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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第 192 章 ...


  •   次日郎子骞与岑苏海齐至启祥宫为流素复诊,都确信她已痊愈,只是困囿于病塌日久,身体虚弱,便开了些温补药方和饮食单子。
      郎子骞对于治愈奇症自是眉飞色舞,岑苏海虽然向来沉稳,也掩不住眼中喜色。
      几日后流素情形逐渐好转,进食量稍增多,郎子骞功成身退,向玄烨请辞,虽然他不求任何身外物,但还是得了许多赏赐出宫,且拿到了一道可以进出皇宫请脉的诏书。
      启祥宫的消息依然禁闭,并没有人知道流素病势大安,因玄烨没有解禁,也无人能来探视。
      流素闷久了无聊,不免想要出去逛逛,便由容秀冰鉴陪同着去御花园散散心。
      御花园的花年年都是那样盛开,以往虽然群芳竞妍,但看久了也是腻味,只是此次重获新生,看什么都觉得格外好看些。
      在御花园里缓步拾阶,但见眼前是姹紫嫣红,耳边是鸟语蜂鸣,鼻端是素馨流芳,流素心情不由得舒展许多。
      “今年的花开得很不错啊,尤其是那本魏紫……”
      说话间流素过了一个转角,花影扶疏间隐约看见有只手指着园里那株“国色天香”牡丹。她抬手示意容秀冰鉴止步,饶有兴趣地停下来听她们说话。
      然后听得安嫔的声音啐了一下:“又是这株牡丹,有什么好看的,晦气。”
      “晦气?为什么啊?这株牡丹开得如此艳丽……”
      “两个皇后都死了,偏只这株花还开得如此妖异,不是晦气是什么?对了,早先仁孝皇后崩时那花枯萎了一阵,本以为就此死了,没曾想又活过来,跟着孝昭皇后崩时,那花又枯了……可好生诡异,又叫人救活了……”安嫔提到两位皇后时,语气中殊无敬意。
      先前说话的便噤若寒蝉,不敢多言了。两位皇后之死与这花自然毫无干系,可牡丹被称为花中之后,安嫔最信鬼神之说,偏要牵强附会地联系起来,认为这花影射皇后,倒也令人难以反驳。
      “这花开得如此妖艳,难不成又要有新皇后了?”听声音却是纯贵人。
      静默了半晌,安嫔冷笑:“如今宫中这些,数来数去,谁有资格?”
      “皇贵妃娘娘……”
      “她要是可以,早就是了,何至于仍是个皇贵妃。”
      “那还能有谁?”
      安嫔有些不耐烦:“不知道,反正不会是启祥宫那个快死的,管他呢。”
      “这可也未必,她没了儿子,还晋了贵妃,焉知不正是因为要死,再封个后?”说话间,她们终于放弃了再对那株魏紫评头论足,从转角处走过来。
      安嫔当先,第一个瞧见流素,当时就脸色刷地发白,“啊”一声尖叫,一个趄趔往后仰倒,若不是淑宁淑琴随后扶着,这一跤可得摔个仰八叉,好生难看。
      后面跟着走过来的是纯贵人、媛贵人、笙竹及她们随侍宫女,见了流素,也是魂不附体,扑通几声,全都跪下了。
      这几个曾为得罪了冰瞳被玄烨当众罚过,纯贵人媛贵人还因此被一起迁入了咸福宫,令得咸福宫如今已成了六宫中人人皆知的冷宫,除了她们几个,再也无他人踏足。如今在背后冷言冷语,议论的可是皇帝最喜欢的敏贵妃,怎能不吓得周身冷汗?
      这宫中与流素交好的不多,能取中立的已经不错,大多数都对这位将六宫嫔妃皆打入冷宫的贵妃娘娘带有敌意,因此她们才敢在御花园随意谈论。她们绝对想不到的是,这话竟然能被流素本人听见,因为她们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流素本该卧病在床,奄奄一息的,又怎会活生生好端端突然站在她们面前?
