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妖医》小瑷

2、步入死地

　　“如镜，你，不要被往事魇住，她不是如尘。”尹子墨仰首干了一杯酒，看着负手背对他站着的如镜。
　　“然也，但是，哥哥呵，真的好久没有听到有人叫我哥哥了。”如镜眼睛看着亭外朦胧雾色萦绕的湖面，出神想着什么。突地一个软糯的声音贴近他，熟悉的香味漫在鼻尖，“哥哥。”却是尹子墨执了酒杯贴近他的唇，如镜一脸赦色的旋身离远，轻咳两声才伸手接过酒杯，却没就唇。
　　“这个花成碧没有任何武功底子，”如镜淡淡道，方才他故意输给她内力探虚实，“我倒也不至于这么昏聩。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她说话语焉不详，怕是也不敢信任与我们。上华阁不欲惹事，救她一命就放她走吧。“
　　“曼陀散只有皇家才有，世人皆谓无解药，救她便是惹了大麻烦，不若杀了倒干净。”尹子墨道。
　　“也不至于，她只是江南城的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小乞丐。”如镜方才已经派人查了花成碧的身世，只是个孤儿，从小在寺庙长大，五年前流落到江南，算来年纪大概有15,6。到时候给她造一个新身份便是了。
　　“这丫头鬼精滑头···”尹子墨始终觉得不妥。
　　“你身上可带了这小乞丐的酸臭还浑然不觉。”如镜装作掩鼻蹙眉走远一步。
　　尹子墨立马上当，皱眉捻起衣袍，一副要吐的表情，转身飞走了。
　　如镜望着好友的背影，浅笑着饮尽了杯中酒，蹙眉，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他施展了轻功，脚步奇快，穿过曲折的石廊，来到宫殿深处的一个玉石门前，这玉石门晶莹通透，内里雕了一只张牙舞爪的金钱豹，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扑出来吃人。如镜伸掌按在门上发力，他头顶有雾气升腾，半晌这千斤重的大石门格格的开了。如镜只留了一人的缝隙，闪身入内，大门又缓缓的合上了。

