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边城浪子同人]其叶菁菁[原著叶开/新边城叶开]》长汶

47、第 45 章

　　丁麟这话是对傅红雪说的，但是他的目光却转向了别的地方。
　　因为就在刚才，他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冬日雪天里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虚掩着的门缝中悄悄探了进来。
　　他在看着原本站在他们身后的一个人。
　　袁家也是武林世家，袁秋云老爷子唯一的独子成亲，娶的又是江湖曾经烜赫一时的万马堂大小姐，来贺喜的世家公子可真不少。刚刚这场骚乱过后，原来还在贺喜寒暄的人群不自觉地聚拢过来，有不少都是丁麟见过的面孔。
　　哪怕以前八竿子打不着一点关系，劲敌当前，他们也不得不找机会多走动一下。
　　在一群锦衣华服打扮考究的年轻公子小姐中间，有个人显得还格外出挑些。这人衣着十分华丽，腰间悬着一柄长剑，七颗龙眼大小、圆润晶莹的明珠镶嵌在剑鞘上，正是这个地位的年轻人最喜欢的装饰。珠光衬着神情间的高傲，他的人也正如这精心挑选出的珍珠一样，显得很漂亮，很神气。
　　他也确实有资格神气。
　　因为在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中，他拥有的实在已足够——家室，地位，财富，朋友。
　　可这个人一对上丁麟的目光，脸上的高傲就像蝗群飞过庄稼，立刻消失不见。
　　丁麟微笑着招了招手：“你好。”
　　他的脸色变了几变，才闷声道：“我不好。”
　　傅红雪看着丁麟的眼神立刻变得冷淡：“你也认得这种人？”
　　他不喜欢这样的人。有些人仿佛一出生就是带着万丈光芒来的，既没有吃过苦，也没有流过泪。
　　他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也许他是有些羡慕这种人的——既羡慕他们，又看不起这种人。
　　傅红雪甚至也有些看不起跟这种人结交的丁麟。
　　丁麟好像没有听出傅红雪话里的讥诮，微笑道：“我倒是想认识，可他却未必想要认识我。我们已见过两次面，过了一次招，他却连名字都不肯留下。”
　　傅红雪冷冷道：“也许因为他瞧不上你。”
　　丁麟居然同意：“像南宫兄这样的人，就算瞧不上我，当然也有没什么关系；只不过南宫兄一向是个很体面、很有教养的人，方不方便把藏在衣襟里的手伸出来？”
　　这个人居然是曾经败在丁麟手下的南宫青。
　　他右手一直笼在袖中，此刻脸上已有些挂不住了，勉强笑道：“魔教的敌人还在这里，没想到丁兄却忍不住想寻自己人的晦气了。”
　　傅红雪眼锋扫过南宫青衣袖，却没有开口。
　　丁麟在心里叹了口气，道：“南宫兄手指不多不少，一双手生得也不难看，右手拇指上还戴了枚价值连城的翠玉扳指，总不能是怕被在场的见了惦记上。”
　　他忽然有些希望叶开也在这里。
　　每当叶开在的时候，他的心情总会轻松许多，他们之间甚至产生了某种奇特的默契——也许因为他们天生就有种割舍不开的联系。
　　忽然之间没有人接他的话茬，他居然已有些不适应了。
　　南宫青已将右手大大方方伸了出来，拇指上的扳指通身翠色，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宝贝。他扬起下巴，有些得意道：“我当然没有这个意思。”
　　但他看起来偏偏就是这个意思。
　　丁麟笑了：“那南宫兄莫不是想突然给我个惊喜？”
　　南宫青的表情僵了僵，随后又笑道：“成亲本就是大喜，要说再有什么惊喜，也只会是好事。”
　　丁麟道：“这是自然，你一出手，我只怕就高兴得要死了。”
　　他话说到这份上，再迟钝的人也该听出里面的不对了。马芳铃忍不住出言道：“你好像对南宫大哥有什么误会。”
　　丁麟道：“哦？”
　　袁青枫立刻跟着道：“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南宫兄都不是会背后偷施暗算的人。你总不能因为一个人没有时刻把手伸出来，就断定他是要对付你。”
　　丁麟淡淡道：“我并不是在怀疑南宫青。”
　　他这话实在很难让别人相信，所以人群中已经有人在冷笑了。
　　丁麟眨也不眨地看着南宫青，接着道：“因为你根本就不是南宫青。”
　　南宫青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忍不住笑起来：“我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不是我的。既然我不能是南宫青，那你倒是说说，我究竟是谁？”
　　丁麟回头瞧了屋顶上的花寒衣一眼，又看着“南宫青”道：“你是跟花寒衣来的，对不对？九头凤。”
　　“南宫青”的面色忽然变了。
　　他目光森森道：“你居然看出来了。”
