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赵梓言

5、光火

　　——没有全力以赴的耐力，最重要的是没有全力以赴的勇气。你呀，有真正想要得到无论如何也不能放手的东西吗？汽水、跳跳糖、高空坠落、白昼闪耀的流星。致命的吸引，一瞬的悸动，毕生颠沛流离。

　　我就那般，在百感交集的秋冬之际，浑浑噩噩地回忆起了那些磨人的点滴往事。或许，那次画展带给我太多对过去的念想，整个人都阴郁了起来。
　　而说道我身上存在的这种脾性，我曾深深厌恶过，又深深感谢过。是它无形中将我一步步带到了北方。而我彳亍前行，徘徊于边缘前端的那些时刻，也正因那团温热的火光，才将我带离了幽暗的漩涡。人如其名——闫夏，是个火一样的女人。
　　我总是或多或少的对她有些许忌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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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这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果然，逃出那鬼地方是绝对正确的选择！可是，这地方虽然很棒，但是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虽然可以在这里好好游乐一番,可是我的滑翔翼坏掉了，要想办法修复才好！”一个全副武装的奇怪男子满是欣喜却又略带苦恼的站在树旁。忽而，他眼前一亮，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激动地说道：“呦！你，说的是你！你是这里的人吗？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我不小心坠落到了这里，正如所见，我的滑翔翼坏掉了。”说罢，他用眼神示意身边的青年望向那架破碎的滑翔翼。
　　身边的青年，身着一席素衣，宽大的帽子盖住了眼眸：“我在这里，亦不在这里。而你在这里，是因这里便是你。”
　　坠落这里的男子，满是疑惑的问道：“你在说什么？什么你在这里，又不在这里的？还说我什么来着？喂，这位小哥，话能不能说的明白点儿？不要在这里装神弄鬼的!”
　　素衣青年，并无半点愠怒，仍是淡淡的说道：“这里的一切，都是境由心生。随心而行，出路自现。”说罢，便隐遁了身影，消失在暗角。
　　男子疑惑的自言自语：“啊？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家伙？他说什么来着？境由心生？是说这里是我的白日梦吗？哈？怎么可能？我可是计划了很久，才逃出那个充满机油腐朽味儿的地狱！现在想想那里，都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那里虽然构筑了人类文明，可是那样子机械运转的还算是人类吗？那里的人民，总是成天一副陈腔滥调，思维模式、行为举止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我却被硬生生的定义为了异类。那里简直是泥土幻化的亡灵之城，文明的傀儡！！！不，噢不，我要离开那里！可是，这里究竟又是何方？难道是未曾开化的新大陆？噢，那边是海！我或许可以驰骋海域，成为这里的王者！”海风呼啸，冒险者扬帆远航。
　　“天空是流云的故里，大地是生灵的皈依。你在何方，而我又在哪里？”一位装束华丽的女性，幽幽地咏叹着：“这里青山秀水，满目苍郁。游鱼傍依河溪，飞鸟盘旋空际。这里是自由的天国，梦者祈愿的天地。可是，这会不会是幻想的彼岸，美好的造景？时间的使者，能否告诉我？”
　　素衣青年，身着宽大的衣袍，遮蔽了略显苍白的脸，声音飘渺的似乎听不真切：“境由心生，随心而行，出路自现。”
　　女人像是看到了神迹的降临，抑制不住满溢的情感：“噢！时间的使者呦！是你听到了我的咏叹？这里既然是幻想构筑的梦之国度，那这些便是我意识催生的景象！我为何要寻觅乐园的出口？这便是我心心念念的故里！”
　　青年淡淡说道：“境本为空，心生而起，心竭而落，而艺术使人致幻。”说罢，再次消弭于暗处。
　　女人喃喃自语：“艺术致幻？难道这一切只是我意识残存下的幻觉？我明白这里，当我第一次踏入这片土地的时刻就明白，我一直寻觅的那点光亮，正是此地。可是我却隐隐的察觉，我并不会永远滞留于此。没有终点的旅途，没有答案的结局，没有蓝天，没有大地，无限延伸的空白，无限回置的过去，而我会如此这般漂泊下去，携着时空的记忆，将一草一木一世界深深地镌刻在生命里。”风过尘埃落，吟游者消失在时间的光匣里。
　　“哈！这片大陆，满是生机！并不像曾经的那块版图，未开化的荒蛮之地。这里依山傍水，土地丰饶，植被葱郁。这一路的鸟兽虫鱼，却不见人际。在密林的深处，是否会有原始的部落踪迹？”一个手持剑刃的勇士迈着大步向前，四处探寻着。“咦？你，站住！你便是这里的居民吗？”勇士咄咄的说道。
　　素衣青年，身着宽大的衣袍，帽子遮蔽了脸颊，看不清他的神情：“我在这里，亦不在这里。”
　　“嗯？既然听得懂，那就说明你并不属于这里！快说，这里究竟是哪里？难道你也是到这里的探险者？”勇士更加逼近了青年。
　　青年一如往常，平静而言：“境由心生，随心而行，出路自现。”
　　“你到底在搞什么花样？你这是答非所问！”勇士愠怒的吼道。
　　“言止于此，自行斟酌。”说罢青年便要隐隐退去，可就在其将要隐遁身形的那一瞬，勇士忽而向前，用剑锋挑开了青年的帽衫，青年好似愣住了。
