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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第 2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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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被召入乾清宫,流素见着玄烨,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听说你今日截了九功给僖嫔的鹤顶红?”
“臣妾说过,皇上将此事交给臣妾处置便是。”
玄烨皱眉道:“你心慈手软,下回她再有这些动作,万一伤了你……”
流素抱住了他,柔声道:“皇上不必担心,臣妾自会小心。何况,皇上明知她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凶手,她幕后力量,皇上既然目前不打算动,那单只处理了她又有何用?”索额图复用,僖嫔顶了罪名,就算明知幕后主使是芳汀,在目前毫无证据的情况下轻易动她,是为不智,因此他才选择只处置了僖嫔,而不再追查下去。
玄烨沉默了一会道:“你放心,只是早晚的事。朕会加倍留意她的举动。”
流素轻叹一声:“皇上,这种事,只要臣妾得宠一日,就会永不消停,除了一个,又会来一个……”
“不要担心,表姐如今长年抱恙,朕会让你代掌六宫,柔真协理,各宫人手调动,你自行安排。”
流素怔了一下,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玄烨微微一笑,抚着她的脸道:“其实这也是表姐的意思,若你觉得有事难以决定,可另行请示她。”
“皇上,这样不好,皇贵妃春秋鼎盛,些许小恙未能妨碍,臣妾这便越俎代疱,不免引人口舌。”
“表姐自佶儿夭后,便每每觉得力不从心,几次提过这事,只是当时有皇祖母……你明白的。她长年劳神忧瘁,对身体其实极不好,你就当是帮她的忙也好。”
“臣妾有胤祥和掬盈,只怕精力不足,况且六宫这些事宜,处理起来怕也力所不及。”
“不用担心,不是还有朕么?你难以决断之事,朕会帮你。”
流素无奈,只得道:“好吧……”本来是极不情愿,但忽然想到遗诏一事,倒正可趁此机会调动人手,彻查遗诏的下落,便允了下来。
“对了,你上回和纯禧聊了一阵?”
“皇上明察秋毫,连这等小事也要管?”
玄烨听她有取笑之意,微一笑道:“你专门误人子弟,纯禧听了你的话,要亲自面见为她指婚之人。常宁对此大为头痛,说一个闺阁女儿,怎么就想到这些考额驸的主意?”
“什么考额驸?”
“纯禧说要将那些贵胄公子聚集一堂,给他们出题考试。”
流素顿时哑然,这可不是她教的,她只让纯禧去接触一下这些少年,谁知便想出这主意来。
“她出的题尽也刁钻古怪,不是什么文学武功,而是女子为何要从一而终,男子却可以三妻四妾。”
流素忍不住噗哧笑出来。
“这种话,不是只有你才想得出来?”
“臣妾真的没有教她这些……只是让她去见一面,聊上几句,看一下对方禀性而已。”哪料她如此大胆。
玄烨笑道:“看来她这性子,是无人收拾得了了,假若送去和亲,非给人斥责教养不良不可。即便指个额驸,怕也受不了她。”
流素嫣然一笑:“可皇上不也忍受了臣妾这许多年?”
玄烨一捏她鼻子,道:“你还笑,你若将掬盈教成这样,朕可真要头大。”
流素轻咬下唇,仍是笑意盈盈,玄烨看着她,又好气又好笑,道:“这事你打算怎么收拾,你得想法子将纯禧嫁出去才行。”
“这个臣妾可没法子,除非再给她找个像皇上一样的夫君,能忍受她百般不是。”
“你还知道朕一直忍受你百般不是?”
流素美目流转,笑得越发娇媚动人,语音宛转柔腻:“臣妾今日这般任性,难道不是皇上宠出来的?”
玄烨正要说话,却见她凑近了,在他耳边轻咬了一下,格格直笑。他顿然一阵痕痒,身子酥麻,不由得箍紧了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良久才微喘气道:“但你只在朕面前撒娇也罢了,纯禧却是不分场合的任性,实在是糟糕,你说可怎么办?”若换是荣宪这些公主,他只需强制压下,谁敢在他面前骄纵?但纯禧却是太皇太后教出来的,非但有流素给她灌输的一些奇思怪想,还有太皇太后个性中的强硬,且身份又是特殊,管教她不免要考虑到她究竟是恭亲王常宁的女儿,不能太拂了常宁的面子。
流素想了想,道:“找个能降得住她的?”又想不大可能,哪个朝臣之子敢降公主,不要命了?
