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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唯有长相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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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若莘看着小红娘慌慌张张地冲出院子,回过头来冲着宛清扬微微一笑,
道:“宛姑娘,红娘这孩子不懂礼数,你多担待些儿吧。”
宛清扬凄然地摇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
宋若莘闻言颇为迷惑,只见宛清扬神色凄楚,道是两人情海翻波。
好言宽慰她几句,说是外面站着风大,宛姑娘伤势还没大好,改回去休息才是。
宛清扬一听提到伤势,眼眸却熠熠生辉,显得一脸苍白难掩。
淡然道自己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目送宋若莘离去,左右无人,卸下了全部的勉强。
待要转身回房,却发现全身僵硬,心头猛地剧痛,一个踉跄无力靠在房门上。
背上初愈的伤口开始阵阵的刺痛,更厉害的是心痛得喘不过气来了。
忍了多时的情绪排山倒海般都涌了上来,心儿呀,你可要慢些跳。
那日在乱军阵中帮她挡下了这一箭,本无它意,只求她平安无事。
夜里在昏迷中醒来,全身汗湿,稍微一动就牵扯到伤口,
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抓住自己的手,她的手那么温暖坚定,
只是她为什么要哭呀,泪珠儿都滴到自己的手掌心了。
在心里不停地说,不要哭,不要哭,我没事的。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真的很想伸出手去摸摸她乱蓬蓬的小脑袋,可是老是有什么在拉扯自己往下坠落。
真正醒过来却是受伤后的第三天了,而小红娘已经在城墙上奋力杀敌了。
除了战事歇息间隙回来看看自己,两人并无多大的交集。
而每次见面却都没有什么话说,除了寒暄还是寒暄。
宛清扬本身并不多话,小红娘平素是个聒噪之人,这回却很少说话,
见着宛清扬恹恹地躺着,就以为她不喜人吵,也不敢多话。
宛清扬见她不言语,也不好说什么,所以两人往往就埋头闷坐。
坐的约莫时辰够了,红娘就起身告辞,下一次再来也还是这样。
宛清扬对这番两人蓦地多出来的生疏也不以为然,
只是静静躺着看她为自己忙前忙后,就是不说话,
两个人静静相望,有时候她会躲闪着自己的眼神,
但是呢,这就够了,不是么?
又有点心疼她,小小年纪,国恨家仇都压在身上,
这次伤后,对厮杀一事更为厌恶,战场上尸首堆积如山,鲜血满地,望之欲呕。
本以为离开中原长安,以后就是安生的日子了,谁曾想杀戮更深。
望着小红娘手持长枪在敌阵中虎虎生威,也不禁多了几分黯然。
自己纵然可以将这边全部抛下,可是红娘呢?
少年壮志不言愁,重义轻别离,年少的感情只不过是过眼浮云,轻轻挥挥衣袖就可以抛弃的。
在她这个年纪,追逐的是疆场上快意的人生,纵马奔驰,醉酒杀敌,
谁有不平事,皆可为君除,十步一杀,千里不留行。
而不是,和自己一样愿意在山野处种花弄草,闲来无事乱拨琴。
真不知道怎么会为了一个小孩子会萌生这样的想法,
愿意为她陋居山谷,草庐几间,一生足矣。
可是,她的想法又是怎么样的呢?
虽然知道她心里有了一个人,但是也不是很在意,终究她还小,或许什么都还能改变。
今夜听闻婢女们说城上打了胜仗,躺了多日也想起来走走。
出到院子里意外看到红娘一个人躺在院子里喝酒,
奇怪她为什么躲着众人喝闷酒,又听到她嘴里念念叨叨的,不禁好笑。
索性不管她,由她喝去,只是站在她身后,静静看着她喝光了底下的几壶酒。
红娘喝酒素来豪气,一扬脖,咕嘟咕嘟就是一壶,幸好是沙漠中的清淡酒水,
若是荆十三娘的好酒,恐怕醉得不省人事了。
看她喝得有趣,宛清扬眼里含着笑意,示意边上暗暗伺候的婢女们都退下去。
见她颓然倒在躺椅上,待要上前去帮她收拾,就如以往她喝醉那样。
刚迈出去的半个步子僵在了风里,
红娘喝醉了口齿不清,反反复复地嘟囔着,可是一个名字却清清楚楚地传进了耳朵里。
莺莺……莺莺……莺莺,莺莺……………………
那个步子怎么也迈不出去了,听着她翻来覆去地叫着那个名字,
宛清扬听得竟也痴了,呵!莺莺!
眼前的月光似乎比从前的夜晚都要亮得多,如酒又如水,不饮也醉。
宛清扬的头脑从来没有过这么清醒又这么迷糊,“是么,就是这样了么?”
甚至程恬进来也没有注意到,茫然地看着一个面孔再面前晃啊晃,
若不是她一把把自己的面具扯下来,让自己再也无法躲避,恐怕她真的再也无法醒过来了。
可是看着红娘目瞪口呆的神情,自己又糊涂了。
只知道傻傻地看着面前的人,日渐俊俏的脸庞瘦削疲惫,宽袍裹着的身板单薄,
她的目光看着自己痴痴迷迷,自己却越来越心酸。
如果只是这张脸让你沉迷,你爱的又是什么呢?
夜风越来越冷,心也越来越凉。
呵,宛清扬看着空荡荡的院落,反而轻轻笑了出来,
将地上的人皮面具捡起,置于火烛之上烧成灰烬,轻挥衣袖,漫步起舞。
一个飘忽的身影晃晃悠悠跃上了屋顶,旋即幽咽的笛声低低地飘荡起来。
声声入耳,千回百转,九曲十八弯,女儿家的心事之曲直,轻轻柔柔,
泪珠儿滴落在音孔中,却又冷冷淡淡,如泣如诉,说不尽道不明,
一曲未了断人肠,唯有长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