药,这一路上,他便保证我们的安全。”
此言刚落,叶安苒和陆秋初不约而同地看向江风。陆秋初双眼泛红,叶安苒则是一脸疑惑。
唐玖言的眼光收回到自己手中,继续把玩铃铛,说道:“二位不先看看这瓶中装的是什么吗?”
叶安苒急忙拿起小瓶,这时她才闻到瓶中散发的一股清香,将瓶口对向自己的手掌,只见一颗颗青色药丸滚了出来。她用手碾碎药丸,已是一惊,再用舌尖舔了舔药末,确定了自己的判断,“闻之清香,触之冰寒,食之甜腻,这是冰露酿花丸?”
陆秋初惊道:“竟然是传说中的疗伤圣药?”
唐玖言并未回答这些问题,而是又看向江风,说道:“江少侠,第二笔交易,我替你解毒,你说出阆风台当晚发生的一切。”
江风思忖片刻,问道:“敢问唐公子与我阆风有何渊源?”
“无甚渊源。”
“那阁下为何如此关心阆风台?”
“无可奉告。”
短暂的交谈过后,车内陷入了沉默。
打破沉默的是叶安苒,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接着对唐玖言说:“唐公子能够救我等于水火,小女子感激不尽,只是唐公子的交易实在出乎意料,可否容我们考虑一下?”
唐玖言饶有兴致地看着叶安苒,回道:“两天时间,你们慢慢考虑。”
是日,唐玖言一会儿把玩手中的铃铛,一会儿品杯香茶并邀江风同饮;江风却端坐于几案旁,闭目沉思;叶安苒与陆秋初因连日奔波早已体力不支,互相依靠着在车中安睡。
就这样跑了一夜一天之后,到了清晨,金色的阳光穿过窗户将叶安苒照醒,车内只剩她和躺在她腿上的陆秋初。她看着陆秋初酣睡的样子,不由地笑了一下,然后将陆秋初的头轻轻地放在车内的坐垫上。这个微小的动作还是弄醒了陆秋初,她睡眼朦胧地问:“安苒姐姐,有什么事吗?”
叶安苒轻抚她的头,道:“没事,马车好像停下来了,我出去看看情况,你接着睡吧。”
陆秋初应了一声,就又睡过去了。
诚如叶安苒所说,马车停在一处山坳,这里溪水潺潺,草木茂盛,层峦叠嶂,更有苍松劲拔长在石间。
刚刚下车的叶安苒看到这番景象,便会心一笑,她张开双臂,尽可能地吸入这纯净的空气,仿佛它们可以冲淡积压在心头许久的不快,唯一不太舒服的,就是近日来饱受寒气侵扰的手脚关节,她对此倒也习以为常。稍作活动之后,叶安苒轻轻揉着酸软的关节,继续往前走去。
片刻后,叶安苒便看到江风面向溪水坐在一处岩石上,他已经换下了满是血污的阆风台弟子服,穿上了昨夜自农家拿来的衣物。连日奔波,叶安苒并未感觉到他的意志有所消磨,反而在这一刻更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凛然正气。
“是叶小姐吗?”先开口的是江风。
“是我,打扰江道长休息了,不好意思。”叶安苒略感吃惊,急忙回了一句。
江风自岩石上站起,转身跳下来,朝叶安苒郑重施礼,道:“前夜承蒙叶小姐照顾,破庙之中,江风多有得罪,先向叶小姐赔罪了;陆师妹连日来也多有打扰,在下一并感谢。”
“啊,没事,没事……江道长在阆风台的时候也非常照顾我啊……”叶安苒听了他的话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提起阆风台,她突然想到了唐玖言,“对了,江道长,唐公子提到的交易,你准备怎么办?”
