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网》故茕

31、朋友

　　距离拿到邀请函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那天许安安回家，给了秦鸣那张邀请函，叫他好好考虑。
　　而秦鸣也确实在好好考虑。虽然他不介意中国的教育，每天做许多简单无趣的习题，但是这不说明他想要获得更多的知识。秦鸣也想，上了大学以后，时间会充裕一点，可以研究一些自己想要研究的事情。他想过自己肯定是会出国的，但是没想要这么早过去。
　　况且，最重要的是，秦鸣并不想专门研究什么东西。他只是看自己有兴趣的东西，就会去学。而且他对拿奖这种事情其实没有特别的感觉。
　　如果是以前，他想的就这么多了。但是现在，他又多了一个顾虑。他会想，去了美国，又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好像是特意帮助自己打消这个顾虑似的，秦鸣那天晚上收到了一封邮件。
　　“听说你是要过来的中国人，太好了，终于不再是我一个中国人了。而且听说你比我还小，我终于不是所里最小的一个了。你什么时候过来？我回去机场接你的。”
　　邮件是从美国发来的，用的中文，没有署名。秦鸣本想他是研究所的成员，用些问题想要咨询一下，但是看完邮件感觉这个人实在是不靠谱，便没有回复。没成想，过了一会儿，发件人好像意识到了问题，又发了一封邮件补充。
　　“刚才忘了说，我是美国国家研究所的Abner，中文名字叫梁居亭。我的房间还有空，你过来的话和我住一间，我会做中国菜，不用担心到这边没有东西吃。”
　　结尾还跟了一个很有爱的笑脸。
　　秦鸣看到这个名字，还真是小小的激动了一下。毕竟他用Abner的厨房教程用了很长时间了，虽然他没有了解过他的其他方面，但是光是能研究出那样菜谱的人，秦鸣觉得他就很厉害。
　　鉴于此，秦鸣还是认认真真地回了一封邮件。
　　“我是秦鸣。去美国的事情还没有定下来，正在考虑。有了结果会告诉你。PS：看过你的美食网站，很好用。”
　　Abner好像一直盯着电脑一样，很快就回复过来。
　　“哦。这样啊……那希望你过来，一个人在这里太无聊了。我们这样就算是朋友了吧！就算你不过来也可以给你发邮件对不对？他们说你很厉害。不过还是希望你来。”
　　朋友？秦鸣觉得自己最近的朋友教得太容易了。说两句话的人都可以成为朋友。到底是事情原本就是这个样子，还是以前的对待他人的方式比较好？不过秦鸣还是没有扫他的兴，回复了一个“嗯”，然后关掉了电脑。

　　太阳已经完全沉了下去。天空的颜色由蓝转灰。
　　曹子轩和张水枫正坐在商场里一家挺高端的咖啡厅。
　　曹子轩感觉到有点不自在。
　　“这要么两个小女孩，要么小情侣的。你说咱俩爷们干嘛非得在这说话？”
　　“这不是里学校也近，离健身房也近。”张水枫到没感觉有什么不对，“主要这不是跟你说一个特正经的事……”
　　“嗯。”曹子轩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不过其实他也分辨不出来好坏，反正喝着都一个味道。
　　“其实之前就想和你说来着……”张水枫说话的时候，不停用勺子搅拌着咖啡，“但是后来没好意思说，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讨厌这个。”
　　“哪个？”曹子轩放下杯子，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就……男人和男人……就这呗。”
　　“哦。”曹子轩顿了一下，又下意识地说了一句，“我没有讨厌。”
　　“啊？”这下轮到张水枫感到惊讶，“因为你不是跟我说过，你爸其实是……喜欢男人。然后你跟你爸关系那么不好，我以为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觉得你讨厌我们这种人。”
　　“嗯。”其实张水枫不说的话，曹子轩都忘了他爸那档子事。他记得，自己一开始，是挺讨厌这样的。但是刚才说话也没过脑子，就说不讨厌。他讨厌同性恋？反正他自己
　　没觉得。也不讨厌张水枫。“我是觉得，他既然喜欢男人，还结婚，这样太不负责任了。所以……不是你想的那样。”曹子轩想了一想，说道。
　　“那就是我误会了。本来之前就想告诉你。”
　　“高三的时候？我记得……”曹子轩想到了那个时候的事。
　　“是了。就是那个时候。也是刚刚发现。”
　　“那……昨天看到的人，是你……男朋友？”
　　“他！不是不是。我跟你从头说吧。”张水枫下了决心说，“之前他们约我去那种‘私人影院’，我推了好几次，这次也是朋友过生日，不好拒绝。还有我跟你说，我之前都没看过的……好了好了你不要嘲笑我。”张水枫看见曹子轩惊讶地表情，着实有点尴尬。“然后他们都有反应吧，我就没有……还担心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然后回家也自己找来看，后来就发现，看里面的男人……会有反应。”
　　“然后？”曹子轩见他不说话，问道。
　　“然后就知道了呗。在后来，我和朋友去酒吧。那酒吧挺乱的，里面不止有一男一女搞的，还有女的，男的，都有。我那个时候就好奇嘛，有两男人一起的我就多看了两眼。别说我之前还真是没有注意。不过我这就被人看出来了。就是昨天你看见那个人，他非说看上我了，要跟我玩玩。我也没同意。不过在健身房又看见了。本来没有其他意思。”
　　曹子轩看他说完话，自己才说道：“反正我是不讨厌，而且你也知道，一直拿你当挺好的朋友。听说那圈子挺乱的，容易得病，你自己得注意着点。”
　　张水枫重重点了点头。“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种人。”他流露出一点伤感的神色，“就是觉得变得和以前想得不一样了。好像原本的计划突然被打乱了……你懂吧，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干什么。现在，找个女人都那么难，何况是男人。”他说着用手拍了拍头发。“也别光说我，说说你自己。高中那么多人追你，你也没交过一个女朋友。大家都说是你太严肃了。其实我觉得跟这根本没关系。就是你自己没有这个意思。”
　　“是没什么意思。从来也没想过交一个女朋友或者结婚。你也知道我家里，看他们每天吵架就心烦。”
　　张水枫打断了他的话，“那不是有原因的吗！”
　　“也是。可是感觉就算不是这个问题，也还会有其他的问题。总之，就是这样吧。女人说变就变，太麻烦。”
　　“哈哈，咱们就觉得女人变得快，女人又闲我们男人变心太快。真是有意思……不过，瞧你这么说，不然，你也找一个男人算了。”张水枫本来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话都说开了，心里觉得很轻松，开个玩笑也没有什么关系。
　　曹子轩也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句话，不过听到这句话以后，毫无防备的，他的脑子里闪过了秦鸣的样子，他细长的眼睛，或者认真或者有些调侃地看着自己，手上仿佛是他头发的触感，软软的，有些发凉。
　　不过很快，他把这种感觉强行压了下去，他不太愿意承认。毕竟秦鸣还是个孩子，虽然他有时候并不像个孩子，比自己懂得还要多。但就是因为这样，他那么聪明，不应该被什么局限住脚步，他可以去美国，去欧洲，去做喜欢的事情，只要他想，任何地方都会接纳他。
　　“算了。开什么玩笑。”曹子轩听见自己这样回答。

