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说》齐柯

9、第 9 章

　　侍者以为他是新来的客人，殷勤地问他想不想喝点什么，都被他礼貌地拒绝了，但转念一想，要了杯茶。
　　侍者有点不太确定地重新问了一遍，得到肯定答复后不死心地又推荐了几种很受喜欢的酒，但孙悟空还是坚持原先的选择。侍者不会强迫客人更改决定，尽管觉得有违常理，依旧帮他端了一杯茶过来。
　　“谢谢。”接过茶，孙悟空问道，“你们老板娘不在吗？”
　　“之前在，现在已经回去了。毕竟女人晚睡对皮肤不好。”侍者说完，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你是专门为了老板娘来的？”
　　孙悟空没想到他会误解成这样，于是顺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老板娘很厉害呐，人长得漂亮还这么能干。”
　　侍者弯腰低声说：“哎，好心提醒你一句，千万别动我们老板娘的主意。”
　　孙悟空故作惊讶：“为什么？”
　　侍者把手遮在嘴边小声说：“我们老板娘已经名花有主了。”
　　“是吗？结婚了吗？要是还没结我想我还有机会。”
　　侍者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年轻人，话不要乱说。有钱也不一定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在声色犬马的场所待了不少时间，他还是能分辨出一些底细的。面前的年轻人衣服上都没有标签，剪裁得体，看样子大概是订制的，家境肯定非富即贵，但话说得有些不通事，他便以为是哪家贪玩的二世祖。
　　孙悟空继续装出不经意的模样：“说得神神秘秘的，到底是什么大人物啊？”
　　侍者为了增强出人意表的效果，拉长了声音说：“牛——魔——王。”
　　孙悟空很配合地露出被震住的表情，过了大约半分钟才用惊异的语气反问：“翠云的牛魔王？”
　　侍者很满意他的表情，略带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知道厉害了吧？换个目标吧。”孙悟空装作自言自语，但声音又恰好能被侍者捕捉道：“牛总不是有妻儿了吗？”
　　侍者撇撇嘴道：“有又怎么样？管得住啊？就算知道了还能跑到面前闹？再说了，男人玩一玩，有什么。”
　　悟空做八卦状：“他俩好上多久了？”
　　“有几年了，这酒吧还是牛总帮衬着坐起来的。老板娘虽然有钱，但有一个男的帮忙出面商谈还是方便多了。”
　　孙悟空请他喝了一杯酒，随意的闲谈中套出不少话来。这时牛魔王匆匆过来，侍者不想他来了，忙起身问好：“牛总。”
　　牛魔王敷衍地点点头：“两杯Calvados。”
　　悟空淡淡道：“不用了，刚刚喝多了。”
　　侍者见两人认识，惊惶自不必说，又想到刚才跟孙悟空说了那么多，真是连扇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牛魔王挥挥手：“你忙去吧。”
　　孙悟空抽出钞票递过去，示意他接着。
　　侍者赶紧挥挥手拒绝——这哪能要啊。
　　牛魔王抽过塞给他：“孙总给你就接着。”
　　侍者大脑当机了几秒，结结巴巴地问：“是……是那个孙总吗？”
　　牛魔王乐了：“能有几个孙总啊？”
　　侍者揣着丰厚的小费哆哆嗦嗦地走了，心想今天大概得被炒鱿鱼了。
　　牛魔王也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一看那侍者神情就晓得他跟孙悟空抖了不少料，还没等孙悟空开口就笑道：“放心，不会为难他的。”
　　孙悟空点点头，把身子都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听说有几年了？”
　　牛魔王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地承认：“三年了。”
　　孙悟空叹了口气道：“你该想想嫂子，还有圣婴，他还小。”他心里有分寸，凭他和牛魔王的关系，插手这事也不算多管闲事。圣婴是他看着长大的，一直叫他叔叔，大人之间的纠葛，轮不到孩子承担。
