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怪陆离》穆二

3、开房

　　再等陆离回来，已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一脸的扫兴，也不搭理谁，沉着个脸，爬回自己床上。
　　“陆同学，”楚安歌凑上前去，调整了一下情绪，露出他天使般的笑容，这一招他曾经屡试不爽，不论男女老少或是老弱病残孕，在他如此阳光的笑容下都会变得阳光，现在他要故技重施征服陆离这块硬石头，“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对不起，现在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陆离瞥了他一眼，不想搭理，摇了摇头，继续想着自己的心思。
　　这一招竟然失效了，楚安歌重新调整了笑容，再次接近陆离：“陆同学，刚才不小心，把你的袋子撞坏了，我从家里拿了一个差不多的赔给你，你看行不行？”
　　柳上交盯着袋子上LV的Logo，看得眼睛都要直了，只恨刚刚被撞的不是自己。
　　陆离扫了一眼楚安歌拿来的奢侈版蛇皮袋，他自然不认识什么LV，只是看着这新口袋做工精细，而且大小适当，恰好可以当书包用。再说了，弄坏东西得陪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跟谁过不去没必要给钱过不去。
　　于是陆离接受了楚安歌的好意，但也不忘给自己做个解释：“首先呢，我接受这个袋子，并不代表我接受你的道歉，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其次呢，我丢了很重要的东西，现在心里烦着呢，别惹我啊。”
　　“到底是什么东西呀？”看得出，楚安歌已经失去了耐性，略带焦躁地问道。
　　陆离撇撇嘴摇摇头，终究是没有说出口，摆了摆手躺下继续睡他的了。
　　楚安歌回头看看我们，眼中压抑着愤怒与委屈。
　　“都在一个寝室，何必第一天就闹不愉快呢？”柳上交上来当和事老，“富少消消气，陆离你也消消气，来日方长嘛。”
　　然而柳上交的话就像是一颗石头掉入太平洋中，听不到一点回音，楚安歌和陆离都没理他，只有他尴尬的表情让我觉着好笑。
　　作为陆离的老乡及粉丝，我觉得此时有必要站出来调和一下气氛：“陆离，现在时间还早，要不我们一起打牌吧，正好三缺一。”
　　陆离的反应证明了我确实有些自我感觉过于良好，不过相对柳上交的石沉大海，这回大海好歹出现了一点波澜：“你们打，我不会打牌。”
　　见到希望，我乘胜追击：“不玩复杂的，斗地主会不会？不行就争上游？摸乌龟？小猫钓鱼？”
　　“你们玩儿。我没心情。”
　　依旧是一声冷冷的拒绝，留下我们三个面面面相觑。
　　找不到乐子，又没有兴致卧谈，加上一个扫兴的怪人不知是睡是醒，我们只好各自无聊。
　　虽然已过了晚上九点，屋里依旧热得烘人，我坐在床上，感觉着热气自下而上的升腾，一刻不停地往外冒汗，即便电风扇开到了最大档，那也不过是热风立体循环罢了。这种感受让我的脑海里浮现出看我妈蒸螃蟹时的场景。
　　楚安歌和柳上交更是没吃过这种苦头，坐立不安，一会儿擦汗一会儿喝水，柳上交那一箱可乐已经消灭了一小半。越是心中烦躁，就越会觉着燥热，整个一恶性循环。
　　只有陆离一人纹丝不动，不知是不是睡着了，神奇的是他连电扇都没有。
　　“妈的，扛不住了！”楚安歌一拍大腿，“出去住，你们要不要一起？”
　　柳上交想都没想立马弹了起来，大概再在这里蒸上十分钟，他就要开始流油了。
　　望着两位本地大佬，我有些犹豫，一是这初来乍到的就夜不归宿，违反校纪校规，二是陆离怎么办？我这一走会不会有些不仗义。
　　“走啦走啦，我能弄到酒店房间，不要钱的。”楚安歌撺掇道，“明早起早点再回来，不就得了，这么热的屋子根本没法睡人啊。”
　　听说免费，我决定暂时放弃考虑仗义的问题，起身跟着走出门去。
　　“陆离，你去不去？”关门前，楚安歌还特意问了一声，大概是要给陆离最后一个回头是岸的机会。
　　可依旧没有回音。
　　“怪咖。”楚安歌一边嘟囔着一边关上门。
　　“是有点怪，该不会有什么孤独症吧？”柳上交连忙附和。
　　“今天也是倒了霉，我那个败家妹妹非要开车，结果惹上了他。我也赔礼道歉了，也问他要不要去医院了，也不知道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
　　“就是就是，咱寝室不会住进来一马加爵吧？”
　　马加爵这个名字让我不寒而栗，出于对老乡的维护，我决定为陆离开脱：“相处一段时间再说吧，别这么早下定论，刚才我见他着急找什么东西来着，好像又没找着，说不定有影响。”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刚才他出去前还特意问过我。”楚安歌点点头。
　　“哎，陈霄，你以前好像认识他？”
　　“呃，我听说过他，他没听说过我。”接着我将陆离的光辉事迹普及给他俩听，“我跟他不是一个中学的，但陆离这个人在我们Y市学生中还是挺有名气的。他高中时期将所有的竞赛奖都拿了个遍，数理化都是一等奖，对了，还有信息技术，也是一等奖！”
