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阁庄周梦》沈复来

35、第 35 章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到了义庄，守着门的衙役依旧是前两天那几个。我低着头跟在邱大人身后走进，刻意回避了那几个衙役的目光。
　　天气尚未转暖，使得柳姬的尸体保存的尚算完好，邱大人上前仔细探查一番，张大人则不忍直视，画像中如此活色生香的一个大美人，如今变成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其实我也有些不忍看，但为了案子的真相还是睁大了眼去瞧个仔细。
　　柳姬的尸体我已经查看过一番，但毕竟也是外行人，不懂道，跟着邱大人等可能能得到更多的线索。
　　邱大人正色道：“宋老先生在《洗冤集录》一书中提到：‘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查案最紧要的便是验尸，来人，拿纸笔来，将本官等会所说的话都记下来。”
　　我赶紧拿来纸笔恭恭敬敬站在一旁。
　　邱大人：“死者年十九，死亡时间约为二月廿四戌时至亥时时分。脑后有一处伤口，应为钝器所伤。脸上多处划伤，凶器约为长七寸，宽一寸的匕首。死于失血过多。”
　　我尽数记录在册，邱大人又看了几处柳姬身上的伤口，可能是周围人有些多，他再未言语，也不让我记下。
　　过了半刻，邱大人对其他人道：“诸位大人且先回去罢！邱某有尸体要检，场面可能不大雅观，这等粗事交由邱某来做比较好。”
　　吴大人等正闲义庄阴森森的，又有尸臭味不想多待，闻言连声说好，又不忘加一句“邱大人辛苦了”，屁颠屁颠准备走，邱大人又加了一句：“对了，刚刚张大人夸赞的那个颜土是罢，你留下，帮本官打下手。”
　　杜叔父连忙要上来拦，我道：“是，大人。”杜叔父不好再说，我轻声对杜叔父道：“叔父无须担心，佳儿自有分寸。”
　　杜叔父才跟着吴大人等不放心的走了，走时频频回望。

　　邱大人见人都走了，边蹲下身察看柳姬的脚部，边跟我说：“等会儿我说的话，你用另一本册子记下来，也不能泄露出去，这是本案之中的机密明白吗？”
　　“是，大人，小的明白。”
　　“不用粗着嗓子跟本官说话，我听得出来。”
　　我低下头，掩住脸上震惊的神色。这么说，邱衡刚刚在柳姬房中就发现了，果然言多必失。但是邱衡为何没揭穿我呢？还将我这种“可疑人物”带来义庄。
　　“是否好奇本官为何没在众人面前拆穿你？”
　　我默不作声。
　　“小丫头挺机灵。佳儿，你叫佳儿，”邱衡喃喃，又接着说：“并非颜土。也亏你想出这么个名，若不是刚刚你对你叔父一番轻语，我也未必知晓。”
　　可我明明那么小声，难道这邱衡是顺风耳不成。

　　“尸体伤口皮肉外翻，为死前所伤。手部甲缝之中有泥沙，脚底有厚茧。”
　　我一一记下，将册子呈给邱衡，这邱衡也是有趣，他就不怕我做手脚。
　　邱衡冷不丁又开口：“是不是又在好奇本官为何将你单独留下，你刚刚呈给我册子的时候，本官瞧见你手上有厚茧，身上干净，还有一股皂角淡香，肯定是做浣衣之类的活计，过来之时，见你经过城北之路，回头望向街边三次，极有可能家住此处。两样连起来，可见你是城北之中的普通浣衣女。本官虽不知为何你要掺到这里来，但你查此案已有几天，定然知道比我更多的细节。”
　　邱衡一番话，越说我越震惊，出了一身冷汗，此人若是真的要陷害方景之，那方景之才是真真正正的在劫难逃。
　　一想到邱衡是王丞相那边的人，平日与王斐交好，是敌非友。我不能实话实说，得想个什么话骗过去才好。
　　邱衡低头看向我，道：“你不用想拿话搪塞我，一些小伎俩我一眼就能识穿。”
　　我回道：“邱大人与我平日所闻真是不同。”
　　邱衡挑眉，转过身去：“哦？本官的名声的确不怎么样，但对于查案，本官自认本朝第二严明公允，没人能认第一，你如今将你所知全盘托出，我尚且可救方景之一命，但如果过了我这个村，那就没这个店了。张延舟此行并非是来救人的，他只是来抓沉章的把柄，如果方景之真死了，那才是遂了他的愿。你不想方景之枉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