　　Abner是个话很多的人，即使秦鸣只是和他发过邮件，也能有所体会。而且，他也是个很有头脑的人，秦鸣觉得自己说了别人都不感兴趣听不懂的话题，他总是有所反应，并且可以表示出自己的想法。那种感觉是秦鸣之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就像，找到了同类。
　　所以这几天，秦鸣一直挺开心的。但是，开心之余，也有些失落。秦鸣并不觉得这是两种矛盾的感情，因为开心和失落是由于不同的事情引起的。
　　让他觉得失落的就是，曹子轩已经有很多天没有联系他了。平时，有事没事还是隔两天就会发个短信，但是现在，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联系过他了。
　　秦鸣在社交方面有着自己的一套原则。他也不知道曹子轩为什么会不联系他，可能是有其他的事情，很忙，也可能只是单纯的不想联系。不过秦鸣是不会去问他的，因为秦鸣会觉得这是曹子轩的事情，没有必要说明。就像自己现在，收不到他的短信，会有些失落，这也是自己的事情。
　　其实关于去美国这件事情，秦鸣已经有了决定，但是好像总觉得缺了一点东西，很重要的东西，所以一直没有答复。

　　曹子轩觉得自己有一阵子没有联系过秦鸣了，自从他跟张水枫见过面以后。本来也没有什么事，但搞得自己好像刻意在回避似的。他觉得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联系过他了，但翻了翻记录，也就只有一个星期而已。
　　他翻动着手机，不自觉地停在秦鸣那个名字上面。同寝的室友出门了，门没有关好，风一吹发出一声巨响。
　　“靠！”
　　正在沉思的曹子轩被下了一跳，回过神来，电话里已经传来了声音。
　　“有事吗？”
　　他一看手机，自己好像拨了秦鸣的电话。
　　他急忙接起来：“没。没事。拨错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我挂了。”
　　“别挂。都打过来了。”
　　“嗯。”
　　然后，两个人都没有了声音。
　　最后还是曹子轩先开了口，“怎么没去上学？”
　　“今天周六。”
　　“去美国的事怎么样？有没有跟那边的人联系？”
　　“嗯。有认识一个朋友。”
　　曹子轩听到秦鸣说朋友这个词，心里有一点不知道怎么描述的感觉，之前，他从来没有说过。按理说，听到秦鸣交了朋友自己应该替他高兴才对，但是，又有点高兴不起来。自己也是他的朋友吗？那和那些朋友又有什么区别吗？
　　“那很好。”
　　“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美食网站的那个人，是个中国人，比我大两岁。也很厉害。”秦鸣跟曹子轩说了一下。
　　“那你……是决定要去了吗？”
　　“还没有。你觉得呢？”
　　“你问我。这么重要的事。”
　　“不可以吗？”
　　“可以。要我说的话，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就好了。不用考虑太多。我也不是很会说明，就是怎么想就怎么做就好了。”
　　“嗯。很有帮助。现在我想好了。”
　　“那……”
　　“那我去给那边的人回复。先挂了吧。”
　　秦鸣挂掉了电话。曹子轩看着电话，无奈的笑了笑，自己这是怎么回事，说的挺好，可自己还不是想让他留下来。
　　秦鸣挂了电话，打开电脑，给研究所发了一封邮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