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网》故茕

33、往事

　　刘四因为有事赶时间，所以看他被老师叫住也没等他，打了招呼自己先走。
　　曹子轩以为老师有话要说，所以停下了脚步。但老师只是问：“要去更衣室吗？”他大步走上来，还亲切地拍了拍曹子轩的肩膀。
　　曹子轩本来打算直接回寝室洗澡，然后再换衣服，但是听老师这样说，也就改变了计划，点了点头。
　　老师很开心，“正好我也要去，一起走吧。”
　　曹子轩又点了头，跟在他后面。因为不知道老师要干什么，所以只是跟着，自己也没有说话。他压着步子走在后面，可是不过一会儿工夫，就走到了老师前边，他有点尴尬地回头看了一眼。
　　老师摆摆手，笑了笑，“没事，你先走。我这腿伤了，走不快。”
　　原本听了他指导梁武指导的那么好，曹子轩心里已经觉得他是个很厉害的人物，这下听了他腿上有伤，不禁有些失望。他放慢了脚步，走在老师身边。
　　因为今天有一部分人没有运动，直接走了，而且更衣室没有淋浴，多数人往往不喜欢满身是汗的换衣服，所以更衣室的人本来就少。再加上老师走得慢，曹子轩和他到更衣室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最后一个人换了衣服出门。两个人走进更衣室，那一个不大的屋子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刚才打得不错。”老师坐在长椅上，开口说道。
　　曹子轩其实也只带了一件贴身的衣服，很快就换完了。
　　“觉得还可以更好。”曹子轩也没有怎么谦虚，“老师有什么指教吗？”
　　“嗯。从你刚才的表现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缺陷。不过……”曹子轩穿好了衣服，坐到老师的对面，老师刚好在这个地方停顿了。
　　“老师您说，如果是真的我会改正。”曹子轩态度很好地说。
　　“哈哈……其实，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没有你好。出手快，但是每一招式都经过了思考。而且，最重要的是，你很平静，心气静，遇到比你差的对手不轻敌，遇到厉害的人，虽然我没有看过，但是我想你应该也不是那种会惧怕退缩的人。”他跟曹子轩说话的时候，就是老师在教导学生，眼睛看着他，看到曹子轩一边听一边点头，然后才继续说下去，“但是，我说的这个对于你的格斗技术可能并没有什么帮助……但是，怎么说呢，你来上的是警校，你将来要做警察吗？”
　　曹子轩再次被问到这个问题，也没有像之前一样排斥，但是也没有认真思考出明确的答案，只是说：“我也不知道。可能会。”
　　“既然有这个可能，我就跟你讲。我看你的技术，没有什么大的问题，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实战经验的累积，还会越来越好。但是，你在进行你每一个招式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呢？”老师看了曹子轩一眼，看他在思考，没有打断他，等他抬头，看见了他眼神里的不解，也没有要求他说出答案，自己继续说了下去，“我知道，你的那种眼神，我见过许多，许多像你一样的年轻人，都是这样的。你一定在想，我要打败这个对手。
　　“这种想法是对的。那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要打败这个对手呢？”这次老师也没有等曹子轩思考，“那就是，我要赢。这也没有什么不对。如果是运动会，教练甚至就会明确的要求你这样想。但我不是教练，我是个老师。如果你将来要做了警察，你用你的这些技巧去制伏一个罪犯，你也想着我要赢得这场打斗的胜利吗？不可以，你要想到的是，你是为了保护而去打败他。这样才对。”
　　曹子轩低着头，更衣室里一阵沉默，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曹子轩抬头，问：“为什么……只跟我说这些？我觉得，会这样想得不止我一个人。”
　　“是啊是啊……刚来的孩子，都是这么想的。你知道的，我腿不好，两年前就已经不教课了。今天是来代班的。以前我给学生上课的时候，都会说。现在的人啊……都不讲究这个了。把你叫出来说说是因为，难得见到这么有天赋的孩子。只有二十多年前，有那么一个人，是我的学生。他也是这样，好胜心特别强，不管是练习还是正式一点的比试，都认真去把对方打倒……看见你，我就想到他了。别说……这么一提，你和他还真有点像。”
　　老师盯着他看了半天，问道：“对了……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曹子轩。”