提及唐玖言,江风面露黯然之色。他转过身,望向溪水,缓缓开口道:“关于此事,在下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只好到这里,面向溪水打坐冥想。”
叶安苒走到江风身边,倾听溪水潺潺的声音,感受着水雾带来的清凉。她突然开口道:“江道长,当夜阆风台遇袭,小女子确实不见道长踪影,敢问道长要如何解释阆风台当晚之事?反而是我与小秋两个弱质女流,在巨变中得以全身而退,这样一想,当时的情形,我俩想必比江道长更清楚吧。”
江风一时想不通叶安苒话中含义,他转头看向叶安苒,正巧对上叶安苒的目光。
叶安苒神情坦然,目光澄澈,仿佛胸有成竹。
江风收回目光,视线缓缓转了回去,盯着溪水思考叶安苒的话。少倾,他眼神一亮,不自觉露出一个极浅的微笑。
叶安苒一时愣住,她从未仔细端详过江风的侧脸,更不曾见过他的笑容。
心有所动,叶安苒便不愿迟疑。她微微向前探身,想再看一眼江风的笑容,可惜江风已经恢复了以往坚韧的神情。叶安苒只得收回身子,心下暗喜:“这个江风,倒真不负才俊之名。”
江风自然不清楚叶安苒此时心中所想,他只觉心头一块巨石落地,终于轻松了一些。
然而在江风身后的悬崖上,唐玖言也饶有兴致地看着溪边发生的一切。
“他来信了?”唐玖言突然问向身后才站定的车夫顾旻。
“是。管家说,主人交待的事,他心中已有大概。另外他在信中还提及别庄之事,似是非常不满。”
“他每日打理账本,十分无聊,我给他找点事做,帮他分散下精力。他不谢我倒罢了,怎么还生起气来。”唐玖言转身,十分无辜地摇了摇头,“算了,随我一同去看看这位江少侠,今晚还跟他有场交易呢。”
说完,主仆二人足下生风,竟沿着山脊向山下飞去。此等轻功,纵观天下各大门派,怕也少有出其右者。
"江少侠、叶姑娘,我们再不赶路,怕是要露宿荒郊野岭了。"
唐玖言一声招呼,将溪边二人拉回了现实。他俩转身向后,跟唐玖言寒暄了几句,便再次上车了。
待众人上车坐定,顾旻再次驾车前行。
山林间人烟稀少,道路本该坎坷难行;然而马车一路行驶皆是又快又稳。经过两段上坡后,顾旻停下马车,拉开车帘,道:“主人,我们到了。”
唐玖言抬眼看向江风说道:“江少侠,请了。”
江风应了一声,小声对叶安苒、陆秋初说:“我先下去,你们最后。”
江风下车后四下眺望,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登上了一座山峰。前有云海缭绕藏身影,后有层峦叠嶂蔽人烟。江风虽不知此山究竟位于哪里,但蔚为壮观的景象还是让他心头一震。看完远处,他这才将视线收了回来,但见脚下遍布树枝,来路上林林总总的树桩和凌乱的脚印,倒让他十分在意。
痕迹还很新鲜,应该是不久前才留下的。
正思索间,江风便听到有马蹄声从前方不远处传来。循声向前,经过一个转弯,江风竟看到几间矮屋,而一路前来的小径正是通向矮屋的唯一道路。
这时,唐玖言一行人也走了上来。“江少侠?此等住处可还满意?”
这时,一男子沿着小径走来。此人行动极快,前一刻还只是影影绰绰的身影,下一刻便已站定在众人面前。
众人心下一惊。电光火石之间,江风提气握剑,目光紧锁来者;叶安苒下意识地往江风的方向挪了半步;而陆秋初只在惊叹了一句“好快”后,便连拿剑的时间也没有了。
那人直言:“公子,我等已依照管家的吩咐,将一切准备停当。此外,管家还吩咐我等带来了青玉露。他说,此处风景虽美,但水土欠佳,就地取材来制作菜肴定会令您不快。因此,各类食材要先用青玉露清洗过后再来入菜。”
唐玖言闻言,脸上顿时表情复杂,似是在平淡中多了几分怨念。稍纵即逝的表情改变后,他吩咐道:“唐栗,先带这几位朋友去休息,然后,给管家回信,就说我承蒙他的好意。”虽然唐玖言脸上带笑,可从他的声音里,唐栗却听不出半分愉悦。
唐栗应是,而后对着江风三人道:“几位,请。”
一行人一路顺着小径往前走,这时候,远处的房屋逐渐清晰,间或还能听到些交谈声。前行数十步,便见三座小木屋呈蛇形排列前方林间,木屋虽小,却都搭建了二层竹台,既挡风遮雨,又添舒适宜人,足可见设计者心思精巧、制作者手艺精湛。
只见几名小厮忙进忙出,见到来人便停下打个招呼,可是这足下生风、举重若轻的本事,却瞒不过江风。环顾四周,寻常人只觉此处氛围祥和,彷佛世外桃源,但这里究竟暗藏着多少杀机,江风却看不清楚。
一路而来,他们已经见到了十几个仆役。真要发生冲突,休说他如今中毒受伤,即便全盛之时,怕也不能全身而退。
既来之则安之,江风心里清楚,唐玖言若要杀他,简直轻而易举。现如今,便依叶安苒之计,看看这唐玖言究竟有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