　　傍晚尹子墨和如镜正坐在大堂用晚膳，绯墨领了沐浴后换了新装的花成碧出来，她穿了短装的碧色对襟蚕丝上衣，一条裹身的同色长裙，身量瘦小，孩童一般，走路磕磕绊绊的，很是好笑。“姐姐，这衣服好似不合身，我走路都迈不开步子。”洗干净的小脸蛋倒是清秀白皙，就是脸太小，在披散的乌黑光亮的长发下，好似五官都被隐去了。她头发未干，不习惯梳发髻，死活不让婢女给她扎发。
　　“你活像只小跳蚤，好想拿来做药。”软糯邪气的声音悠悠飘到她耳边，花成碧吓得一哆嗦，向绯墨身上靠去。
　　“哥你别吓她了，她才刚好。”绯墨揽了她坐下，刻意把她和自家哥哥隔开。
　　如镜轻咳，示意好友收敛杀气，柔声道:“你怕是也饿了，多吃点，不用拘谨。”成碧点头如小鸡啄米，这上华居士虽是温文如玉，其身上却有一股王者一般的威慑力。饭桌上清淡饭菜，却都是奇珍佳肴，花成碧虽小心又小心，吃相不免还是难看。尹子墨蹙眉沉脸，放下碗筷。如镜虽面上含笑，也是停止了进食。
　　花成碧察言观色，也垂首停了下来。绯墨不嫌弃，一旁轻抚她发安慰她，一边调节气氛问道:“成碧多大了呢？”
　　“今年大约十五岁了吧。”花成碧总记不住自己的生日，只有手中一个旧钱袋，从五岁记事起她每年往里面放一个铜板，现在有十个了吧。师傅说是捡到她的时候跟着她的，因污渍斑斑看不出材质也没有拿去，她十岁那年洗干净了钱袋，一直系在身上。
　　“怕是发育不良，样子还是十二三岁的样子。”绯墨柔柔道。“要多吃点才好长身体。”她给成碧碗里夹菜，成碧还是肚饿，埋头吃起来。
　　尹子墨终究是忍不住，道：“我吃饱了，出去散个步。”话音刚落，人就已经离席不见了。花成碧好奇的抬头，心里暗暗叹道，这大概是所谓的绝世神功了，想不到这个冷血神医还有一身好武功。
　　“成碧，”如镜开口道，“你可想过学点功夫防身。”
　　成碧心中一喜，立马丢了筷子翻身拜倒，“神仙哥哥，成碧愿意拜你为师，不，成碧没有资格，只做神仙哥哥的一个小奴婢就心满意足了。”
　　如镜没有见过这样的姑娘，有点手足无措看着面前趴在地上小小一团的瘦弱身子，求助般望了眼呆在一旁的绯墨。绯墨立即反应过来，笑着拉起成碧，心中却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哪里怪怪的也说不上来，可能是一向风轻云淡的如镜看着这个可怜丫头的眼神太过慈爱，让她警铃大作。又想起哥哥的话，大概只是因为如镜想起了如尘，对成碧格外青睐吧。绯墨笑着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有点太心胸狭隘了。“如镜大哥是个男子，不便于教你，若是你不嫌弃，绯墨可以教你几招防身。”
　　“谢谢温柔师傅！。”花成碧从善如流，改拜绯墨了。虽然如镜的大腿更金贵，但攀爬企图太过明显，他这谪仙的人儿肯定会察觉的，来日方长，不如先与绯墨打好交情，再慢慢攻克上华居士。
　　“不必拘泥称呼，如不嫌弃，你我姐妹相称，叫我绯墨姐姐便是。”绯墨扶她，温柔道。
　　“是成碧高攀了。”花成碧心中还是很感动的，表面自然也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皆大欢喜的场面，落在门外立着的人眼中却是讽刺，那丫头明明眼珠一转就是狡黠的样子，却偏偏骗得如镜和绯墨慈悲心大发。得早点让她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不然日后绯墨怕是哭都来不及。
　　晚膳后，成碧一人在上华阁游荡。她毒性刚解，身子还虚弱，又因了长裙的束缚，走路慢吞吞的，十分不爽。上华阁楼阁并联，走出楼阁外却别有洞天，一片阴郁的树林，有山有湖有花园，各种奇花异草，香气怡人，偶尔还看到小兔子，还有一些珍贵的小动物跑过。据绯墨说这里还有几头如镜养的大黑熊，除了如镜，没有人敢靠近，所以不要走入森林深处。这森林外就是如镜用树木造出的阵法，进到里面就会迷失方向。所以传说中这片地方是死亡森林，有人误闯进来后尸骨无存，大概是被黑熊或者更恐怖的猛兽给吃了吧。连武林人士都不敢轻易靠近上华阁。
　　成碧抬头看到树上对着她不停扑腾着翅膀的五色鸟，这种鸟传说中是见到就会有好运的，但是她一点都不相信这种传言，只觉得好奇心作祟，想要捉到一只看下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她左右看了看，四周都没有人，把长裙撕了一长条口子，双手抱着树干往上爬，五色鸟也不害怕，黑豆一般的眼睛盯着她，也不飞走。好容易快要够到了，她欣喜的伸长手臂去抓，却不想突然冒出一个熟悉的软糯声音。“小鬼你想干嘛？”然后自己右手一痛，顿时失了重心，就往下跌去。
　　“扑通”屁股着地的剧痛，让她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声娘。五色鸟却扑腾飞下来歇在来人的肩上，偏着头望着地上摔得七荤八素的姑娘，
　　花成碧抬眼才看到面前站着的果然是那个阴魂不散的神医，不，妖医。妖医菱形的唇拗起，看好戏一般戏谑的看着她，这人分明不是正人君子，眼眸却是清澈，琥珀色瞳孔亮得发光一般。
　　“我，只是，饭后消食，看到五色鸟，觉得神奇，想要碰一碰，而已。”总觉得那大眼中藏着想要把她千刀万剐凌迟的冷意，花成碧忍着疼，站起来，弱弱辩解道。
　　“我也是饭后消食，不如一起？”尹子墨却是笑了，他笑的如孩童，却让花成碧起了一身的凉意。他肩上的五色鸟也“咕咕”附和了两声，花成碧好似被这声音叫去了魂魄一样，呆呆跟在尹子墨身后走起来。等到她回过神来，两人已经越往森林深处去了。
　　这时天色渐渐黑下来了，树木上草丛中显出了荧光点点，她仔细看了下，居然都是一只一只的蝴蝶。脑中就突然想起绯墨说的，森林深处里有宇光蝶，很是漂亮，但也有剧毒，千万不要在没有人陪伴的情况下进去，那这怕就是越走越向深处去了，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耳边居然还传来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
　　“我们这是？”她颤颤巍巍的问前面慢悠悠走着的尹子墨，五色鸟已经不见了，身上歇着几只宇光蝶，给他如月光般的白衣上点缀了星辰般。
　　尹子墨回头，嘴角诡异的上扬，“送你回去。”花成碧只感觉眼前一花，然后发现自己一个人站在一个黑漆漆的丛林里，四周静谧，只有宇光蝶点点荧光，她倒是不惧怕这黑暗，只是突然猜到尹子墨的打算了。因为她听到一个尖锐的啸声响起，而后有雄浑的嚎叫此起彼伏，然后感觉自己所在的地面在巨物的落地中十分有频率的震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