　　“你姓曹，那曹斌你认识吗？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爸。”
　　那老师听了这话，哈哈大笑，“真是太有缘分了！我说的那孩子，就是你爸啊！”
　　曹子轩听到了，也觉得吃惊，“我爸是您的学生？”
　　“是啊……那么多年前的事了，那会儿我还年轻呢腿脚也好，老跟学生们一起打。只有你爸，能赢过我。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挺好的。现在在市公安局当局长。”曹子轩说。
　　“都当上局长了！我就觉得这小子一定有出息。”然后，又重重拍了一下曹子轩的肩膀，“你也好样的，这么一说，真是越看越像……你说你没想好要不要做警察？”
　　曹子轩点了点头，“是没想好。”
　　“现在的年轻人嘛，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正儿八经劝你，但是我觉得，你做这行，合适。”说完他站起来，“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走吧。我去食堂，陪我走一段。今天见着了学生的儿子，我还挺高兴。”
　　曹子轩看出老师真的很开心，反正自己也没什么事，就陪他一起走了。
　　老师一路讲他父亲以前的事。
　　“曹斌真是我特喜欢的一个学生，那时我才三十岁，跟一帮小伙子玩得还挺好。你爸跟你说他在大学里的事吗？”
　　曹子轩摇摇头，“他不怎么说。他平时忙，总是看不见，不过有时间也不说，他不爱说自己的事。”
　　“他确实就是那样的人。其实，你爸年轻的时候，看着成熟，但还是有一点孩子气的。有一件事，我记得特别清楚……”他故意买了个关子，看见曹子轩眼里流露出好奇的神色，才继续说下去，“那大概是刚开学时候，还没上过两节课，具体的时间我忘了，那个时候我和同学都不熟，同学之间也不太熟。那次上课，一站队人都到齐了，然后我让他们两两结组，先比赛，然后找出对方的不足。我挺关注曹斌这个孩子的，他一开始就不错。跟他结组的是一个瘦高的男生，还戴着一副眼睛，你一听我说是不是也觉得特别不禁打……当然了，不止是他的长相，就是摆出来的架势也看的出来，我想遇到这种人的话，就稍微让一让就好了……”
　　“他才不会呢……”曹子轩没有打断老师的意思，只是在一边小声说了一句，但还是被老师听见了。
　　“你说的没错，我刚喊了开始，没到一分钟，你爸就把那孩子给打趴下了。趴下就算了，人家真是躺在地上半天没有起来。后来你爸带他到医院，居然是轻微脑震荡。你说说……之后才知道，他根本没学过这个，是帮人家来代课的！过了几天，心理学院的老教授来找我了，说我学生把他的宝贝都打坏了，讹了我一顿饭钱。我这才知道，你爸打坏的那个孩子，是老教授亲自给名额保送进来的，当时考试考了全市第三，我们这里的犯罪心理学不是最好的，但是实践机会多。那个时候，也是因为没有人才，中国人都不信这些。”
　　快到食堂了，老师也说完了，停了一会儿，像是在想什么东西。
　　“那个孩子现在也有出息，在海蒂大学当教授，业界都有名的，教授去世的时候，他还来看过，和以前一样，瘦高，戴眼镜，没怎么变。”
　　一直认真在听的曹子轩这个时候开口问：“那个人，叫什么？”看见老师询问的眼光，连忙解释，“因为我爸有一个朋友，两个人……挺好的，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人。”
　　“哦。我记得，是……姓秦。叫什么我还真给忘了。你爸这个朋友，是不是他？”
　　“是了……”曹子轩已经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得知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有点说不出话来，声音发哑，“大家都叫他……秦教授……”
　　“那多好啊！”转眼间已经到了食堂，老师对着曹子轩笑了笑，“今天多了不少话，你可不要嫌我啰嗦。有兴趣的话，可以去办公室找我聊聊。”
　　曹子轩没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老师的身影消失在食堂后，他依旧站在原地，太想起了陪秦鸣过生日的那个晚上，秦鸣说的话。
　　“我叫他秦教授。”
　　“他在海蒂大学。教心理学。”
　　……
　　在回过神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校门口。他没有犹豫，打了一辆车。他知道，今天晚上，自己是一定要见到秦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