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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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雨轩】
“怎么样，头疼有没有好些？”汪曼春递过一杯茶给于曼丽。
“已经没事了。”于曼丽浅浅抿了一口，“对了，我明日会见上峰派来的接头人。”于曼丽说起来漫不经心，仿佛要见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贩，要些鸡毛蒜皮的小东西。
“你倒是一点不怕。”汪曼春笑了笑。
“有什么好怕的。一看就是单向联系，消失了都激不起多大水花的小人物。”
“这么重要的事，来的只会是个小人物？”
“越重要越隐秘的事，越不敢兴师动众，但凡厉害点的人物知道了，就会想来分一杯羹。你是可以解决掉，但难免会露点风声。来个小人物，反正他没能力，也知道不了什么，大多都是拿钱办事。更是不用操心了。”于曼丽讲得头头是道，确实是师范里那些先生的范儿。
汪曼春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她想看看这个于曼丽的脑子到底还转不转的开。还好，脑子里的思路还是清晰的。于曼丽这种人，无论崩溃到何种境界，脑子总还是清醒。时时刻刻都绷着一根弦，不会做不理智的事。就像当初明台叛党，于曼丽在得知明台安全离开的那一刻，就向上峰举报，免了自己受牵连。这种脑子让人羡慕，可却可怜了自己。
“曼丽，我最近总是很不安。我感觉你有事瞒着我。“
于曼丽听笑话似的看着汪曼春，”我？我刚从北平回来。要不是你那日把匣子送过来，我都不知道上峰有什么动作。我能有什么事瞒你。你疑心病又犯了。这么久了，我还以为你真的回归本性了呢？没成想还是原来的样子，伪装穿久了，就成了自己吧？“
汪曼春看着于曼丽，于曼丽笑得依旧优雅美丽，可嘴里的话刻薄的如剔骨的刀。
“罢了，我不管你。你要送死，又于我何干。”汪曼春将视线转向远方，倚栏听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城镇，越发冷清。
【城北长兴茶楼】
陆建勋是这长沙的情报官，一心想将张启山取而代之。他坐在二楼主坐，对面的戏子咿咿呀呀的高歌。
“长官，我听说北平新月饭店的大小姐来了长沙，住在张启山那里。”陆建勋的副官小声汇报。
“怎么这年头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爱往张启山那靠啊？”陆建勋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
“我们这几日四处拜访，九门都不理不睬。怕是与张启山有关。”
“九门盘踞长沙都多少年了。岂是我们几日之功可以打动的。我们得投其所好。”陆建勋双手交叠，思虑片刻，吩咐副官道：”你去准备写上好的药材，我们明日去拜访一下大小姐。“
【张府】
“今日来拜访尹小姐有些唐突了。”
“陆长官多虑了。”
尹新月一看陆建勋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人，那双狭长的眼眸，从进来的那一刻，就在游走，不知打着什么鬼算盘。但他身上有不低的军衔，貌似还是张启山的同事，面上也摆出了待客之道。
“哟！陆长官，稀客稀客啊！”于曼丽刚回来，看见陆建勋坐在客厅里，瞬间就没了好脸色。
陆建勋见到于曼丽，拳头暗暗攥紧，于曼丽从来都和他不对付。也不做表面功夫，每次一见都是在互撕脸皮的。
“于小姐。”陆建勋硬挤出个笑来。
“怎么终究还是没落了，来找我们庇护啊？可我这几日也没听说有撤职文书到我们长沙来啊？莫非是陆长官在上面的人说的。”
尹新月看着于曼丽对陆建勋冷嘲热讽的态度，没有搭话。
“于小姐说笑了。”陆建勋碍于尹新月在场，咬紧牙关，不敢表现出怒气。”我是特地来拜访尹小姐的。“
