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网》故茕

28、开学

　　秦鸣的生日过去没多久，曹子轩就开学了。
　　中央警校是全国数一数二的警校，有着七十余年的历史。学校里教学楼是一栋有年头的楼，周围绿化也很好，看起来十分有“文人气”。但是，训练场，操场，还有对外开放的实验室，都是及其现代化的。
　　在国家警务人员的招生越来越困难的情况下，其他地区的警校几乎没有什么人报名的情况下，中央警校依旧每年吸引着众多优秀的学子。
　　但是在这样光鲜正直的外表下，也难以免除不少社会黑暗的潜规则。因为中央警校建校多年，出了太多人才，警界和司法界的高管不在少数，故而在学校里，也就不乏一群没有够上分数线硬被塞进来的少爷公子。
　　当然了，曹子轩其实也算是这群少爷公子的其中一员。只是他从来不去夜店、KTV、或者什么圈子里所谓的温泉山庄，上的学校也不是什么贵族中学而是普普通通的高中，再加上他平时待人温和仗义，性格也跟那些纨绔子弟大相径庭，所以人们常常会忘记，他是市公安局局长的儿子。而曹子轩自己，也跟那些公子哥们一点也不熟。
　　曹子轩的父亲曹斌其实没有说让曹子轩一定要上警校子承父业什么的。但是，周围的人总说，这孩子像他，他自己也觉得，曹子轩不仅长相，就连性格跟自己也很像，沉着冷静，处变不惊，胆子大心细，最重要的，敢于承担责任，是个干警察的好料子。况且他从小就喜欢学一些格斗，空手道，散打都好。身边的人都说，小轩应该去当警察，当警察，曹斌也没见曹子轩反对，渐渐地，他也这么觉得，他甚至觉得曹子轩自己也是喜欢当警察的。
　　决定把他送到中央警校，其实也不花太大力气，圈里的人都这么干，送个礼吃个饭，心知肚明。曹斌只是有点不好意思。他知道曹子轩那个不学无术的劲头，反正也考不上什么好的学校，不如就送他去中央警校吧。
　　其实在曹斌的印象里，曹子轩小时候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喜欢和自己对着干。在学校不好好学习，放了学不回家，抽烟打架……曹斌也反省过，这可能是自己的错，应该说，这从一开始就是自己的错。那个时候，秦生刚刚回国，自己总是克制不住想要去找他，林令瑶旧事重提，出尔反尔拿出当年的事情要挟他。自己一次又一次和她争吵，那个时候，对曹子轩，愧疚，还有一丝从林令瑶那里转移过来的怨恨……说实话，他真正怨恨的，其实还是自己。
　　不管怎么说，曹子轩凭借自己的实力考上中央警校这件事还是让他感到高兴的。他感觉曹子轩上了高三以后，变得懂事了许多，也突然在近邻高考的时候变得爱学习起来。曹斌不知道原因，不过他不相信这会是因为他儿子想自己考上大学。曹斌这个人，喜欢结果多于喜欢过程。
　　曹子轩和刘四在一个班级里，学刑侦，寝室也只隔了两间。因为曹子轩的父亲是中央警校毕业的，他小时候也跟着父亲来过，对这里很熟悉，于是两个人报了到以后，曹子轩就带着刘四到处转悠了起来。
　　“你怎么了？无精打采的。”刘四看曹子轩一边走一边心不在焉地想事情。
　　“没……没事。”曹子轩只是看见公交站牌，觉得这里离云冈小区和一中都有点远，想到不能经常去看秦鸣了，有点……失落。
　　警校的男生多数偏高，一个个看上去都很壮的样子。但能达到曹子轩这个头的毕竟也不多，更何况他看着英俊不凡，不论男女，学生老师，经过都要多看两眼。曹子轩和刘四去了趟寝室，认了认室友，来的人还不多，曹子轩寝室有一个，刘四寝室有一个，四个人结伴去吃饭。几个人还不是太熟，虽然曹子轩摆着一张脸不说话，可是架不住刘四这个话唠，在一起倒也不觉得尴尬。

