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版西厢记（GL）》薛定谔的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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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莺莺的心情随着红娘的再次出现又陷入了反常，连自己都觉得怪怪的，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眼前此人，才别两年，却已是天翻地覆的模样，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相处。冷眼瞅去，见她顾盼之间英气自生，举手投足干净利落，不复有孩童稚气也。

　　澡房里的匆匆一瞥，是她自己也十分惊讶——她知道红娘跟自己一样也是女儿身，但那副纤弱躯体却有如此不一样的力量感，削瘦修长，手臂肌肉线条流畅，甚至是她站起来的姿势都有种说不出来的优美；以及她的面容，眉目清晰，眼神专注时毫无半点脂粉气，对了，就是她的眼睛。那不是一双女人的眼睛，它充满了朝气，生气蓬勃，从不低眉垂眼。那原本对于女子而言太粗犷的面容却带着点野蛮之气，正衬托出这一双眼睛。

　　像是莺莺见过的猛虎狩猎图一样，红娘不笑时冷淡至极，嘴角一撇，眼睛直勾勾地如同盯着自己的猎物。莺莺想起了红娘小时候和别的孩子打架时，就是这个样子。没有哪家的女孩子是像她这样的顽劣不堪，阿母吩咐自己要盯着她一点，免得淘气过了不好收拾；而阿爹却一直由得她，甚至有嘉许之意，也不要她像一般孩子那样关在房中，任她喜欢读兵书就读兵书，喜欢打架就让教头教她舞刀弄枪的，还很高兴她去学马术打马球。现在想也许是阿爹怜惜她乃将门之后，不宜过多管束。

　　如此想来，小马驹适宜在莽莽原野上奔跑，而不是圈养在马厩里，全其天性也。红娘在此就是提醒了莺莺，天地之大，不止是这闺房之内，小小宅院，长安城也不过是局促一地而已。莺莺刹那间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不甘心嫁作他人妇，一辈子相夫教子，有朝一日成朝廷命妇，荣宠加身。不甘心就此了却一生啊，她看着自己院里的花开花落年复年，却是日日苦闷不堪。难道自己生来就是为了填男子内室，将终身依附？！

　　女子训诫条条框框，托以圣人之语，似乎天经地义，可又有哪一条是合乎情理呢。又想起为什么从前那么欣赏长公主，长公主是个太非同一般的女子了，是不是有武皇后血统的皇家女子都如此令人神往呢。长公主一生都有自己的主张，她在这个都城里是那么的特立独行，引来众人侧目，却丝毫不顾别人的闲言碎语，她甚至敢反抗皇帝陛下的旨意。是的，她像是不懂礼数野蛮人，来这里就是要破坏这一切规矩。她们多么相像啊。

　　崔莺莺小姐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了，竟然将红娘与长公主相提并论。可是，难道不像吗。从外表看，都那么英气勃发，想起打马球时，两人骑在马上挥杆，睥睨傲视的神情；还有他们的衣着打扮，不施脂粉。还有种种逾矩的行为，她们似乎都是从来不把什么规矩放在心上。莺莺猛然间想起了去长公主家赴宴的那次撞见了长公主和宋尚宫的事情，心头突突地跳着。长公主有那样的嗜好，红娘不会……这样的猜测毫无理由，却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一些光亮一闪而过，莺莺按住琴弦，无法再弹了。还有，在苏小娘子的花园里的葡萄架下，听到外面苏小娘子和荆十三娘的行事，真是不可思议。

　　红娘洗浴过后，头发简单地挽了一束，说是要到院里乘凉，便往外走了。侍女们笑道：“红姑娘，现在入秋了，夜里外面可冷了，还是再多披一件衣裳吧。”红娘依言添了件厚一点的外袍，走到院子抬头看看，星河璀璨，半弯月儿才上树梢，虫鸣声声不绝于耳，好一个秋夜。房里有人出来给她提盏小灯笼，红娘示意自己提着随处走走就是了，不必有人跟着。

　　拐出了院子，望着小书房走去，连日来办的事情已经遣人告诉崔相爷了，吩咐的事情有些还没解决的得亲自去请示该怎么办，如何行事才最是妥当。将事情谈妥了，回到莺莺的院子里，却见莺莺的房间还有亮光，进去看时，几个侍女坐在地上都打瞌睡了，连忙踢醒她们小心伺候着。

　　再进到里间，只见莺莺斜倚在榻上，手里拿着卷书凑在灯下看，桌上摆着一张琴。红娘笑嘻嘻地凑上去低声说：“好久没听莺莺弹琴了，怎么不弹一首来听听？”莺莺将书盖在自己的脸上，转过头去装睡觉，没好声气地道：“都大半夜了，还弹什么琴。”红娘仍然不知道好歹地说：“这才风雅嘛，花前月下，莺莺鼓琴。”

　　莺莺腾地坐起身来，脸色气得有些涨红了，“花前月下”四字怎么听怎么刺耳，半是羞半是恼地说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语气一转，脸色大变，冷冷道：“你要听琴，酒肆里多的是弹给你听的。来唠叨我做什么。”红娘听这话有点摸不着头脑，莺莺还想着红娘素来与荆十三娘相好，在她的酒肆里喝醉了谁知道会怎么样，那些放荡的西域女子。话一说出口，又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脸又红了。

　　红娘看着莺莺脸色煞红煞白的，觉得十分有趣，少不得又逗她一把。莺莺觉得又好笑又生气，这个呆头呆脑的家伙，真真是毫不识趣呀。直到秀娘进来说，红娘的房间已经弄好了，是时候让小姐歇息了呢。红娘问是几更时分了，时间确实不早，便起身告别。莺莺纳闷，她不像小时候那样死死赖在莺莺的房里睡觉了。虽然还像从前那么嬉笑打闹，但是却比以前生分了不少。

　　接下来这段时日，红娘仍是白天忙忙碌碌，有时候几天几夜不见人影，莺莺也不好问什么，况且她要处理府内的事情，已经够繁琐的了，也没再理会她。或者说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心里的怀疑越来越重，却又不能问，不能说。甚至在佛前的祷告也默默然，虽说有情众生平等，焉知此事如何处理呢。再者，莺莺也不明白自己心烦意乱的是什么，有时候一看见红娘的身影远远走来，她就手足无措，很想掉头绕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