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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两不相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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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时,花千骨站在开宝寺内空阔的大院中,等着见彦月,大雄宝殿内香客络绎不绝。望着寺内高立着的佛像,眉头紧皱,捂了捂早已急饿得扁扁的肚皮,不由得叹了口气。
早晨醒来时,她只觉得浑身酸痛不已,神游了片刻,触碰到身边凉玉般的肌肤,才突然惊坐起来,又看了看身边安静沉睡的白子画,又喜又惊。
拾起落在枕边的女娲石戴好,花千骨没想到自己的血和女娲石真有救命之效,白子画是活过来了。
可是一想起昨夜之事,小脸不由迅速蹿红,不过她还是按下娇羞,轻抚他完好无损的左胸,探听到平稳的心跳,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又经过这样一场剧烈的运动,花千骨腹中饥饿不已,然而别苑内许久没有人居住,哪里还留有食物。幸好这里离开宝寺并不远,或许能找彦月帮忙。
昨日雨下一整夜,即使将近午时,天空依然灰蒙蒙,她心中还在担心着别苑内的白子画,幸好已告知鸣鸢好好照顾他。
又过了许久,才等到庙里的小和尚来通传,带了她到后院。
没想到彦月正坐定在房前的石桌旁,没等她说话,便站起来问道:“花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月,”花千骨见到他,心中还是非常高兴的,只拉着他坐下,“此事说来话长,姐姐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待说明来意后,彦月即吩咐寺中弟子取来素食,花千骨一边吃一边告诉他:“这段日子,师父带我去游离四方,只是途中遇见坏人,现在师父受了伤,于是便回此处修养。”
彦月闻言,眸中神色微动,片刻后才淡淡问道:“那你师父他,现在没事了吧,需要我去看看吗?”
“嗯……”说到这,她才恍然欣喜道,“对了,我怎么没想到,小月你医术那么高明,快帮姐姐去看看我师父吧。”
说着便要拽起他,却听彦月笑道:“不急不急,花姐姐,先让我回房取了药箱,再跟你一起过去。”
趁着彦月回房之际,花千骨把桌子上的菜一扫而空,期间似乎听到房内传来片刻响动,但只持续了一瞬,等到彦月出来时,她便随口问了一句:“小月,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你房间里有奇怪的声音?”
“没什么,或许是因为寺中患了鼠疫吧。”彦月回她,又状若沉思片刻后才道,“说来也奇怪,这段日子以来,京城异象不断,先是本该干旱的冬季时节,连天暴雨,后有各类异兽出没京郊,有时甚至窜入城区,此前皇上本准备去西郊冬猎,谁知出发时马匹俱驻足不前,赶马的侍卫稍一用力却把马惊了,也吓坏了车辇中的小皇子,刚刚便是宫里来的侍卫,正与我商量入宫开坛的事。天下有异象,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花千骨虽有些错愕,却没联想那连天的暴雨跟自己有关。
回到别苑时,幸好没听鸣鸢说有任何事发生,只是鸣鸢在看到彦月时微微顿足。
彦月细细给仍然沉睡的白子画把了脉,才说:“花姐姐,放心吧,姐姐师父并无大碍,甚至可以说是好得很,他体内血气繁盛,精力充沛,嗯……恕我直言,姐姐的这位师父,似乎并非凡体……”
“是吗?”花千骨这时才想起来,师父是仙人之躯,怎么能随意把身份告诉别人,只好抢过话来道,“我师父当然是凡人,也许是因为昨天师父吃了我们东海特制的灵丹,才好的那么快,这么说师父真的没事了吗,但他为什么还不醒呢?”
“看他的样子,似乎还沉浸在梦境之中。”彦月笑道,“姐姐不必担心,姐姐师父因为受伤,元气受损,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应该不需多久便会醒过来了。”
“真的?那我就先谢谢小月了。”
诊断完毕,花千骨便跟彦月回寺中取药。
一路上心事重重,路过大雄宝殿时,未免又多看了佛像一眼,望见那抹永恒的慈悲的微笑,花千骨若有所思。
此时彦月突然道:“姐姐,你若有心事,何不在此求上一支签?”
花千骨却也没有推辞,进到殿内,虔诚跪立在蒲团上,默默在心中祷告了一番此间的遭遇,顺便诉请佛祖庇佑白子画安然渡过此劫。
诚心求下一签,也不去看,就交给小月,然后似松了口气般,站起来回身跟着小月到后院去了。
“姐姐,为什么你好像并不在乎这签?”
“呃,我求佛祖保佑,只是为了心安而已,况且我知道,凡事事在人为,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的人生命运,又为什么要靠一支签来决定?”
“姐姐真是心怀坦荡,小月修行多年,对佛道的了悟却不如姐姐的半分。”
花千骨笑笑,两人重坐在树下的石桌旁,便见彦月手上多了张签文,花千骨嘴上说着不介意,此时却瞟了一眼,只见彦月微微叹口气,却未曾开口,把签文随意往桌上一放,就进了一旁的药房取药去了。
花千骨按耐不下心中的好奇,犹豫片刻后终于还是取了那签看了一眼。
只见签文上写道:“生死劫:千难万险婆娑度,死生一定尘缘劫。莫道明镜本非台,一梦三生,九死不堕,一朝魂散,两不相依。”
花千骨心中登时咯噔一声,似乎有何物事惊坠而下,心跳霎时慢了一拍。
生死劫,生死劫……这签文上所书的三个字,为什么那么熟悉,又如此让人恐惧?
