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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第 19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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媛贵人和纯贵人住在咸福宫前院偏殿,容秀去找她们,想要完全避开安嫔的耳目几乎是不可能,但她并没有直接去偏殿,而是去了后院同道堂。只是在经过前院时,驻足片刻,朝偏殿有意无意地扫了几眼。
媛贵人的贴身宫女秋棠正在院里值守,看见容秀,脸色一变,本能地有些惧意,往后退了退。
容秀却朝她笑了笑,伸出二指比了一下,又指了一下后院,然后径自往内去了。
后院里飘着些黄叶,乌正无精打彩地在廊下坐着。自打张常在离去后,便没人再将他当回事,虽说他是咸福宫首领太监,可从未得安嫔心意,若不是行事谨慎,性格隐忍,早被撤了这首领太监的职。
同道堂门前无人值守,仿佛冷清得不存在任何生息。
“乌公公,请问姒贵人在内么?”
“啊?”乌正大约是太久没见外人,不由呆了一呆,看了容秀半天竟不知道她是谁。
“我是敏贵妃身边的莫展颜,咱们娘娘病体未愈,命我来看看姒贵人。”
“哦哦,是莫姑姑。”乌正赶紧站起来搓搓手,他虽很少在咸福宫外走动,但莫展颜身为启祥宫掌事姑姑,他还是听过的。只是看着她的神色又有些疑惑,明明听闻敏贵妃卧病日久,启祥宫门庭冷清,宫里大多数人很久都没见到启祥宫的人在外走动了,怎么突兀地派了人来看姒贵人?
容秀也不向他解释,径问道:“同道堂怎么如此冷清,只有你一个在此值守?”
“同道堂本来就没什么人啊,我也不是守在这里的,只是闲来无事蹲在这里发呆,姒贵人身边的人,从不值守,都在屋里伺候着。”
“她如今怎样?”
乌正犹豫了片刻,摇摇头:“她很少出来,也不让我进去,但是有时会看见她,总觉得她很怪异。模样儿倒是周正了,比来时清爽了许多,只是言行举止……”
容秀想了想,道:“乌公公替我通传一声,我进去瞧瞧。”
乌正应了一声,进了同道堂。不多时匆匆出来,皱眉道:“姒贵人让你进去,不过她屋子里有些黑暗,你要留心些,而且她似乎病着,也没传御医来瞧瞧。”
容秀点点头,进了同道堂,西莲在门内,跟乌正一样无精打采,守着一只小炉子扇着扇子,里面散发出淡淡的草药香,见了她不过懒懒一抬头,仿佛一切都与她没太大关系。
“乌正不是说贵人没传御医么?怎么你这里在煎药?”
“自个在小花圃里种了一些葛根,听乌正说对风寒有效,便煎了。小主不愿见外人。”
容秀点点头,进到内室,屋里果然黑暗,大白天的窗上又遮着帘子,惠儿摸索着在打水绞布,隐约可见床上纱帐内躺着个人,单薄得几乎看不出来。
“怎么不拉帘子?”
惠儿见来了人,停了手:“你是启祥宫的人?”
“是,奴才奉敏贵妃之命来看望贵人小主。”
容秀请了安,见床上人影动了一动,姒贵人似乎有些吃力地欠起身来:“是姐姐让你来的吗?”
“是,小主。”
“咳咳……她怎么到如今才遣人来看我,她……她自己为何不来?”
“前阵子贵妃娘娘病着,自己也起不了身。”
姒贵人寂然良久,道:“我听乌正说过,原来她真病得很重了。”
“是,贵妃娘娘一直抱恙,现在也未痊愈。”容秀不想说实话,况且姒贵人若知道流素痊愈而未亲自来看她,只怕又多想些什么。
“她允过我,要找机会让皇上来看我的……咳……咳咳”姒贵人又一阵剧烈咳嗽。
容秀皱了皱眉,这女子似乎只关心自己的荣宠,对于流素的病情表现得并不关心。她耐心答道:“奴才回过小主,咱们贵妃主子也一直病着呢。”
“她如今应是好些了吧?”姒贵人终于问了句。
“稍好转些了。”
“那……那你回去问问,何时能让皇上来看我?”
容秀心中对她的凉薄已生厌恶,淡淡道:“知道了,奴才告退,小主保重自己。”
姒贵人应了一声,又加了句:“别忘了,我已经……已经好多年没见皇上了。”
“小主还是打开窗帘吧,或者至少点盏灯。”容秀答非所问。
“小主有些畏光。”姒贵人没说话,惠儿答了一声。
“畏光?”
“畏光,流泪,咳嗽,还发热,就是不肯延请御医。”
“为什么?”
惠儿叹了口气:“谁知道为什么……”犹豫片刻又朝床上看看,向容秀摇了摇头。
出了同道堂,觉得外头的气息似乎都清新了许多,乌正也不见了,不知哪儿去了。却见到媛贵人神色不安地正在入后院的一个角落里站着,身边一个伺候的也没有,见了容秀即刻上前两步,又犹豫着站在原地,半点也没有主子见了奴才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给媛贵人请安。”看来那个秋棠还算聪明,至少传的话达到了她的目的。
“免礼,这里说话方便么?”
容秀回头看了同道堂一眼,微微一笑:“其实方便不方便已经不重要了,媛贵人也不必这么心惊胆战的,安嫔娘娘现在已不复当年,难道手还长得能伸到启祥宫去?”