　　傅红雪忽然道：“因为没有人喜欢背后挨刀子。”
　　丁麟笑了。
　　正因为他懂得多看，多想，所以至今他还活着。
　　“南宫青”冷笑着将右手缩回袖中，再伸出来的时候，掌中已多了一柄寒光四射的短匕。站在他们身边的人这才意识到，这个“南宫青”居然是个如真包换的冒牌货，纷纷后退了几步。
　　扮成南宫青的九头凤冷冷扫了他们一眼，再开口时，嗓音忽然已变成了女人的声音：“我哪里不够像？”
　　“魔教的易容术实在有两下子，但你的杀气却太重，”丁麟微笑道，“更重要的是，我一进入这个院子，就已经发现了你有问题。”
　　九头凤道：“哪里有问题？”
　　丁麟指了指，道：“这里有问题。”
　　九头凤本以为他会指指她的脑袋，谁想丁麟居然指的是她腰间的剑。
　　丁麟叹了口气：“你腰上佩的这柄剑，上面的纹饰虽然是南宫家的标志，可剑却不是南宫家传下来的那一柄。”
　　傅红雪道：“你怎么认出来的？”
　　丁麟忽然有些犹豫起来，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南宫青那柄剑已经被送去当铺，当了十两银子，拿去修他踢破的院门了。”
　　傅红雪怔怔道：“被谁？”
　　“被叶开。”
　　丁麟没有去看此刻的花寒衣，因为九头凤正缓缓揭去了脸上的人皮面具，她面具下的表情，就像饿极了的人忽然见到一桌上好的鱼翅席，一口未动被人倒进阴沟里一样，实在精彩极了。她眼神古怪，道：“我实在不该选南宫青的。”
　　站在高处的花寒衣忽然道：“原本准备来贺喜的南宫青忽然动身去了开封，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就算要我选，我也一定会选择假扮他。”
　　九头凤看着他的眼神忽然充满了尊敬和感激。
　　丁麟却皱了眉：“开封？”
　　花寒衣道：“世家公子，免不了有些声色犬马的爱好，南宫青就不知怎么忽然迷上了斗鸡。”
　　丁麟忽然咳嗽起来。
　　傅红雪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看见九头凤垂着头，将手中的短匕愤愤抛在地下。雪亮的刀刃闪着幽蓝的冷光，一看便是削铁如泥的利器。
　　可再锋利的匕首，若是发挥不出作用，也跟块废铁没有两样。
　　九头凤仍觉不解气，取下了腰间的长剑，作势也往地上抛去。
　　丁麟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有根看不见的蛛丝忽然落在身上，将他紧紧缠住一样。因为恰好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了花寒衣的表情。
　　他们易容冒充的计划本已经完全失败，可花寒衣看上去好像连半分失望也没有。他嘴角甚至还噙着丝笑意，居高临下地冷冷望着他们。
　　丁麟不喜欢这种感觉。
　　九头凤的心在跳。
　　她的心不但跳得飞快，连指尖也已因为紧张而冰冷。
　　教主的注视让她激动，可她现在更在乎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长剑已经被她用力向地上抛去，刹那间就将跌在地上。
　　——只要长剑跌在地上，里面的机簧就会被触动。
　　——剑鞘里并没有剑，而是藏着别的东西。
　　剑只几寸就将落地，九头凤的呼吸也几乎停顿。
　　可就在这时候，一只脚忽然伸出来，轻轻一勾，长剑立刻凌空飞起，稳稳落到了一个人手里。
　　剑在丁麟左手。
　　九头凤面色骤变，丁麟立刻知道自己猜对了。
　　丁麟轻轻舒了口气。他的反应迅速、准确，刚就在他脚尖勾起长剑的时候，就已发觉剑的重量不对。一柄精钢长剑，本不该这么轻的；如果它太轻，也许因为剑鞘下包裹的根本就不是剑，而是别的东西。
　　他凝视着掌中的剑，刚想要笑一笑，剑鞘中忽然传来轻轻“格”地一声。
　　丁麟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声响极轻微，几乎会被任何一个人忽略掉，但丁麟绝不会——因为就在同时，他已感觉到了剑鞘内机簧发动的微震。
　　长剑立刻脱手，斜斜飞出，撞到了远离人群的一根廊柱上。空壳般的剑鞘打在柱上，从剑锷处断成两截；丁麟屏着呼吸，只见跌在地上的剑鞘里，缓缓游出了条红色的小蛇，正嘶嘶吐着信子。
　　小蛇有手指粗细，一身鳞片火红欲燃，院子里已有不少人尖叫出声，马芳铃更是吓得躲到了袁青枫身后。
　　丁麟的心却反而稍微轻松了些。
　　他原以为剑鞘内藏了暗器、毒烟甚至是霹雳弹一类威力巨大的火器，却没想到只是条小蛇。
　　他认得这种蛇，它不过是条火炼蛇，只是看着吓人，却没什么毒性，被它咬到，身上也不过是多出几个洞来，而这种洞是死不了人的。
　　他唯一想不通的就是，九头凤为什么要藏这样一条蛇在剑鞘里？
　　丁麟沉吟着转过头，就对上了傅红雪鬼魅般瞳仁放大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