“陆长官，我是说笑还是真心话，你很清楚。我放出话，我跟这位尹小姐还真不是朋友，你立场得站好些。”于曼丽用眼尾瞥着尹新月，字字句句如针尖泛着锐利的寒光。
陆建勋看着尹新月旁若无闻一般，手指转着茶杯。觉得场面不妙。”陆某人多谢尹小姐招待了，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多叨扰了。“说完便扬长而去。
尹新月见陆建勋走远，放下茶杯，还没开口，于曼丽便说道起来。
“陆建勋就是个小人，整日里就知道盯着张启山的位子。我摆明了和他作对，他一时也奈何不了我。你以后防着他点，虽说他一人是翻不起什么大波浪，就怕他唯利是图，勾结乱七八糟的人。”
于曼丽上楼，走了两阶，又回过头说：“对外，我们的关系就是水火不容。在外人面前戏得做足。“
尹新月点头表示明白。
尹新月不知道其中的细节，但她明白，这个混浊的漩涡，她已经卷了进来。她若是真的爱张启山，想在他身边，就得学着处理他身边的关系。还有她需要去了解张启山，就像于曼丽一样，可以帮着他，而不是拖累。
张启山回来了。
“你回来啦！饿吗？”尹新月的眼睛里满是闪亮亮的期待。
“我不饿。你去吃吧。”张启山有些慌。
“可你的管家说，必须等佛爷上桌了，才能开饭。”尹新月放粗嗓音，学着管家的模样。
张启山看着尹新月逗趣的脸，确实觉得可爱。尹新月是跟于曼丽完全不同的人，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于曼丽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事，危险，浑身都弥漫着血腥气。你知道她总穿旗袍，爱吃甜的，喝醉就像个孩子。可你还是不了解她的想法，有时还会想你所知道的，会不会就是她想让你知道。只是她的又一层伪装。张启山觉得于曼丽很了解自己，她知道自己的死穴和盲点。可她有时看起来又一点也不懂自己的意思，多好的心意摆在她眼前都会被她踩成渣滓。尹新月就看起来那么天真无邪，会一心一意跟人白首的样子。她会真心实意的待自己喜欢的人好，会明明白白的把对你的想法放在脸上。你也不必去猜，她说的话是真是假。尹新月是最好的妻子。
可，张启山念念不忘的还是于曼丽。
“你去吧，我会吩咐管家的。”张启山对尹新月说道。
【听雨轩】
解九爷来找汪曼春，两人聊了许久，说完话后皆是满面惋惜。于曼丽远远一看就知道，是又不太平了。
“曼丽。”汪曼春见于曼丽，赶忙迎上去，“药没用。”
“什么意思？”
解九爷上前说道:”此药对夫人的病无根治之效，还有极大的副作用。夫人一直在隐瞒实情，怕是担心二爷，在死死撑着。”
“那你有什么办法？”
“我与夫人商量过。夫人决定不再服药，好好陪伴二爷一段时日。既然如此，我还是尊重夫人的决定。不过，夫人想把药寄存在佛爷那。”
“到时候，夫人病重难返。二爷必定会找张启山求药，张启山不会给。这不是要他二人反目吗？”于曼丽惊叹丫头怎会想这么个办法。
解九爷没说话，丫头心意已决，怕是不会改变。若是告诉二爷，他们夫妻之间又多争执，时日无多，他们又添遗憾。一时间，除了委屈张启山来求全，也别无他法了。
“把药给我。”于曼丽说道。
“什么？曼丽，你想干嘛？”汪曼春拉过于曼丽的手，让她看着自己，“你可不能冲动。他们同是九门人，好歹还是有情义在的。你一个外人，出了事，谁会帮你。”
“我没有冲动，丫头因为张启山死了，二爷真会杀了张启山的。这事就怎么定了。结果我很清楚，若张启山在，可保九门一族宗泽，可保长沙一时安宁；若张启山不在，九门乱，长沙乱。得逞的只会是陆建勋这样的小人，日本人还没来，就已跪拜。到时候，让长沙百姓何以为安？”
“我知道我拦不住你。要不你拿到药后，就到别的地方去避避风头。等二爷冷静下来了，再回来。”于曼丽还想反驳，汪曼春拍了拍于曼丽的手背，“你就听我的吧。长沙、张启山，我帮你看着。”
“好。”
【陆建勋办公室】
“长官，我打听到张启山前些日去了北平，在新月饭店的拍卖会上。散尽家财得了三味药材。”
“散尽家财？那是多少？”
“这个数。”陆建勋的副官比划了一下。
“够买下半个长沙城了！这张启山还真是舍得啊！“
“他张启山是真下血本了。听说家里能当的都当了，城里五家最大银号钱庄做的抵押。”
