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界·纪闻录》伯利尔

18、Chapter 17

　　伊莎贝拉海域·布里安诺岛
　　几乎就在海域中央的布里安诺岛是两股寒暖流的交汇处，在还未成为伊莎贝拉号的固定停靠点时就因为终年不散的大雾和周围密布的暗礁而变成海图上的禁区，布里安诺岛从禁区成为与伊莎贝拉号齐名的“圣域”到如今也没有多年。
　　约在一天前，横跨了小半个海域的伊莎贝拉号在这里唯一的码头停靠，时隔一年再度踏上陆地的感觉让船员们心里一松，连日来因为船员考核繁重的准备工作而疲累的心在接触到布里安诺岛外围的结界，被岛上无比纯净而浓郁的灵魂元素包裹的瞬间，就如同浸没在温泉里那般舒适熨帖——
　　然后水手长修就真的开始招呼大家一起去泡温泉，被注意到船长释不郁脸色的二副希贝儿绊倒。
　　之后大家按部就班地固定船只，放下悬梯，搬东西下来，沿着白色大理石路面一路走向岛中心的白色大理石建筑群。
　　布里安诺岛被称为圣域当然不会只是因为它是伊莎贝拉号的停靠点，更大的原因是它是唯一已知的神明居住地。原本这座岛上郁郁葱葱满是森林，现在则被砍走了一半，岛中央出现了一片巨大的圆形空地，白色大理石的半环形宫殿群盘踞在那里，正面是占了空地一半的大花园。
　　船员们沿着唯一一条森间小路走进花园，一进雕铁大门就感觉到一股恢弘的威压，那像是空气中流淌着的丝丝冰冷，并不那么显眼却让人禁不住的战栗，又像是位于超级飓风的台风眼中，你的周遭安宁平和，实际上却被毁天灭地的恐怖力量包裹其中，你看着天地间的一切被毁坏泯灭，兴不起一丝抵抗之心，在灭顶之灾前甚至鼓不起抬眼去看的勇气。这是只有魔法师才能感觉到的，越是魔力高深越是如刃割肤，来自至高存在的威压——
　　审判者正在行宫之中。
　　若是在平常，船员们还会远远地眺望一下那些美轮美奂的白色建筑，行一个简单的注目礼，而现在，上至船长下至普通水手都将手头的东西放下来，虔诚敬服的跪拜于地，再不敢将目光投去一丝一毫。

　　在花园靠近建筑群的一侧，优雅的铁艺罩顶下方布置着精巧的白色桌椅，蔷薇的枝叶缠绕在镂空的铁艺间，白色蔷薇开得正好。阳光透过枝叶的间隙投下一缕缕光柱，坐在椅子上的微低着头的女孩银色长发逶迤于地，在光线下有着微微的冷光。
　　伯利尔微抬琥珀色的眼眸看着阳光爱抚外面的花枝，银白色细密纤长的睫毛扬起略微的弧度，瞳孔猫一般微微收缩，显得有些妖异。
　　这里的气候本应是常年阴冷的，但在审判者阁下偶尔前来小住几日时，这里永远是最舒适的气候——虽然那一位并没有在意过。
　　审判者的执事——夜，此刻正一身挺拔纯黑的燕尾服，带着纯白手套单手托着一个银托盘，指尖微微露在外面，另一手背后，走得四平八稳连托盘里小架子上的点心碟都没有丝毫晃动。唇角虽然扬起优雅的微笑，但因为过于邪魅的长相总觉得透着一种黑暗气息，略显狭长的深红色眼眸轻轻眯着，看着此时的天朗气清满意地点点头。夜色般柔媚的发丝随意却又不显凌乱地搭在白皙的脸侧，在光线下晕出靛蓝的色泽。
　　这是一位相貌和气质都顶尖的美男子，体态优雅，风度翩翩，不论是谁都会在他的微微一笑下失神，更不可能会有人忽视他——大概除了他的主人、他一心所侍奉的人，以及主人身边的那两位。
　　只是那两位还只是因为对他的存在感到不满而忽视他，他的主人审判者伯利尔则根本就是当他不存在了。
　　待他走到那精致的罩顶下的休息区时，就看到他的主人不知何时走出了罩顶下的阴凉，阳光落在她身上，洁白衣袂在风中轻晃，神明的光辉淡淡的在空气中流淌。
　　执事呼吸一滞，空着的手在空中一挥，阳光黯淡下来，再没有那样灿烂。
　　接着他把手上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再回到伯利尔身边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一秒。
　　执事站在伯利尔的身后：“您身体不好，需要我送您回去休息么？”
　　意料之中的没有应答，执事说这句话只是为了唤主人一声让她回神罢了。执事跟着伯利尔少说几百年了，不论是“他”还是“她”的时候都一直侍奉着，却似乎一点熟稔都没有培养起来，除了他自己经常被无视以外，主人每次出神在想些什么他也捉摸不透。
　　伯利尔眨了一下眼睛，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夜的右手臂爆出一团血雾。
　　执事一手捂住伤口半跪于地，低着头，发丝垂落下来。
　　空间微微一个扭曲，伯利尔已经坐回了椅子上，轻抿了一口红茶，
　　味道不错，但其实她并没有喝出来。
　　她今天穿了一身古老的长袍，古奥神圣的气息展现的淋漓尽致，但其实她自己并没有特别的感觉。
　　——这些都是出自执事之手，但精心照顾她的执事得到的只有伤害。
　　——说是“她”似乎也不太准确，因为实在是无法从那张精雕细琢般的脸上判断出他的性别，而他的身体也只是纤细看不出性征，不过这才正常，神明都是没有性别的。不过既然他曾以女性的模样出现在莫利亚斯族人面前，我们就姑且称为“她”好了。
　　执事换了身衣服没事人一样的回来了，脸上的笑意都不变：“船员们回来了，我会安排他们住在花园里。”
　　“......”
　　“您不去看看裁决者阁下么？听闻她近来不是很好。”
　　“......”
　　“我注意到您把子夜派出去了，如果您担忧那一位的安全话......”
　　执事语调优雅，似乎只要伯利尔不回应他就会一直说下去，审判者伯利尔端坐如雕塑，而执事就像是在神像前絮絮叨叨的可悲信徒，演着只有自己在乎的独角戏——当然这是错觉，事实上执事是一个如他邪魅的气质一般狡黠的人，这样的人一般都只会故意让自己显得可怜。
　　执事的语调放轻直至消失，伯利尔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气息微弱的近乎没有。
　　夜注视了他一会儿，微笑轻声道：“需要我将您送回去休息么？”
　　依旧没有回应。
　　执事伸手似乎想把审判者抱起来，不说目的，单就这个动作本身来说就是对神明的不敬。
　　“噗呲！”执事的两条手臂瞬间血肉模糊，飞溅的血液染红了伯利尔白色的长袍。
　　见此执事的目光却热了起来，一瞬间变得猩红的眼似乎他的血也热了起来。
　　伯利尔睁眼投过去冷冷地一撇，威压山峦般压下来。

