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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四卷 ...

  •   话说自红娘潜入长安后,当夜却又不知去向了,领着她带来的一干西域客商夜里悄悄地离开了相国府。

      介时长安弥漫着一股怪异的气氛,从宫中传出来的消息是当今圣上又抱病不起了,各方人士都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众位大臣的府院也被严密监视起来,就连缠绵病榻的崔佑甫也不放过,宫中又派了几位御医前来把脉,以示天子隆恩浩荡。
      崔佑甫待御医走后,在小书房里不停咳嗽,莺莺正吩咐下人照宫中御医的药方煎几份。崔佑甫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了,方才瞥了一眼那药方,更觉得身上寒意阵阵。挥挥手示意服侍的人都退下,这药不吃也罢。

      坐在书桌后,眼见阿爹兀自在床上合目休养,一室之中,热气腾腾,莺莺却是如堕冰窖之中。
      崔佑甫听见小声的啜泣声,只见自家小女儿以手支颐,暗自垂泪,怜爱之情顿生。几欲开口说话,又顿住了,不知从何说起才好。心里只是感叹,将郑家的那门亲事推了,将来何人照顾莺莺呢。今日是相府千金,明日不知天涯何处。

      此时已是深秋,外面天高气爽,莺莺出了小书房仍旧觉得胸中气闷闷,此中郁结,非一日一两事而成。乍听得轰隆声起,如金戈铁马汹涌阵阵而来,心神一慑,环顾四周,何来兵马,何来鼓声人声马蹄声,却是风过林间,草摧木折。大凡物不平则鸣,这风声呼啸为何。

      却说莺莺房中那秀娘,眼看天渐黑了,还不见小姐踪影,便唤过几个小婢子寻去。一个小婢嘻嘻笑道:“哪里要找呢,方才周妈妈说小姐给老爷请安了,应该这会子就回来了。”秀娘啐了她一口,“我岂不知道小姐是给老爷请安去了呢,你这贱骨头这会子又偷懒吧,推三阻四,感情我是使不动你的了?!”那些小婢一下子噤声,不敢再多言,也不知秀娘这会儿怎么突然发火,连忙找吩咐分头找去了。
      秀娘终究不大放心,想着这两日府中诸事众多,大大小小,芝麻绿豆也都有得忙了,而小姐这阵子神情一直恍惚,可不能出个好歹,又懊恼自己怎么不跟着才好。也出了房门,一路寻去。

      穿过院门,绕过几座小石山,远远地瞥见绿树丛中一抹翠黄色的衣衫,再近些便见一个俏生生的身影站在湖前,手抚栏杆,说不尽楚楚动人的姿态。却不是莺莺小姐又是何人,上前去,见她拿着帕子低头抹泪。
      想着小姐素来孝顺,念着相爷病重,心下也不由得悲戚起来,忙去劝慰几句,小姐只是低头默默不语;又以为小姐是因为前几日相爷派人去郑家退聘礼的事情,心里不痛快,可是当时小姐得知此事并未多言,只见神情欣欣然也,恐怕是为了别的事情才这番临风洒泪吧。

      夜色渐浓,一眨眼已经是点灯时分了,莺莺望着榻上的棋盘,黑白混作一片,哪有心思呢。秀娘进来问该用晚膳了,便叫人传饭了,刚刚进来禀告事情的几个婆子连忙告退,房内静悄悄鸦雀无声,一桌珍馐也难下咽。
      秀娘见莺莺夹起一块嫩羊肉,却又放下筷来,便问是否太腻了不合胃口,让厨房做点别的来。莺莺点了点头,说,还是准备斋戒吧,这些荤腥的东西就不沾了。秀娘示意婢女将桌上的肉食都撤下。

      这说话期间,突然房外有人嚷嚷道,“怎么吃饭了也不叫我一声呀,莺莺这里是不是藏了什么好东西好躲起来吃呢?”说着那人大步走进来,丫鬟们赶紧给来人掀开帘子,莺莺却脸带愠怒地将碗往桌上一搁。
      来人身量修长,又是长袍宽袖,偌大的房间仿佛一下窄了不少。灯下看此人眉目疏朗,脸色苍白,好一个秀气弱冠少年。秀娘却上去接过来人的披风,笑道:“红娘你可真会挑时间来,小姐正在用饭呢。”
      红娘唤住正要将肉食端走的丫鬟,接过食盒,不待招呼,更不看莺莺脸色,也坐在榻上大嚼起来。她伸手去拿桌上的饼子,被莺莺一筷子打落,这才敢正眼瞅了莺莺一下,说道:“莺莺姐姐怎么这么小气了,这点吃食都不肯打赏我。”说罢,冲着莺莺笑了一下。

