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道德》红色葡萄干

6、遗失

　　再有三个小时便亮天了，陈玄卿还是没什么睡意，他刚准备躺下来小憩一会儿，门外便有仆从禀报：“大少爷，有一位小姐要见您。”
　　“恩？”陈玄卿心下奇怪，“是什么人？”
　　“她自称姓于，说一位姓林的姑娘遇到了大麻烦。”
　　陈玄卿旋即起身：“带她来书房。”
　　片刻后，陈玄卿在书房见到了满头是汗、马尾散乱的于流年。
　　“于小姐，出什么事了？”陈玄卿亲手给她递了一杯清水。
　　于流年咳嗽着，接过杯子但不喝，她平复了一下，然后带着气喘说道：“初幕她被人、被人带走了！”
　　陈玄卿神色不动，安抚道：“别着急，你慢慢说，无论怎么样，事情都会解决的。”
　　于流年看着面前温和的男子，心里忽然便平静了下来，不知不觉地点了点头。
　　“先喝点水。”陈玄卿打开一扇窗，让微风透了进来。
　　于流年押下几大口水，用手背擦了擦嘴角，便开口把事情经过大致讲了一下。
　　“初幕特意说那个人是梁丘御冉，她应该是提醒我来找你或白少爷，”于流年说，“万一他发现初幕真的骗了他……”
　　陈玄卿低头沉吟，然后问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黄色头发，丹凤眼，高鼻子……”于流年有些吃力地描述着。
　　确实是梁丘御冉，但是……
　　“为什么林小姐会认出梁丘御冉？”
　　“啊？”于流年愣了愣，“我也不知道啊……呃，初幕读过很多有关贵族家族的书，可能是凭特征猜的？”
　　“恩……”
　　陈玄卿心中的疑窦越来越多。早在他和白木拜访林初幕时，他便觉得林初幕对两个人带来的消息反应太过平淡了，术士血统、贵族子弟、复杂身世……哪个不是让人万分震惊的事？就算她再不慕名利再不贪富贵，一个才十七岁的女孩子也不可能淡定如此，她能这般波澜不惊，极有可能是因为，这些事，她早便知道……那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是谁告诉她的？她还知道些什么？陈玄卿回来后一直在想这些问题，而在刚刚，于流年又告诉他她一眼就能认出梁丘家的二少爷，这也很不寻常，梁丘家向来闭塞低调，第二子御冉在贵族圈内更是出了名的闷葫芦，做事从不张扬，平民怎么会识得他呢？
　　“于小姐你刚刚说，梁丘追的人是你们的朋友？”
　　“恩，他和初幕在一家药店工作。”
　　“他和林小姐的关系很亲密吗？”
　　“不算亲密吧……”于流年说，“据我所知是不常来往的。”
　　陈玄卿不信，如果不亲密，林初幕为什么要冒险为他欺骗梁丘？
　　“那个，陈大人，您不去救初幕吗？万一……”于流年怯生生地提醒道。
　　陈玄卿对于流年轻轻笑了笑，温柔地说：“于小姐不必担心，御冉这个人爱认死理又固执，但绝不会轻易伤害别人，如果他发现林小姐骗了他，也不会做报复之类的事，只是会怀疑林小姐是他追捕之人的同伙，暂时扣留林小姐而已。”
　　“他们、他们不会严刑逼供吧？”于流年受林初幕影响，对贵族的各种手段多有了解，对手里掌权人的品格常常保持怀疑的态度。
　　“御冉要是有这种狠心，还真能少办砸几件事……”陈玄卿摇了摇头。
　　“啊，对了……梁丘家是陈家的隶属家族，所以那个人也就是大人您的手下吧？”于流年有些激动地问。
　　“勉强算是朋友吧，”陈玄卿微笑道，“走吧，咱们现在去接林小姐。”
　　片刻后，于流年站在陈玄卿的鬼马前发呆。
　　陈玄卿的鬼马没有梁丘御冉的那么高大，但毛色是青色，明显比梁丘的鬼马还要稀有，最让于流年感到特别的是，这匹鬼马没有今晚见到的其他鬼马那么丑，嘴也是闭着的，没有流恶臭的涎水，眼里也没有四射的凶光，而是颇为温顺地看着陈玄卿。
　　“这么晚还要麻烦你，”陈玄卿抚了抚鬼马两眼之间的鬃毛，“回来之后给你热排骨吃。”
　　鬼马用鼻子“呜”了一声。
　　陈玄卿回头看于流年，笑着说道：“它还小，得哄着才行。”