　　傍晚，四名神选者如白天所言真的开始泡“温泉”。
　　布里安诺岛自从被用作管理者的居所后，在他人眼中就如同被从海图上抹掉般无法触及，其中原因就是覆盖了整座岛的一个魔法阵。这个魔法阵没有名字，因为它是从未出现在人间也从来不曾让人有幸看到过的一个魔法阵，使用了一百一十七枚灵魂属增幅石，将整座岛封入了一个独立的空间之中。
　　而他们所谓的“温泉”是其中灵魂属元素特别浓郁之处——安放了一枚增幅石的泉眼。泉眼里的水被元素浸染成了金色，水温很低，所以他们只是过来泡一泡而已。
　　“没想到大家都来了，”修大大咧咧地往后靠在岸边。
　　“累了嘛，”希贝儿裹着浴巾躺在旁边的泉眼里，这里有着浓郁的金色的雾，只听声音不见人。
　　凯和释各自靠在另一边，没说话。
　　虽然不是什么热水，但大家躺着还是很舒服，毕竟在船上可没有这样的条件，除非希贝儿用一个大水球把人裹在里面，但那不是享受，是用刑。
　　“哦倒也不是全部，隐不在......不过那小子也没跟我们一起行动过，”修懒洋洋地说，湿漉漉的金发在雾气中也还是很显眼。
　　“有什么就直说，”释不耐烦。
　　修坐起身，露出一大片结实的胸肌：“隐又传消息回来了，对那几个似乎很不满意，虽然他们目前还不知道那一位的身份，但对待那一位的态度非常不敬。”
　　释皱眉，冷声道：“怎么不敬？”
　　“不知道，冥蝶带不了多少消息，不过，”修露出一个有些惶然纠结的表情：“隐说他看到了子夜。”
　　这下连凯都坐不住了：“若说之前雪维拉还可能是那位执事所为的话，子夜只可能是那一位派出......”
　　希贝儿比他更急：“现在没什么事，派我去！”
　　凯面露为难：“但我并没有接到裁决者阁下的命令。”
　　静了一瞬。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如果那一位不想的话隐是不可能看到子夜的......对隐的警告么？没有履行好自己的任务？”修挠挠头发。
　　“他犯了错哪轮到那一位警告他，会直接杀了他的好么？”希贝儿的声音传过来。
　　“难道是有着别的我们还不能知道的理由？”刚才惊得做起来的凯靠了回去，湖蓝色的发丝顺着白皙的脖颈逶迤向下，散在金色的水中，他转头看看释：“你怎么看？”
　　释烟灰色的瞳孔无论什么时候都显得十分冷厉：“修提高与隐联系的频率，希贝儿做好准备。”
　　“是！”
　　“说起来到底是为什么不能直接把他们带回来啊？”修问了一个大家都感到不解的问题：“听隐说他们准备去参加船员考核，让神选者和那一位跟那帮魔法师比？有的比么？总不会是为了把其他人刷下去吧？就为了这个那手笔也太大了！”他说着就看向释和凯，这船上权力最大的两人也无法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修泄了气，刚想开口再说什么，又忽然住了嘴，不光是他，其他人也瞬间绷紧了肌肉——
　　“几位好，”优雅地微笑着的执事出现在他们身侧。
　　没人回应他，这种讨厌的存在衣冠楚楚而他们一个个还躺在水里的感觉不能更糟。
　　“今晚就请诸位在花园的宅子里休息，请保持安静。”
　　凯的眉微微一扬，他闻到了血腥味，虽然在这位执事身上闻到血腥味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想必这跟下午那忽然加重的威压有关——他只是好奇为什么这执事还活着。
　　执事走后他们彼此对了对眼神，没再说什么。
　　唯一能让他们寥有安慰的，是那一行人此时距离船员考核的地点已经不远了。

　　作者有话说：
　　写着写着就有点急，还有好多角色没出场啊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