　　“既然如此，依你言语。这里是我的心生之象，天地万物皆由我起。而你，你的存在又算是什么？”勇士直直的逼问着青年。
　　青年默默无言。
　　“呵！你是无法自圆其说了吗？依我看，你并不属于这里。什么你在这里，亦不在这里，其实不过是你无法认清自己的措辞吧！我也终于明白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便是要把你带离！”勇士慷慨陈词，语毕，卸下沉重的盔甲。一把拉住青年的手，向世界的远方奔去，冲出了天地，冲出了世界的屏障。青年满是错愕，愣愣的望着执起自己双手的那位勇士，她那纤长的秀发在镁光灯的映射下熠熠生辉。
　　帷幕渐落，掌声渐起。我满是惆怅的看着眼前这个火一样的女人。我甚至难以相信，这种中二的剧本，竟然还能得到如此反响。而始作俑者，在这里像是一幅“看怎么样？还不相信？”的表情，洋洋得意的回望着我。这个满身用不完蛮劲儿的勇者，这个思维跳脱，雷厉风行的女人，便是闫夏。
　　而我与她的相遇，正是在那炎炎的夏日里。那是发生在大一快要结束之时。当我正要收拾画具，离开画室的时候，那个人硬生生的闯了进来，好似在躲避追赶似的，气喘吁吁地闯进了画室。而我，起初是微微一惊，但与她并不相识，便没有想要过问，只是一如平常，向门口走去。可就在那一瞬，她突然开口说话了，竟还是满怀怒气。
　　“喂！你！难道就没有看到我在多人吗？”
　　“恩。所以呢？“
　　“所以？所以你怎么能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你现在出去，我会被发现的!”她理直气壮的说着。
　　而她语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画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几个气冲冲的人闯了进来，却又在秒瞬间红着脸，低下头暗暗地退了出去，连称“不好意思”。
　　而那一瞬间，我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唇上留下一个温温糯糯的触感。而我反应过来之时，那人却不见了踪影。
　　这是我与她的初遇，一个莫名其妙的恶劣女人。而在之后的日子里，我将要把这愚蠢的事抛之脑后的时候，她却再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并且好似全然不在意，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喂！又见面了！对了，上次，上次多谢你了！噢！我还没有做自我介绍！我是闫夏。你呢？”她向我投来满是期待的目光，而我却并不想回应。
　　“喂~喂！你怎么这样！难道还是生气上次我突然亲了你吗？那次是我一时情急，做了冒犯之举，可是，可是你也不至于这样记仇吧！我都没有说过在意，你在意什么啊！”她扬扬的说道。
　　我是真心觉得这个女人不仅是莫名其妙，而且是神经大条到了一定程度。我恹恹的说道：“直礼。”
　　她的情绪比气象变化还要快，立刻转怒为喜：“直礼！原来你叫直礼!咦？那是你的画吗？”说罢，便全神贯注的审视着我的画。随即又道：“啊！果然画如其人！”
　　“画如其人？”我对她这突如其来的言论产生了兴趣。
　　“是啊！你的画，还有你便透出一股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感觉啊！”她说这话却好像极为认真。
　　但不经我回过神来，她便直直的向我逼近，我不禁侧过了脸颊，她盎然的说道：“仔细一瞧，你其实长得满不赖的！而且，你这样清俊的模样再加上这副冷冰冰的样子，其实很多女孩子会喜欢的吧！直礼，加入我们话剧社吧！”
　　“不要。”我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便回绝了她。可是在那之后，闫夏总是时不时的出现在我面前，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我出于无奈的屈服了。
　　我其实不甚明了，自己是怎样一步一步的落入了她的圈套。只是觉得这个女人，不像初见那般让人觉得匪夷所思。逐渐习惯了她的存在。而有她在的地方，总是热火朝天，没有片刻的消停。可是，不知怎的，心里不知名的角落，变得很暖，很暖。渐渐地那种好似沉淀已久的不明物质，被她这把灼灼的火光，一把烧了干净，至少那段日子是这样的。
　　自从我极不情愿的被拖到了话剧社，我的生活就变得无比喧嚣。仿佛是被她一语道破，我总是将自己孤闭在小小的画室之中，拒人千里之外。而她，却把我生拉硬拽的弄到了舞台之上，听到了，看到了，我曾经不曾想到过的景象。而且，也正如其言，我的脸还满是受用。我深知自己其实演技很是生硬，但却屡屡获得喝彩，以至于此后的日子总是喧闹不已。虽然，我对画画以外的事情并不是太过上心，但是知道自己因这副皮相博得掌声，总归是有些泄气的。而她却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对我笑语。
　　“不要想那么多嘛！大家正是因为非常喜欢你，才会那么期待你的呀！为了不辜负大家的期待，你要努力加把劲儿了！”而说罢，她却是在我肩头重重的拍了几下。心想，这女人连力道都这么大。不过也正因那几下，让我深深为之一颤，醒悟开来。
　　闫夏，人如其名，火一样热烈的奇妙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