      安嫔呆了一呆,站定了身子,只觉得周身冷汗粘粘地,心魂稍定,惊疑不定地看着流素:“你……怎么是你?你怎么还没死?”
      流素啼笑皆非,心想我死了谁在跟你说话?青天大白日的问这种话,还是以这种语气,按流素如今的身份,安嫔这分明是以卑犯尊,看来这些年她在咸福宫困得久了,脑子果然不灵光了,连明面上的礼仪都不记得维持了。
      流素心中好笑,便想要捉弄她一下,微微冷下脸,语气阴森地道:“本宫已然死了啊,这不是在黄泉路上太寂寞,来找安嫔姐姐聊天解闷了——”她拖了个长腔,再添了一句,“不信安嫔姐姐看看,本宫有没有影子?”
      时值正午,流素的影子没入花丛之中,安嫔乍受惊吓后本来就情绪不稳,经她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本能地朝她脚下看去,第一念是果然没有影子。不但止安嫔,其余人也都疑念丛生。
      安嫔当时就又尖叫一声,摇摇欲坠,险些又要摔跤,此刻淑宁淑琴已跪在地上,无人扶她,她只能踉跄后退,自己稳住身形。
      流素看她这般狼狈模样,与当年在孝昭皇后指使下冤枉自己的时候已不可同而语,不由嗤地一声,心中觉得又是鄙夷又是可笑。
      流素本来身段比她高些,又全然是凌驾于她之上的姿态,安嫔只觉得她居高临下看着自己,口角泛的一丝笑容略带嘲讽,不由一呆,心中一股怒意油然而生。对比她今日的落魄,只觉得一切都是因这妖孽而起,怎能不怒?
      安嫔站直了身子怒道:“有什么可笑的?不管你是人是鬼,要取我性命易于反掌,你要找我就来吧,左右我现在活死人一个,活得也没什么滋味。”话虽如此,但以安嫔的个性,绝非愍不畏死之人,因此话语中明显外强中干,语音带着颤抖,分明充满恐惧。
      流素微微一笑:“展颜,她既然这么急于求死,不如给她个痛快。”
      容秀应声而上,翻手抬起,抵住安嫔的脖子。她动作奇快,安嫔压根儿没反应过来,便觉得颈上抵着一样冷冰冰的东西,只道是凶器,脸上瞬间脱色,身子发软,这下是再也没支撑住,昏倒在地。
      容秀一缩手,其余人看见她手上不过是一枝光溜溜的银钗而已。
      流素噗哧一笑:“这么经不得吓,本宫不过跟她开个玩笑而已。”跟着从树荫从中走出,媛贵人纯贵人看见她脚下一道影子,虽然很短,但终究不是无影鬼,心中都大大松一口气。
      流素道:“扶她起来吧。” 容秀上前将安嫔拎起来,在她人中一按,她便悠悠醒转。
      “我死了么?”安嫔语音颤颤地道。
      媛贵人等人虽心中也有惧意,但她们当年并未参与构陷流素,非元凶首恶,最多不过是背后说了几句流言而已,因此不如安嫔怕得厉害,此刻见她如此模样,心中均是暗自发笑,却又要强忍着不敢笑出来。
      “安嫔姐姐,你是做梦了吧?青天白日的,哪有鬼能出来?”流素笑吟吟围着她慢慢转了一圈。
      安嫔这才清醒过来,再多看流素几眼,虽然形容清减,但精神气色都很正常,哪里有半分快死的模样?她神志一清明,自然知道刚才不过是猝不及防被吓倒而已,当着这许多人的面,简直丢脸之极。
      “你……你大白天的装神弄鬼,想要干什么”一旦回过神,她自然怒不可遏,指着流素,满目怨毒,仿佛她有今日,都是流素造成的。
      容秀踏上一步,冷冷道:“什么你啊我的,安嫔娘娘这是对咱们贵妃娘娘说话的语气么?”