　　于流年很勇敢地靠近它，好奇地观察着：“它多大了呀？”
　　“快三岁了。”陈玄卿说，“我抱你上马吧？”
　　于流年又惊又喜：“我可以骑吗？”
　　“当然。”
　　于流年在陈玄卿的帮助下爬上了马背，她小心翼翼地跨坐着，感觉鬼马的毛十分柔软，她不禁用手抚摸着那些青色的鬃毛，没想到自己竟有骑鬼马的这一天。
　　陈玄卿利落灵巧地上了马，他一手握住缰绳，转头对于流年说：“我们不走太快，你害怕的话就和我说。”
　　于流年点了点头。陈玄卿柔软的棕色发丝在夜风中微微拂动，带着淡淡的不知如何描述的清香。
　　这是于流年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贵族。于流年的父亲是初识学校的老师，母亲不大识字，经营一个小小的洗衣店。于流年是呈光国内千千万最普通的女孩儿之一，如果排除林初幕这个因素，她的生活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与贵族更是毫无交集，贵族术士的世界与她的世界一直是平行的，她在学校里学习那个世界里的知识，在闲暇时光与朋友们谈那个世界里的故事。于流年在得知自己考上寻法阁时，曾兴奋于自己终于能有机会涉足那个世界——寻法阁出身的医师与法学家，往往会被贵族家族聘用。
　　在林初幕出事后，她由于匆忙和焦急，一路跑到贵族居住的圣城区，然后径直找上陈家的大门，进了陈家大少爷的书房，她只想着怎样做能帮到初幕，几乎没有意识到自己事实上做了什么。
　　现在，她在距离陈玄卿很近的地方，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忽然反应过来刚刚发生的一切。她正和大名鼎鼎的陈家大少爷共乘一匹鬼马？
　　在呈光国，王室之下，有三大贵族家族分掌权柄，分别是穆家、应家和乔家，这三个大家族各有自己的贵族阵营，每个大家族之下都有六到七个贵族家族，而这六到七个贵族家又有自己的隶属家族。陈家便是穆家直接隶属的一个大贵族，近年来，陈家发展的势头很猛，几乎有和三大家族比肩的架势，成为国内最受关注的家族之一，而陈家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陈玄卿，不仅因为家族关系备受瞩目，而且他本人便有诸多事迹加身。
　　待反应过来陈玄卿的身份地位，胆怯、紧张和兴奋都涌上了心头。鬼马已经不疾不徐地向前走去了，于流年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陈家屋宇错落的大宅邸在月色下是那么庄严肃穆，自己刚才进了那里？
　　“于小姐，”陈玄卿开口道，“你是怎么进到圣城区的呢？”
　　圣城区是贵族垄断的黄金地段，虽然并非完全戒严，但平民无故是不允许进入的。
　　“啊，”于流年说，“我去初幕家里拿了那个白大人送她的戒指，给圣城门的守卫大人看了这个，他就让我进来了，他还告诉了我陈家怎么走。”
　　“这样，聪明的小姐……”陈玄卿夸赞道。
　　于流年有些害羞，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兜里的戒指，却摸了个空。
　　“啊！”
　　陈玄卿一松缰绳，鬼马立时放缓了脚步：“于小姐，怎么了？”
　　于流年脸色惨白，声音像风中的细线般颤抖：“戒指丢了！”
　　陈玄卿也是一惊，但他很快说道：“先别着急，丢也定是在圣城区内，应该找得到。”
　　于流年听不进去这句安慰，她从没经历过什么大事，把朋友这么重要的东西丢了让她彻底不知措施，她的声音也带了哭腔：“这可怎么办……”
　　“也许只是掉在路上了，我带你沿路找一下吧。”
　　“可是初幕那边怎么办？”
　　“前面就是白家了，”陈玄卿说，“让白木去接，然后我们去找戒指，好吗？”
　　于流年感激地说：“真得太谢谢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