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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让脆弱的我们懂得残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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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脆弱的我们懂得残忍,狠狠面对人生每次寒冷。当残忍成为一种生存方式,我们就不会有痛觉,有苦意,相反我们麻木而坚强的活着,行尸走肉,僵若石头。方一鸣接过林家华递过来的报纸,看着粗黑字体的社会新闻大标,听着林家华似乎笑说:“好像是酒店方那边的服务人员给了新闻线索,要不要去处理……”
“张佳宝怎么样?”方一鸣放下报纸,走到阳台上,看着骄阳。
林家华把报纸收起来:“还行吧,就是父母那辈气得不行,听说新郎那边商量退婚什么的?”
话音落到了“退婚”两个字上,林家华期望看到什么反应,但面前站着的男人只是抽出了一支烟,点燃,吐了一口烟气回头:“周天那边有什么动静?”
“动静?呵呵,倒还真有动静。”林家华把查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方一鸣,说什么婚礼那天,有人看见周天提着行礼从酒店出来,身旁还跟着一两个陌生面孔,周天一直是独立行动的。那个开枪的人还没查到来路,咬死自己跟莫然有过节,专来报仇的,过节就是莫然的父亲。
这里自然要带出莫然的身世。
莫然出生在晋城边上的一个小县城,叫梨花镇。因为水果作物特别是梨树遍地而得名,梨花镇的梨子成了这里人赖以生存的经济作物,使得镇子逐渐富裕起来。高楼,饭店,酒馆,银行……虽没有晋城大都市那样的繁华,但也让梨花镇人沾沾自喜。莫然的父亲莫方正在银行上班,梨花镇唯一落户的某个银行,那个时候在银行系统是很让人得意的。莫然出生时家底不错,不说多少存款,至少殷实,衣食无忧。
张佳宝婚礼上,那个对莫然开了枪的人自称跟莫方正是同一个地方的人,也在同一个地方上班。莫然十四岁那年,莫方正帮一个公司做帐,贪污了一笔钱,由此引来杀身之祸。银行系统看似铁饭碗,其实工资不高,只福利待遇不错。莫方正当年经人推荐,帮一个公司做帐,也就是兼了另一份差,谁不料后来生了贪欲不晓得怎么贪污了一笔款子。据说那个朝莫然开枪的人是和莫方正一起做这事的,因为分赃不均,便将枪口指向了莫然。
当时那个人怎么没跟莫方正一起遭事?隔了这么多年,怎么跑出来了?
林家华从警察朋友那儿知道的消息就这么多,至于真正内情,林家华自然没有问,也问不出他想要的东西。这件事扑朔迷离的,当年他被怎么搞进去的都还弄不清,何况又出了“报仇”的人。他只知道自己是帮方一鸣做事的,具体说是帮方一鸣背后的那个人做事的。那个人虽然老了,但家大业大,手下做事的人不计其数,方一鸣就是其中一个,说是这个老头子最信任的,当儿子一样信任的人。
儿子?林家华知道方一鸣的身世,心想老头子做事真还出奇招,明明把人家亲爹逼死,还指望儿子认他做父亲,恐怕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的还有方一鸣。
林家华这么认为,当他没有看到方一鸣出现应有表情的时候,心底冒出了这句话。他想张佳宝婚礼就这么出事了,被周天还是谁搅了,虽然不能确定是周天,总之是黄了,他方一鸣也应该有所作为,比如马上找人逼迫新郎那边,刀枪架着让他们非得娶。
当然,这是林家华的异想天开。
方一鸣不是当年的方一鸣,张佳宝也不是当年的张佳宝。
一个不会再血气方刚,跑到张佳宝父亲面前发誓要娶这个女人为妻。另一个不会被感情冲昏了头,而选择决然离开,说方一鸣给不了一个未来,于是嫁做他人妇,光天化日打来电话,让人去参加婚礼。
时光从窗户边溜了,人就这么变了。
“我想,这事不是周天做得。”林家华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方一鸣扔了烟,抛出一句林家华吃惊的话:“我出去下,去见张佳宝。”
林家华当即就反对:“你……没问题吧,这个时候去见张佳宝?他们可都说你的问题,如果不是你带了女朋友,张佳宝的婚礼就不会……方一鸣,你知道张佳宝他父亲怎么说?说你趁早死了心,别还惦记他女儿,就算张佳宝嫁不出去,也绝不会嫁你!”
方一鸣什么话也没有说,径直推门。
林家华默然,走到电脑面前,无所事事的打开邮箱。邮箱里有一封新邮件,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见日期是四天前的,打开邮箱看到一个无主题,只数字“ZF719”的邮件:
我的东西,没有失去过。
“我的东西,从来没有失去过?” 林家华手枕着头,喃喃。
念着念着忽然想起方一鸣出去似乎说得话,他怎么告诉林家华说“要出去,见张佳宝”,奇怪,林家华把手放在桌子上,心想方一鸣怎么会告诉自己要去哪儿。
莫然继续下落不明。
张佳宝脸色十分不好,丹凤双眼底下是两团黑青色,施了多少粉都还隐约显了出来。有黑烟圈的人给人感觉沧桑,阴郁,偏偏她眼睛里面也是这种神色,看着面前的男人,她缓缓开口,声音还是那么好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方一鸣没说话,冷着,毫无表情的冷着。
张佳宝字字句句都是控诉,没控诉莫然,而是控诉方一鸣,质问他为什么要破坏自己的婚礼,难道见不得她好?