“朕倒是有个人选。”
“嗯?”
“阳笑。”
流素吃了一惊,从他怀中坐起,道:“他们……不是满汉不能通婚?”
“既要给他指婚,自然要抬旗籍,入了旗便不再有障碍。”
“你问过他意愿么?”
“这是圣旨。”他笑容微沉,显然这事不打算给阳笑拒绝的机会。
流素知道,以阳笑的才能,本就不该只屈居一名侍卫,只是这许多年来,他一直拒绝入朝为官而已。
“可他的出生……配不上纯禧啊。”
“封个候爵的,总也配得上了。”御前侍卫出身而至卿相的,并不少见,纳兰明珠和索额图都是如此。
“他们年龄差距也太大了,都能做父女了。”
“那你的意思是朕以后也不用选秀女了,如今入宫的秀女,岂非都能做朕的女儿?”
流素顿时不敢再说,虽然他现在神色难明,但若再辩下去,惹怒了他可不好说。
玄烨见她噤若寒蝉的模样,反倒心生歉疚,声调转柔:“朕不是生你的气,是你明知身在皇家,这些事都是不得已,却还要为此争论。”
流素仍是垂首不语,心里只想着若是为阳笑指了婚,容秀可怎么办。况且以阳笑的性子,只怕连皇帝的圣旨也不会听从。
玄烨却道她仍在为自己斥了她的事难过,抱住了她道:“朕也不喜欢那些秀女,最多以后选秀,如非必要,尽量不留便是。要不然,朕一个也不理会,都将她们打入冷宫?”
流素听他软语哄着,显是在逗自己欢心,回过了神来,朝他摆了个笑脸,轻嗔道:“谁跟你说这个,人家在想纯禧的事,才没有为你那些秀女烦心。”
“原来你不是在吃醋。”
“醋有什么好吃,要吃也是吃皇上。”跟着又在他肩上轻咬了一下,悄声娇笑。
玄烨听她说得暧昧,更被她那一口咬得周身炽热,笑道:“那你打算怎么吃了朕?”跟着翻身将她压下,手探到她衣底去。
流素被他扰得心神大乱,脸红心跳,哪还有心思去想阳笑和容秀,两人转瞬便将这话题抛诸脑后。
次日回想起这事来,流素不禁心中隐忧,却不知该如何是好。玄烨虽知她认识阳笑,但不知他们私下见面数次,更不知他与容秀的关系,她不能以任何身份求情,也没有合适理由阻止。况且看他的态度,这回当真是铁了心非要强迫阳笑入旗籍不可。
阳笑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始终以一个汉人的身份,已是特例。他要用阳笑,又要考虑到臣无贰心,自然是必须要恩威并济。阳笑若一意反抗,只怕会招他疑心。
这么多年来,阳笑所知的秘密只怕比一个当红权臣还要多,若不能为他所用,那可是心腹大患。
流素越想越烦恼,偏生容秀是不能嫁给阳笑的,即便可以指给他为妾,容秀和纯禧这两个坚决反对男人纳妾的女子,也必势成水火。
她想不出主意来,索性决定先不告诉容秀,以免招惹更多的麻烦。
但这时候,纯禧却来了启祥宫。
初见时,纯禧两眼红肿,哭得桃子一般,显然刚经历了不如意的事。
流素摒退左右,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敢惹咱们公主娘娘生气?”
“皇阿玛要为我指婚,强迫我嫁给一个侍卫,还是个比我大二十岁的!”跟着哇一声就哭开了。
流素心想,这便来了,果然也不愿意,看来这拒婚之事,只能着落在纯禧身上。
“慢些哭,说给我听听。”
纯禧一边抽噎一边说了,又道:“他还说皇家公主婚姻向来由不得自己,若我再不愿,就嫁去蒙古和亲。那这一生再回不得京城,与那些放马牧羊之人为伍,不如死了算了!”