　　“嗯哼，听着还像是个人物，怪不得这么怪异。”楚安歌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可惜他选错专业了，我们建筑专业可用不到这么多数理化的东西。”
　　“听说他家境不好，功课上特别努力，取得这个成绩也着实不易，还获评了我们Y市十大杰出青年。你们懂的，这种评比能评上的，大多是某个主任的儿子或者某个厂长的女儿，能凭借自己真才实学的没几个。”
　　“你这么说我就不乐意了，我也是S市的十大杰出青年，可是靠真才实学。”楚安歌瞪了我一眼，然后高傲地反问了我一句，“家里有钱不是我的错吧？”
　　“那自然不是……”我一边示弱一边感慨，我们寝室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不过呢，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期待了，说句装X的话你们不要笑，无敌是一种寂寞，与人斗其乐无穷！”
　　楚安歌此话一出，我噗呲笑出声来，柳上交也强忍着笑。
　　“哎哎，你们别笑啊，你们是看不起人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连忙摆手，“燕雀不知鸿鹄之志罢了。”
　　“待会有空给你们讲讲哥们的光辉岁月！”楚安歌志在证明我刚才的笑是一个荒谬的错误。
　　出租车大概开了十几分钟，来到一座高楼下，门童连忙上前来开车门。当我意识到这里是一家五星级酒店时，心跳立马开始加速，我所见识过的最好的酒店，是Y市宾馆，四颗星。而且也仅仅是见识过，从来都没有机会踏进去。眼下站在这五星级酒店门前，我的心情就跟刘姥姥要进大观园似的。
　　我仰起头来，欣赏着高耸入云的建筑，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猪跑，今天终于要吃上猪肉了！
　　酒店的大堂富丽堂皇，一个硕大的水晶吊灯挂在大堂中央，就跟童话里的皇宫一般。当然了，这里若算作皇宫，那也应当是皇上的后宫，而与纯情的王子公主的故事没有太大关联。
　　我加快步子紧跟着楚安歌的步伐，免得做出什么丢人的事情来。
　　“你好，我是楚安歌，我要一间套房。”楚安歌站在前台，又一次露出他天使般的微笑。
　　“你好先生，请问是你们三位先生都要入住么？”前台小姐浓妆艳抹，厚厚的粉底下透露着几分紧张，欣赏完楚安歌的笑脸后又嫌弃地瞥了一眼边上的两个歪瓜裂枣。
　　“是的。”
　　“你好先生，你们三位先生，入住一个房间，该怎么睡呢？”前台小姐抛出了一道我们都没有想过的问题。
　　这个问题倒是让我觉着有些尴尬，前台不会觉得我们三个是玻璃吧？咦……想想就恶心，和楚安歌玻璃也就算了，这还带着一个满脸冒油整个人跟一油桶似的柳上交呢……
　　“你们大堂经理呢？叫他过来。”楚安歌倒是淡定依旧。
　　小姑娘跑到里屋叫来了大堂经理，一个中年人，西装笔挺，远远见着楚安歌便开始点头哈腰满脸堆笑，一副奴才见到主子的嘴脸：
　　“哎呦，楚公子，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今晚值班的这个前台是实习生，还不太了解我们酒店的情况。”
　　说完经理又吩咐前台道：“总套还在不在？以后记住了，这位楚公子是座上宾。”
　　柳上交和我连连咋舌。作为一个还没有拿到身份证的人，在网吧都不一定能拿到位置，别谈酒店了。
　　很快，前台麻利地给楚安歌做好房卡，经理一路要送我们去电梯，楚安歌大手一挥：“您忙您的吧，不用送了。”
　　“哎，好嘞，待会我让厨房给您送些水果和酒水。”
　　“酒就不用了，给我们送点斐济水和圣培露吧。”
　　“好嘞，入住愉快！”
　　大堂经理全程充分展示了五星级酒店的服务态度，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不过我也清楚，这份恩宠人都是冲着楚安歌去的，跟柳上交和我没半毛钱关系。
　　房间在52层，建筑的顶层，酒店电梯上升的速度飞快，让我有些耳鸣。
　　“富少，一看就是常客啊。”柳上交搭话道，“以后我就叫你富少吧。”
　　“叫我楚少好了，我喜欢楚少这个名字。”
　　真正的有钱人倒真没几个喜欢露富的。
　　“不过我确实是这里的常客。”楚少肯定了柳上交的猜测。
　　“来这里，都干嘛呢？”我傻乎乎地问道。
　　“你说能干嘛呢？”楚少面带诡异的微笑反问我。
　　我挠了挠头，同龄人里，听说过泡球场的听说过泡网吧的，头一次听说泡酒店的，难不成……
　　“楚少有女朋友了？”柳上交问出了我的问题。
　　楚少摇了摇手指：“没有，我只有女性朋友……们。”
　　作为一个正处于青春期，荷尔蒙正盛的雄性，没眼红过楚安歌的帅气，也没嫉妒过楚安歌的多金，倒是在听到这句话后，我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平衡，TMD，老子到现在连姑娘的手都没能摸过。
　　站在房间的落地窗前，S市的夜色已经深深地震撼了我。眼下是五光十色四处绽放的霓虹灯，橘黄色的路灯如几条长龙一般互相交错，汽车像是无数颗星星一样有规律的聚散。这一切都是我不曾见识过的风景，一如楚安歌这样的人物。大概，我和楚少的差距，就跟Y市与这S市的差距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