陆建勋闻言，思索良久。
“我们到各个钱庄走一趟。“陆建勋对副官说道。
“长官这是有什么法子对付张启山了吗？”
“我记得其中有一家银号是霍家的吧？”
“是啊！霍家是九门里唯一的女当家，而且与张启山不睦已久。听说张启山也是费了很大劲，才从那换来钱。”
“张启山与霍家不和，霍家怎会为他作抵押。我怎么听说是日本人用了一大堆古董宝贝当了银子给张启山的。”陆建勋得意洋洋的笑着。副官顿时明白。
“我这就去给霍当家送拜帖。”
【张府大门】
二月红抱着昏厥的丫头跪在门前。
“求佛爷赐药。”一声声在不停回荡。那细细呵护多年的嗓子，出来的声音自然是令人心头发颤。
张启山坐在沙发上，听见二月红的声音，不免动容。
“你说这于小姐去哪了？二爷去听雨轩不见人，就来这儿求佛爷。都快喊了半个时辰了。”几个丫头在窃窃私语。
几道闪光划过，下雨了。雨纷纷，草木深深。雨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一曲无奈的命运。
“二爷。”丫头费力的睁开眼，雨落在眼睫上，让那个满心都是的人影很模糊。丫头去摸二月红的脸，想确定是不是真真实实的他。“丫头这辈子到头了，不能再陪伴二爷了。二爷的余生还很长，要好好活。我的一辈子，不是你的一辈子。”
丫头的脸色越发苍白，身子也渐渐冰冷。仿佛就要融到雨里去。
“丫头，你不会死的！不会的！我只要把药拿来，你吃了就好了。”二月红如梦中呓语，抓着丫头的手，死死的。
张启山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就往门外走。管家撑伞去拦，被张启山打发了回来。漫天大雨，张启山站在雨里，和二月红共对风雨。张启山浑身浇湿，尹新月在窗前看着很心疼。但她没有去打扰他，尹新月知道张启山现在内心也是愧疚不已，他这么做是想让自己能与二月红感同身受。这样他就可以牢牢记住这种感觉，以后弥补对二月红的亏欠。也许也是在减轻自己的罪恶感。可这件事，好像与张启山不关。是于曼丽把药藏了起来。或许，在张启山的心里，早就把于曼丽当成自己的人吧！所以于曼丽有什么过错，张启山都会去担着。
【陆建勋办公室】
张启山近几日不见于曼丽总觉得不安。果然陆建勋那边在搞些小动作，说他在北平为二月红买药，得到了日本人的资助，通敌叛国。张启山对这种妄言一向都是置之不理的，本以为陆建勋会就此消停，结果他竟然禀告了上峰，还拿出人证物证。天还没亮就把二月红抓走了。二月红因为丫头的死，醉生梦死，精神萎靡，都没有反抗，任凭陆建勋无凭无据的抓捕。他张启山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兄弟被人欺辱。带着副官就冲到了陆建勋面前。
“陆建勋，给我把人放了！”张启山不想再与陆建勋虚与委蛇。
“启山兄。别这么大火气嘛！这是上头的命令，我一个小小的情报官，不得不执行啊。”
“放还是不放，你自己看。”张启山拔枪指着陆建勋的头。
“张启山，二月红可还在我的手里。你就不怕，他走着进来，横着出来。”陆建勋全身一震，好在有二月红在手做人质，要不然张启山这疯子还真会开枪。
“陆建勋，人心不足蛇吞象。你真想把布防官的位置和长沙九门弄到手，还得有点真本事才行！”
“启山兄放心，二月红是你的兄弟，我自然不会难为他。不过你总不能仗着自己的职位，就公开庇护嫌疑人吧？这长沙城里，关于启山兄的流言蜚语已经够多，启山兄可不能再让百姓失望了。不然就算查清了真相，怕也是威信全无啊！”
张启山不想再看陆建勋小人得志的嘴脸，毫不理会陆建勋的话。手枪收回，旋即就转身离开，前往解语楼。
【解语楼】
“这几日，有人在长沙里传，佛爷下了老矿山那的墓，一人独占无数的金银珠宝。”解九爷说道，“而且霍家也参与进来，说佛爷与日本人勾结的那个人，就是霍家银号的。”
“霍三娘一直觉得我在压制霍家的发展，矿山又是她的地盘。这次她也是铆住了劲，要扳倒我啊！”
“上面的人看佛爷势力庞大，早就有了功高震主之意，要不是忌惮佛爷的九门身份，也不会拖到现在这个时机来打压。霍三娘的支持，定会对上面的决策有所影响。若是上头狠下心了，佛爷没了军衔，九门内部又内乱。长沙是真的陷入危局了。”汪曼春分析道。