见不得她好。
方一鸣听见这句话时,终于留意了抬起眼睛:“我们,早就结束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张佳宝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抖了一下,颤抖激了水色,荡出点波浪。其实,这句话没多少意义,毕竟她跟他是过路人了,说这句话给了人错误的认识,张佳宝错误了,方一鸣听见这句话,也错误回到当年了。
张佳宝激动得手也开始颤抖,无名指空空的,方一鸣看得触目,移开了眼神。
夜,咖啡馆没多少人。
有人看着这两个人,有些言语飘了出来。方一鸣清楚听见了一些,面上还是波澜不惊,让张佳宝生气,很生气,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理由生气:“鸣哥……”
生气变成了呻吟,哭泣的呻吟。
哭声落到了方一鸣的心上,划出了一道痕。他站起来,找来服务生给了钱,然后对服务生说:“我这位朋友不舒服,麻烦给她先生打电话。”
服务生见得多了这些事,没有诧异,只点头。
方一鸣走出咖啡馆,吹着冷风,尽管身后还有人在低唤他的名字。他开着车,不知不觉看到了江晋大桥附近,打开车窗,尽情吹着风,吹得头脑清晰无比。河边有稀稀拉拉的人在散步,其中有一个人提着包,走得飞快,走过方一鸣的车,对着电话里面大声说:“有得人还在眼前,却失去了。有的人没有失去,却不见了。我他妈的发神经,把人就这么赶走了。事后我去找,找个屁,人就这么死了,拉都拉不住!我他妈的混蛋!”
一个死字,让方一鸣不舒服。
点燃了新的烟头,吐出旧的闷气。他笑了一声,对着那个越走越远的人,想起了方方骂他的那次。
方一鸣和方方没有血缘关系,也成不了情侣关系。因为都姓方,加上方方的确挺照顾他,就这么成了她的弟弟,成了一个有亲人的孤独人。
只有方方敢口无遮拦地骂方一鸣,骂他混蛋,前一秒还在对女人说我爱你,后一秒就上了另外女人的床。方方说你们男人都是兽性动物,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情,什么是关心?你这么做为什么,为张佳宝守身,还是想引发她的嫉妒?
混蛋!
方一鸣的确是混蛋,女人很多的混蛋。
漂亮的,清纯的,平凡的,妖娆的他都见识过,都是皮肉的关系。从来不费心,因为她们等不及投怀送抱,包括莫然。他方一鸣玩了很多女人,没跟张佳宝分手前也有,分手后更有。就算给方方面子,和莫然同居,也还是有。对于女人,方一鸣不打算投入感情,也投入不了。
或许除了张佳宝。
感情覆水难收,给了一个人,就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他问方方:“你一生会爱上多少个人?”
方方愣住,止了刚才的愤怒,瞪着眼睛看着方一鸣,看着他手指滑过玻璃杯子,端起,入口,然后说:“我的感情给了一个人,也只能忠于一个人。”
厚颜无耻!方方愣了十秒后咬牙切齿。
那个时候的方一鸣已经跟莫然在了一起,莫然从方方失口中听到这句话,马上笑了:“长相守?”
接了圣旨不得不娶太平的薛绍在死前说长相守只能给一个人,我的爱情只有一次。莫然说好痴情的男人啊,百年难遇。谁说女人痴心?男人也是一样的。回家后,莫然对方一鸣也是这么说:“好伟大的爱情,感动得我哭!”
方一鸣笑自己,好痴情!
我把照片给了你,日历给了她,我把颜色给了你,风景给了她。我把距离给了你,无言给了她。我把烟花给了你,节日给了她。我把电影票给了你,把座位给了她。我把烛光给了你,晚餐给了她。我把歌点给了你,麦克风递给她。声音给了你,画面给了她。
到头来发现,什么也没失去。原来,这个人什么也没收,还全数回赠。
回赠了一个无言的结局。
翻日历很快,分分钟搞定。过日子很艰难,浑身上下很痛,尤其伤口老发炎。秋去冬来,北风刮着人的脸,失踪的人就这么失踪了,是死是说都没给个结局。案子结了,开枪的人被送了进去,判了个无期,后面得还悬着,悬着悬着就忘记了。
除了在乎那什么一百多万的几个人。
一百多万,不多也不少,怎么还有人打着主意?林家华手下的人说是周天干的,方一鸣和林家华都知道,周天不会做这件事。周天的人说是方一鸣干得,周天摇头,为着这点钱演这么一场戏,不值得。莫然的舅舅王国春安排好退路来找她的时候,才知道侄女出事了。
后来,签证下来了,但人不在了。
日历翻到新一年,春天。
油菜花开的新一年,春天,太阳高照着,照得很多人懒洋洋,麻将,聊天,粗口,笑声冗杂成一团,热闹的小镇,热闹的梨花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