      安嫔滞了一下,自从流素晋贵妃后,就从未再与她正面相见过,兼之刚才情绪过激,一时竟忘了这茬儿。
      容秀又道:“安嫔娘娘若是不懂这宫中规矩,回头禀了皇上再请示下,该如何重置这宫规。”语中隐含威胁之意。容秀不比冰鉴柔善驯良,这般隐隐含威的神色,带着几分江湖中人的杀气,安嫔对上她的目光,竟不寒而栗。
      但随即安嫔便正了神色,心中一口冤气无处发泄,怒视容秀,心想我好歹一宫嫔位,对付不了你主子,莫非连个奴才也对付不了?挥掌朝容秀脸上掴去,冷笑道:“本宫懂不懂宫规,那是皇上说了算,还轮不到你这个奴才教训!你以卑犯尊,倒是学的好规矩!”
      她满以为这一掌必然掴个结实,孰料容秀手一翻,伸掌扣住她腕脉,跟着另一只手掌就挥出去,结结实实在安嫔脸上赏了一记耳光。
      安嫔当时就被打得懵了,竟一时没想到要作何反应,只捂着脸发呆。
      媛贵人等人倒吸一口凉气,大气也不敢出,将头伏得更低。无论她们是否喜欢流素,但向来都认为流素待人至少表面亲善,她宫中奴才也从未有仗势欺人的,哪料容秀如此犀利,竟连嫔妃也敢打了。
      “你……”半晌安嫔才发出声来。
      容秀冷冷道:“奴才代主子出手,是恐防主子污了手。”
      流素微微一笑:“不错,展颜的意思就是本宫的意思。”顿了一下道:“够了展颜,与她计较无甚意趣,咱们走罢。”
      三人转身施施然离去,只听安嫔在背后怒骂:“疯子,都是疯子,跟同道堂那小疯子一样……都疯了,这宫中的人,全都疯了!”跟着又闻哭声呜咽。
      流素也不回头,懒得搭理她。走得远了,方道:“你方才打她这一下,很快便会传遍宫中,又何必打这种落水狗。”心中又隐隐有些担忧,不知传到太皇太后耳中又会如何。
      容秀淡淡道:“主子在宫中,偶尔也得立一下威,单靠仁善,不免被人欺负。”
      流素轻叹一声:“可宫中的主子,不是只有皇上,还有太皇太后和太后。”
      容秀微微一笑:“打就打了,有什么可怕的,话是必定传出去的,只看传出去的时候怎么说了。”
      流素瞥她一眼:“哦?”
      “听闻媛贵人和纯贵人是因得罪了良贵人才被迁至咸福宫的,虽这几年与安嫔走得近,但其实她们只是不得已,一直是很想迁出咸福宫的。至于笙常在么,这些年不过是她们的影子而已,跟在她们后面,说是个主子,其实仍是当年孝昭皇后身边一个宫女的模样。”
      流素微笑道:“不想你入宫才一年多,竟将这些事了如指掌。”顿了一下道:“这事你去处理罢,媛贵人和纯贵人近年来似乎比从前要驯和多了,也该离开咸福宫了,至于她们之前议论本宫的话,本宫已然忘了,但若是不小心再想起来,那也是有的。”
      冰鉴看着容秀的背影,隐有忧色,她虽性情柔善了些,但跟着流素这么久,也通透了许多,明白她们言下之意,但仍悄声问:“主子,展颜的手段,是不是太狠了些?况且她一个才入宫没多久的,居然有如此心机……”
      “不用担心,除了你之外,她是我在宫中最信任的人,任何时候,她都不会出卖我。”流素拍拍冰鉴的手微笑。
      “为什么从她一入宫,主子就这么信任她”
      “有些事情,知其然便可,不必知其所以然,因为——子曰,不可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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