      莺莺冷冷道:“我这岂是酒肆饭庄,让你想来吃便来吃的。”红娘一下子噎住了,将秀娘刚斟好的茶足足喝了一碗才罢。这下也不再吭声,她是真饿极了,几乎将桌上的菜一扫而光,秀娘道了声“阿弥陀佛,红娘慢点吃,慌什么呢。”
      “真是饿死鬼投胎,吃饭还是这么……”莺莺没把话说完,见她眼窝深陷,神色憔悴,嘴唇都有些干裂了;虽然不似前段时间她刚回来时那幅吓人模样,头发老长,颧骨都突起来了,而且皮肤粗糙,秀娘都打趣她是不是当兵吃粮去了,日子怎么过得这么苦呢。
      这时红娘也像是风尘仆仆,瞥了一眼那件披风,满是尘土,像是泥地里打滚出来一样,那双靴子也被磨破了,心里就纳闷,这家伙又到哪里厮混去,来去匆匆。又想起上一次见面,她正在澡盆里的情形,不觉脸上热热地,更不好说什么了。也索性不再理会红娘,却也难以下筷,只是喝了碗肉汤便作罢。

      用过了饭,红娘将几瓶酒都喝光了,婢女们将茶水端上来,又足足喝了几大盅,还觉不过瘾。秀娘又道了声:“阿弥陀佛,红娘先歇一会吧,一次先别吃太多,晚上饿了再叫人做就是了。”红娘点点头,突然笑道:“姐姐几日不见,怎么变得这么虔心向佛了,口口声声念的都是佛呢。”秀娘一下子不知如何回答,左右服侍的婢女们也掩嘴偷笑,莺莺房里许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几日不见,却不知是几日呢。”莺莺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轮到红娘呆住了。她偷偷地瞟了莺莺一眼,上次走得匆忙,也没有好好看看她,澡房里水汽又重,那天她似乎也是穿着这件鹅黄的衫子,自己刚想跟她说说话儿,她就转身走了。
      尔后崔相爷吩咐了别的事情,去拜会了几位大人;又将从西域带来的人派往城内各地打探消息,马不停蹄到外地跑了一趟,处理江南程氏的钱庄和店铺的事务,周转斡旋都需要大笔的银钱,以及长公主交代的秘密任务。这些事情忙完之后,这才连日赶回长安,今日才得一顿饱饭啊。

      秀娘问了些红娘这两年都在何处,做些什么营生,还埋怨了一下红娘走的时候怎么不打一声招呼。红娘只是答道,随一队客商到西域去做买卖。然后便给她们讲些沿途的风光,还有胡人的人情风物,尽挑了些有趣的事情讲;又说上次带回来了一些物什,不说别的,西域的好酒啊胭脂啊什么珍奇都有。

      这次回来是做买卖的,红娘是这么说的。莺莺也没插话,自己在拨弄着棋子,却隐隐怀疑红娘的话,她让人查过了红娘带回来的十几个西域客商,各个身形沉稳,像是身怀武艺的,而且举止不敢擅自,言语沉默,像是训练有素的,绝非一般客商。管家崔衡也没按往常的规矩招待他们,而是安排到小校场那边山坡下的宅院里,说是方便他们照看自己的马匹。

      再加上在澡房内瞥见红娘的赤身,背上的伤痕累累,刚才见她抓食时手掌中细碎的伤痕,以及她回来之后举止异常。哎呀,怎么又想到那天,自己举止太过失礼了,怎么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来,泼了她一盆冷水。这盆冷水也浇醒了自己,想着红娘两年前悄无声息地离开岂是没有缘由的,这番回来又不知道是为何事,再者诧异自己怎么这么性子还是如此暴烈,似乎对着她就是冷不下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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