那股莫名的惊惶源源不断袭来,花千骨顿坐在石凳之上,直到身侧传来小月一声叹息:“姐姐不必如此担忧,这不过是很普通的一篇签文。”
她才抬头问道:“小月,你告诉姐姐,这生死劫,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个仙缘独厚的人本该历经三生、九难、十劫才能顿悟得道,他的每一生也会经历许多大大小小的劫数,这生死劫不过是其中一劫罢了。只是此劫较为凶险,渡过此劫更需依靠超凡修为和智慧,过之则生,不过则……魂飞魄散,永不超生!”彦月瞥了一眼花千骨惨白的脸色,解释道。
花千骨紧接着急问:“那这生死劫,怎么才能避过去呢?”
“生死劫其实是一个人,如若遇到,要是不能杀之避之,便只能落得疯癫成魔,身败名裂的下场,最好还是远避为好……”彦月一面解释,一面把准备好的药材递到花千骨手中,又淡笑道,“但作为我寺中签文,平日对香客们的解释只是让人警惕,其将面临人生中最重要的劫数,凡事小心谨慎便是。毕竟平常人都是肉体凡胎,哪那么容易遇到这神仙才历的生死劫。”
花千骨抱着那几包药材,脸色煞白,一路上早已失魂落魄,她心知小月是在安慰她,想到在绝情殿时幽若跟她说过的前世花千骨的故事,花千骨便是白子画的生死劫,那个故事最后的结果,便是白子画亲手把花千骨杀了,即便花千骨魂飞魄散,白子画却仍然入了魔,并且差点因此身败名裂……
而今,这签便是为白子画求的,为什么又是生死劫?
想到自己身上的女娲石,还有自己泛着异香的血液,吸引鬼怪的煞气体质,此时她不敢去想那个让人惊恐的可能。
她,真的是花千骨?如果是这样,那她又是白子画的生死劫……
跌跌撞撞跑回别苑,花千骨奔到床前,望着白子画熟睡的面庞,心中阵阵揪痛。
自从遇到自己,他便屡次受伤,这次连诅咒都不管用了,他差点被自己害死。
许久后,她走到门口,问蹲伏在屋檐的小白鸽:“鸣鸢,这里的结界一般人应该进不来吧?小月说过师父很快就会醒过来,现在,你随我去个地方吧。”
鸣鸢抬起头,有些不解的盯着她看了几眼,便默默点了点头。
花千骨收拾好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的物事,再回头望了一眼白子画,便快步走到院中,跳到上鸣鸢背上,随意指了一个方向,毫不犹豫地飞离了别苑。
开宝寺后院房前,此时正站着一个和尚,只见他抬头看见空中远去的白影,唇边冷然一笑,这才重新步入室内。
挥手在房前布下结界,他缓步走到榻前,解开榻上彩衣女子身上所施的法咒。
彩衣女子轻咳一声,这才厉声喊道:“玄月妖王,你,你对我师父做了什么?我警告你,不要伤害我师父!”
“幽若,凭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想救花千骨吗?你已自身难保。”玄月骤然转身,身上便退去那身紫色袈.裟,恢复本来面目,“我没有伤害花千骨,她已经走了。”
幽若闻言松了一口气,支身坐起来,望见躺在不远处已昏迷不醒的人,又惊声道:“月,月,你怎么样了?玄月妖王,你究竟要做什么?快放了他。”
话还未落,幽若却猛吸了口气,只见玄月往地上不省人事的彦月身上狠狠踢了一记,他立时闷哼了一声,从昏迷中醒来,吐出一口血。
幽若焦急万分地跳坐起来,恨不得立刻跑到彦月身边,却被玄月伸张手臂,掐住脖颈。
“你就如此担心他吗?那我呢?我算什么?那些日子对你来说,真的什么都不是吗?”
“幽若姑娘……”那边彦月却微弱出声道,“你没事吧?刘鈅瑄,你怎么会在这里?快把幽若姑娘放了……”
“哈哈哈哈——”玄月一把推开幽若,猛然转过身来,掌中一记紫光划过,立时便把彦月提到空中,“彦月禅师,我当然在这里,我眼看着她一路从东海往这里飞来,原来竟然是来找你,寻求安慰。可为什么是你?明明我跟你是一样的,为什么她喜欢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说罢,砰一声,重重把彦月甩到地上。
幽若脱得身来,连忙跑到彦月身边,抱起他,望见他嘴角边喷涌而出的血流,心中难受,扭头便对玄月喊道:“我喜欢的人,从来都是他,不管是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都是他,他心思澄明,宅心仁厚,救苦济世,这样善良的月我不喜欢,难道会喜欢一个作恶多端、毫无善念的魔界妖王吗?”
“为什么不可以?你不喜欢我无恶不作,心存恶念,我便要你永生永世留在我身边,你永远都是我的!”
玄月用要妖力把幽若摄到身边,禁锢在怀中,一手却捻起一团紫气,打在彦月身上,看着他重重倒在一边,无视哭喊着的幽若,便挥手施法,紫光过处,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