“我这儿没关系，大不了就是撤了职位。九门只是霍家一家的问题，不是很严重。黑背老六是从来不管这些事的，半截李和狗五也是明事理的人，不会搅弄这些。至于四爷也是懂明哲保身的人。霍家一人的野心，就妄想分间九门，也是可笑。霍三娘是想赌一把。“张启山从容的喝茶，”我们的关键还是救出二爷。“
“你倒是不在意自己。”解九爷看着张启山没半点燃眉之急。
“你这个样子，还真是跟曼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汪曼春笑道。
张启山也笑了笑，眼前清亮的茶汤里，浮现出那张笑脸，娇媚迷人又带些狐狸的狡猾。“于曼丽躲哪去了？”
“第三个狐狸洞呗！狡兔还三窟呢！你以为她就张府和听雨轩这两个地方可去啊？“汪曼春打趣道。
“也好。”张启山放下茶杯，发现解九爷正看着自己。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以于曼丽的能力，她会不知道发生的这些事。你就别想撇下她，一人赴险。“
“说到底都是她不喜欢的事，没必要。”
“曼丽的性格，是从来只看喜不喜欢，不管是非的。你在，她就在。不在乎对错危险，也是因为喜欢。“汪曼春和解九爷一样的讲究，茶具的摆放依着自己的条例，不差分厘。
张启山看着汪曼春收拾茶具，都能整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来，就知道过往的岁月对于汪曼春是有多大的改变。曾听闻，汪曼春是何等狠辣的人物，见时，只觉是个高深莫测、面上温婉的厉害人物，传闻中的蛇蝎美人倒是从没见过。
【长沙湘商商会】
“曼丽姐。”
“念栀，这几日府上还好吧？”
“二爷出事大家都很着急。佛爷前几日陪二爷淋雨，染了伤寒。尹小姐想去联系北平新月饭店。”
“伤寒？严重吗？“
“这几日将养着，好多了。”
“这样啊。对了，你回去劝住尹新月。这件事不能把新月饭店牵扯进来，太多势力交杂在一起，会把事情搞大的。我们得把局面控制在长沙地界，这样九门的力量才能充分发挥。” “是。那曼丽姐，你打算怎么办？佛爷似乎决定用布防官的位置和陆建勋谈判。”
“你没听说恶鬼要来长沙了吗？”于曼丽脸上一抹傲然的笑意，目光柔柔的眸子凝结如冰面，坚毅冷绝。
念栀没有丝毫表情变化，一直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并没有因为于曼丽的话而感到疑惑。
于曼丽披上风衣，走入门外的风云变幻之中。峥嵘岁月，热血男儿。每个人都在向死而生，连她的心都热了起来。
【张府】
汪曼春急急忙忙的赶来，不顾门卫的阻拦，平日里弱不禁风的身子，硬生生闯过亲兵，站在客厅里。
“曼丽去自首了。”
“什么？”张启山因为伤寒而昏沉的脑子，一下清明。
“她拿出自己和日本人在北平接头的证据。还拿出了剩下的药，一口咬定去北平拍下药的是她。因为得到日本人的资助，才有能力买下药。”
张启山坐在沙发上沉思。这种时候不能自乱阵脚。于曼丽此番肯定是准备周全，一心想抗下。不会给自己留后路。不能翻案，只能硬救。不过也不能让于曼丽白白付出，得先把二月红救出来。
“张副官，带两队人，直接把二爷救出来。若有人敢拦，不必留情，杀一儆百。”张启山神色凛冽。“我们只能从陆建勋下手。这事有多少人知道？”
“曼丽做得很谨慎，只有我们和陆建勋那儿知道这件事。”
“事发突然，陆建勋应该还没有通知上面。你想办法把陆建勋与上面的联系断开，让于曼丽的事先不要传到上峰的耳朵里。封锁所有有关于曼丽自首的所有消息，不要让群众知道是于曼丽。”张启山冷静的安排。“管家，去一趟红府看看陈皮回来了没有。”
九门之上，长沙之上，乌云低垂，昏黑如暗夜降临。不知是谁在搅弄风云。黑云压城城欲摧，似乎从阴诡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是真的要来长沙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