媛贵人怔忡半晌,似乎惊疑不定:“启祥……宫?”
“媛贵人只要离开咸福宫,入住启祥宫,就已注定了会和安嫔娘娘势不两立,不过选择权可在于媛贵人自己。”
“我……我真的可以离开这里,去启祥宫?”媛贵人刹那间眼眶通红,全然不敢置信的模样。
“去启祥宫也不是什么洞天福地,机会敏主子给你,造化要看你自己,但总比守在咸福宫里终年见不到皇上一面要强。”
“那是自然!”媛贵人不禁哽咽,皇帝日日逗留在启祥宫,她若能每日在他眼皮子底下晃几下,总会有机会引起他注意的。
但是她陡然回过神来,前几日才得罪了流素,怎么可能突然间有这样的好事从天而降?随即便流露出紧张神色来,充满戒备地看着容秀:“但是……”
容秀微笑道:“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的,不过这次付出的代价对你来说实在很容易,只要说几句话……”
“说……什么?”
“今日咱们在御花园见了敏贵妃,安嫔娘娘说了些什么?”
媛贵人一愣。
“不用这样,日后若有人问起。实话实说便行,只是咱们敏贵妃……”
媛贵人福至心灵,赶紧道:“敏贵妃可什么话也没说,一直由着安嫔娘娘讥刺,直到她想上前推贵妃娘娘,你才动了手的。”
容秀笑道:“这样说也差不多了,不过……”她俯耳对媛贵人又说了几句。
媛贵人连连点头。
“至于纯贵人,料想她也想回永和宫吧,不过你俩同时想请求离开咸福宫,总也要有个合适的理由才对,是不是?”
“纯贵人那边我能替她作主,莫姑姑你放心。”媛贵人语气越发恭敬了,到底没脸的主子其实还比不上有脸的奴才。
“但是……还有笙竹……”
“这你用不着操心。”
容秀跟着去了钟粹宫看笙竹,她自封了常在后,赐居钟粹宫,恰是孝昭皇后的旧居,皇帝将她安排在此,多半也是别有用意,令她日日对着钟粹宫正殿遥想旧主,再想着这旧主正是她自己一手出卖致死的,只怕日夜难安。
如今的钟粹宫只有僖嫔与笙竹,玄烨已经一年未曾踏足了,也跟咸福宫一般,成了不折不扣的冷宫。
进了钟粹宫,自然瞒不了僖嫔的耳目,但容秀并没有理会,径自去找笙竹。
笙竹见了她,一阵哆嗦,竟是比媛贵人还要多几分畏惧。
容秀请了安,见她摒退了身边人,才开口道:“笙常在,近来夜夜入梦,可曾见过孝昭皇后?”
笙竹脸色大变,指着她颤抖道:“你……你说什么?大胆奴才……”
容秀笑了笑:“提到旧主,笙常在何以如此紧张?莫不是曾经做过出卖主子的奴才,才会心虚至此?”
“……你……给我滚出去,谁给你的胆子来对我说这……这些胡话的?”她口气虽硬,却是色厉内荏。
容秀挑了挑眉:“笙常在有许多不想回忆的过去,可惜您不想提,不代表别人也忘记了。”
笙竹一直颤抖喘息,半晌才指着她:“你……你今儿来到底想说什么?是谁指使你来的?”
“自然是知道内情的人指使我来的。”
“你……敏贵妃让你来做什么?”
“笙常在莫不是久居冷宫太久,心思也变得迟钝了——当年那档子事,知情人里有敏贵妃吗?”
“那……那……”笙竹脸色惨白,扶额踉跄后退,眼看着就要摔倒。
容秀扶了她一把,靠近前轻声道:“笙常在,有些事儿,既然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不过今日遇见敏贵妃的事,你可要学着好好斟酌斟酌……不要随便乱说话。”
笙竹好半天才艰涩地道:“皇上……是不是……”
“其实你只要乖乖的,就一定能活得长长久久,只不过在后宫,想活着也不是件易事。”
“我……我明白……” 笙竹闭上眼,泪水流下来。“其实,我已经活得很……很苦了,为何还要……”
“但是你还有家人,你在宫里做了小主,家人也跟着荣耀,倘若你有了什么差池,那他们……可也就难说喽……”
笙竹猛然睁眼,一直点头:“明白……”
容秀轻轻拍拍她:“你放心,有些事,有人和你一样,不想再回忆,也不想再提起。”
笙竹松了一大口气,全身发软坐倒在地。
出了偏殿,见僖嫔站在钟粹宫门前,神色惊疑不定,仿佛正候着她。
短短一年不到,僖嫔清瘦了许多,气色也不大好,向来娇憨的娃娃脸也失去了从前明快的笑容。
“给僖嫔娘娘请安,不是来找您的,今儿您应该没看见奴才来过。”容秀经过她身边,只冷冷撂下一句话。
僖嫔轻咬下唇,但她向来善于作秀,倒是没有流露出不满或骄横之色来,只沉沉地点了一下头。
容秀突然顿了一下脚步:“清文呢?好久没见她了。”
僖嫔似乎想不到她会问起这个人,怔了一下道:“这种奴才,行事惫懒,被本宫打发回顾问行那里发落去了。”
容秀轻扫她一眼,分明是不尽不实,但也没有再多问的必要,径自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