　　虽然同样是大学，海蒂大学这边的情况和警校那边截然不同。中央警校虽是全国数一数二的警校，但毕竟里面还有些特长招进来的学生和官宦子弟。而且男生多，也就热闹。
　　而海蒂大学是一所中英合资的高等学府，这里的学生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成绩好。不管什么时间，走在学校里都是极为安静的。男生女生，多半都带着厚厚的眼睛。
　　秦生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挂了一通电话。曹斌坐在一边，身子挺得直直的，手里拿着一本书，一只手拖着额头，看得很认真地样子。
　　秦生看着他摇了摇头，只见他的头时不时小幅度往前一低，有迅速恢复原状，分明是已经睡着了。
　　“喂……你要睡觉的话回家去睡。”秦生用脚踢了踢他的椅子。
　　曹斌睡得本来也不是很熟，被他一弄猛地醒过来，“哦。我睡着了吗？”他把撑着额头的手放下，“昨天没怎么睡觉。有点困。”
　　秦生看着他又继续开始看手里的书。自从曹斌知道了他的办公室，没有工作的时候就往这边跑，过来要不看看书，要不自己去做实验或者是上课的时候在这帮自己打扫房间，整理资料什么的。也不打扰自己工作，跟个花瓶似的，你也不好意思赶他走。
　　曹斌说是昨天没怎么睡，其实秦生也知道，他有几天没来了，定是有案子，能让局长大人亲到现场的案子，也不能说是不危急不凶险，至少三四天没睡觉了。而且他见天中午饭过后就来了，警局离大学也不近……秦生看着曹斌，只见他看着看着书又有些要睡着了。
　　秦生说不清楚自己对曹斌是个什么感觉。他爱过他，曾经很爱他。但是他结婚了，他们之间也就该结束了。秦生不知道原因，也从来没有问过，但是他知道，自己没有恨过他，或许有，只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认。但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离开他十年，有过一段有名无实的婚姻，放弃了英国社会研究所的工作回国……那个时候，明明知道回来就会见到他，说着不想见不想见，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回来了。学心理的，在没有比自己更清楚的，就是不承认罢了。
　　秦生看着他的手又重新撑起了额头，但头还是不受控制地滑下去。他知道，自己对这个人，永远只能于心不忍。
　　“你去我宿舍睡吧。”秦生又踢了一脚，叫醒了他，把自己的钥匙递给了他。
　　“你说什么？”曹斌迷糊着，即是没有听清，也是不敢相信。他到这里这么久，知道秦生一直住在大学的宿舍，至于他不回家的原因，曹斌没有问，不知道该不该问。他从来没有要求过去他的宿舍，也是觉得秦生不会答应，他连答应自己的一顿饭都很难。
　　“我说，去我宿舍睡。下楼，后门出去，直走就是，二层左手边的那间。”一边说着一边把钥匙扔到他身上。见他没动，还是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拿起他手里的书，“几天没睡觉了！还不睡觉去，当自己还二十岁啊……”
　　曹斌听见他这么说，被训得一愣一愣的。急忙点头，“那好吧……我这就过去，那两个小时以后我给你把钥匙送过来。”
　　“不用。”秦生想了想说，“我一会儿有个新的博士生要见，然后我会宿舍换件衣服，到时候去吃晚饭。”
　　“和谁？”曹斌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和你呀！你有事？”
　　“没没没有……”也不知道是困还是什么的，曹斌板着一张脸口吃的样子实在逗人。秦生一下子笑了出来。
　　“行了快去吧。一会儿人来了。”
　　话音刚落，敲门声响起来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推门进来，带着黑框眼镜，眼镜后面的眼睛，死板而无神。曹斌与他插件而过，盯着他看了一眼。那男生目不斜视地走到秦生面前，规规矩矩叫了一声“秦教授”，然后的对话，曹斌就听不见了，心里泛起的一丝不安，很快被疲劳和满足所掩盖。

　　曹子轩因为刚刚开学，作为大一的新生，要忙的事情很多。
　　出乎意料的是，秦鸣也变得忙起来。但是，秦鸣的忙有些奇怪，原因是因为他现在除了在教室里听课睡觉写练习之外，又多了一个任务，那就是，给班里的同学讲题。
　　经过了周一的乌龙事件以后，算是同桌的矮个子女生张晓澄总是来找他问题，后来，不知怎么搞得，全班人都知道了他讲题很好，大家有不会的问题都来问他。
　　秦鸣其实不介意当误一些自己的时间，况且在这个过程中，他也慢慢发现与人交流并没有想象中困难，虽然他除了讲题，也不会和同学说其他的话。但他还是能感觉到，他们对自己的态度不一样了。会开玩笑似的对自己用各种称呼“小鸣弟弟”之类的，有时候讨论什么电视剧，电影，音乐，游戏，新闻的时候还会问自己知不知道，如果自己恰好不知道的话，还会自豪地给自己讲解。而秦鸣发现，自己强调一些学术性的问题时，好像他们也并不是很反对。
　　秦鸣不排斥这种改变，正相反，他还觉得不错。在见不到曹子轩的日子里，还有其他的人可以说话，这种感觉很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