流素虽为她忧心,见她小女儿情态,却又有几分好笑,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分明是瞧我出身低,才给我配一个侍卫!我就算不是个正经公主,好歹也是郡主出身,怎么在他眼里只配嫁个年纪这么大的侍卫!”
流素忍不住道:“他倒不是有意糟蹋你,阳笑虽只是个侍卫,却与别的侍卫不同,而且他从未婚娶,不像你从前见的那些公子哥儿,未娶妻先纳妾。”
纯禧止了哭声,将信将疑:“他都一把年纪了,还未婚娶?”
流素想了想,有些啼笑皆非,换作她的年代,阳笑这年纪未婚的比比皆是,但在清代,确实是一把年纪了。
她有些答不上来,却听纯禧又道:“他既不娶妻也不纳妾,是不是经常流连烟花之地?”
“他从来不去那种地方。”以品性论,其实阳笑很是符合纯禧的要求,既不纳妾,也不会朝三暮四,只是他的专一却是为别人而守。
“那他是不是有毛病?或者喜好男风?”
“……”阳笑若是知道自己被人想得如此不堪,不知该作何感想。
流素叹了口气:“除了是个汉人,出身不够高贵,他其实是个很易令女子倾心的男人。”蓦然见纯禧发怔地盯着自己,心中暗叫不妙,一个劲儿只顾为阳笑澄清说好话,倒忘了本来是要让纯禧拒婚的。
“但是……年纪的确是大了点,不太合适。”
纯禧却将她的话当了真,若有所思道:“连你都将他说得这般天花乱坠,我要去见见这个人。”
流素心中叫苦,忙道:“你以公主之尊,去见一名前朝侍卫,成何体统?”
“不是你叫我去见见这些指婚之人,亲自考验他们的品性么?”
“这……”
“只是看一眼而已,我才不要嫁那么老的男人。”纯禧朝她丢了个白眼,似是在澄清自己。
要见阳笑,自不必出紫禁城,纯禧直接便去了乾清宫。
她先是在乾清宫外转悠了一圈,朝每个值守侍卫都打量一番,然后来回踱步。
虽则宫中男女之防甚严,但多半只限于宫嫔与侍卫之间,至于公主们,除了除夕年夜,那是从来不来乾清宫的,纯禧身份特殊,来得更少。因此侍卫们大多也都不识得她,只是看她服饰知道必是宫中贵眷,见她如此野性,个个都不敢抬头直视。
“今日当值之人中,有叫阳笑的吗?”纯禧扬起下颌,一脸孔高傲。
“禀……这位主子,阳侍卫还未换班轮值,大约片刻便来。”
“我在这里等他。”
“敢问您是……”
“我是纯禧公主。”
那侍卫一听是公主驾到,顿时更不敢多看,站得毕恭毕敬,目不斜视。
纯禧等了一会,焦躁起来,正左顾右盼之际,阳笑及另外几名侍卫过来换班轮值,将现在这几人换下。
“谁是阳笑?”
阳笑听得直呼他的名字,不由一怔,再看是个陌生少女,微一打量,躬身道:“臣给纯禧公主请安。”
纯禧呆了半天,指着换班那侍卫道:“你告诉他我是谁了?”
那侍卫吓了一跳,连忙摇头。
阳笑淡淡道:“公主不必怪责他,以公主一身服制,自是后宫女眷,既是未嫁装束,自然只能是公主。诸公主中,荣宪公主年十五,年龄应较您稍稚。”
纯禧又发了会呆,喝道:“你这是说本公主长得不像十五岁?”女人最忌别人说自己老,哪怕纯禧才十七,也难免计较此事。
阳笑直视她道:“荣宪公主虽自幼娇惯,但在荣妃娘娘教导下,总不会随意闯入乾清宫来,指着一个陌生男子直呼其名。”
他此刻语气冷淡,脸上神情全无恭谨之色,这句话分明是在指纯禧缺乏教养。
纯禧给他气得不知说什么才好,瞪了他半天,一顿足怒道:“竟有你这么大胆的侍卫!你……你……我找皇阿玛去!”扭身便疾步往宫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