　　牛魔王不以为然地笑笑：“你啊，凡事都太严肃，现在但凡有点头面的男人哪个没几个红颜知己？男人连吸引女人的魅力都没有，还混个什么？也就是你，上桌谈生意从来都是孤身一人……“
　　他还在絮絮叨叨，孙悟空却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在对待家庭的看法是，他们俩的观念截然不同。
　　从小缺失父母的孙悟空把“家”这一事物看得很重，而对家最重要的是忠诚，牛魔王打破了这一底线。
　　孙悟空淡淡打断他：“大哥，一个男人只可能有一位合法的妻子，你已经有大嫂了。”
　　见这位兄弟一本正经的模样，牛魔王乐了：“瞧你这话说的，我能不知道？家里头可不是以你嫂子为大？”
　　孙悟空呷了一口冰水，好整以暇地问：“那玉面是怎么回事？”
　　牛魔王凑近解释：“她老头子死得早，留下不少钱，这么些年一直都是她在支撑家业，又不敢找个人嫁了，怕别人是图她的钱。我跟她在饭局上认识的，你晓得，我本来想找些娱乐场所投资，她也打听到了我的意向，要我多帮衬帮衬……你说我看她一弱女子，能不多关照关照吗？”
　　孙悟空慢慢说：“关照是该关照，可是有什么生意上的事非得到床上谈不可？”
　　牛魔王搡了他一下：“诶我说你，男女之间你情我愿，多正常的事，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娃娃。”
　　“前些时嫂子跟我打电话，确认你是不是跟我在一块……”
　　牛魔王一听紧张了——这些事铁扇没当面跟他讲过，忙问：“你怎么说的？”
　　孙悟空轻飘飘地乜了他一眼：“放心，我替你支吾过去了。”谈生意避免不了进出些风月场所，孙悟空有时碍着情面也不得已去，他以为牛魔王是在这种情况下被逼无奈才哄妻子的，心想着做兄弟的自然是帮着调和，便帮大哥遮掩，谁想却成了哄瞒铁扇的帮凶。
　　牛魔王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埋怨：“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孙悟空瞪他：“我哪里知道你是去外面鬼混了。”
　　牛魔王嘱咐：“她以后要是再打电话给你，你一定要及时通知我。”
　　“那玉面……”
　　牛魔王挥挥手：“好了好了，我知道分寸的，风花雪月而已，大哥我还能不知道孰轻孰重？”
　　孙悟空对牛魔王也算知根知底，他这位老大哥是有些色，但性子还是忠厚的，对妻儿的感情也很深，出了这种事，他确定玉面也是使了手段的，否则牛魔王不至于神魂颠倒得夜不归宿。听牛魔王这么一说，他以为这位大哥想明白了，秉着劝和不劝分的准则，他也觉得此事到此为止，都不提了对谁都好。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话题，才分手各自回家。
　　回到家，看着还未熄灭的灯火，牛魔王就知道铁扇还没睡，在等自己。果然，来到客厅，他看见她正坐在沙发上看东西，走近发现是公司的财务报表。自从儿子上小学后，铁扇就渐渐不怎么插手公司的事了，一心照顾儿子，但偶尔也会了解公司的情况，提点意见。牛家现在的基业都是当年她和牛魔王白手起家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因此人虽然不在公司，她的话的分量丝毫不逊于自己丈夫。
　　见丈夫回来了，铁扇指了指茶几上的茶：“喝了吧，醒醒酒。”然后站起来帮他把西服脱下来，习惯地闻了闻，而后皱眉小声埋怨：“又去了些不干不净的地方。”
　　回到温暖的家，牛魔王觉得浑身都放松下来，捶了捶肩膀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圣婴睡了？”
　　“才睡，作业多，连牙都懒得洗就直接睡了。”
　　牛魔王捧着茶杯叹道：“现在的孩子读书也是辛苦，叫吴妈平时多煨点汤给他补补，否则身体怎么跟得上。”
　　“我跟吴妈说了的。还有啊，我看了这个季度的财务报表，实际费用又超过预算了……”她本来想谈谈公司的问题，但看着牛魔王昏昏欲睡的疲惫模样，于心不忍，推了他一把，“快去洗，成天熬这么晚，也不掂量自己多大年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