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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捕蝉 ...

  •   如意以前从未见过陆婕妤,只对其有所耳闻,知晓她是陆西墨出生那年的春天,经礼部选秀入的宫,陆婕妤是德阳母舅的女儿,宫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同时认识她俩的人,各自心照不宣——陆婕妤长得有几分像德阳。

      旁人说的最多的则是陆婕妤连续多日侍寝便恃宠而骄,不将后宫妃嫔放在眼里、不去给皇后晨昏定省、甚至皇帝还为其误过早朝,陆婕妤罔顾宫规之举在她怀有身孕后更甚。

      德阳生双生子是那年的除夕夜,而新年之后陆婕妤突然失宠,被皇帝下旨禁足,虽然妃嫔们不知晓其中缘由,却都暗中偷着乐,愣是没有一个人替她求情,可见平日她多遭人嫉恨。即便她诞下二公主,孩子也是甫一出世便被抱给熹嫔养,皇帝仍旧没有理会她。

      人的想法很奇怪,明明是皇帝将陆婕妤撂在冷宫里不闻不问十几年,如今发现她对自己不忠时,却是恨不得将那对奸夫淫.妇剥皮楦草,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皇帝真是悔不当初留了陆婕妤的性命,让她现在有机会用红杏出墙来羞辱自己,他更不想看到她的脸,那唇那鼻,无不昭示他曾经对德阳的念念不忘。

      皇帝气息不稳,目露寒光对长朔下令:“杀了那个贱人!”

      长朔知晓皇帝此刻盛怒,于是挥了挥手,张院判退出宣政殿,长朔才道:“杀了陆氏,便是死无对证,敢在皇宫里走影儿,实在罪无可恕。”

      皇帝紧紧攥着拳头,额头的青筋若影若现:“禁军没人巡逻的么?让他们去查!还有紫兰殿的几个宫女,给朕严刑拷打,看看究竟哪个不知死活的进出过紫兰殿,只要是个能人道的,谁都不许放过!”

      长朔眉头微蹙,陆婕妤的事一直有宫人呈报给他,首当其冲接触过紫兰殿的男人便是陆西墨,这是要陷害徽州候的架势,可又觉得没那么简单,长朔自是想安抚皇帝:“万岁爷息怒,臣认为,暂时别打草惊蛇得好。”

      皇帝仍旧咽不下这口气:“朕要她死,立刻马上!”

      ·

      上辈子,长朔用一条白绫送陆婕妤上路,结束她曾如昙花盛开般得享帝王宠爱的一生,花朵早已凋零,剩下的只是在漫长等待中越渐腐烂的残根。

      长朔带了四个内监,让他们准备好东西,打算直接处决陆婕妤,却在紫兰殿偏殿门口碰见如意,宫里的那些个见不得人之事,长朔不想让她知晓,他故作轻松地说:“郡主不回静园么?”

      如意惆怅道:“好冷清啊,我原以为冷宫在永巷的孤芳苑,竟不晓得寝殿也能被圈为冷宫,方才看张院判的样子,陆婕妤定是病得不轻,我进去的时候,她还在吐呢,连个搭把手倒杯热茶的人都没有。”如意发自内心地感叹,“她在这儿生活这么多年,若是我,怕是早已疯了。”

      “殿下福泽绵长,怎能同一个罪妇做比较?”长朔使了个眼色,内监先行进寝阁,他又对如意说,“郡主回去吧,明日端阳宫宴,臣去静园接殿下。”

      如意不禁嘟囔道:“安叔忘记南砚哥在宣政殿说的话么?估摸着骑完马,便可以直接列席宫宴了。”

      长朔轻笑:“多和大公子接触,总归没有坏处。”

      西配殿里传来女子的呼喊声:“我要见皇上……”那声音戛然而止。

      如意转身进去看,长朔没有拦她,拦不住的。

      陆婕妤被内监堵住嘴,她双手死死扣住月门的底槛,不想被拉进去,她看见长朔,忽而拼尽所有的力气,去掰内监的手,嘴里含糊不清地叫着长朔的名字。

      长朔微微示意,两个内监松了手。

      陆婕妤扑过去抱着长朔的腿,像是落水人最后的浮木:“长朔,让我见皇上一面,就一面……”

      长朔不为之所动:“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即便让你见到皇上又能怎样?”

      陆婕妤声泪俱下道:“不是我,当初不是我咒骂表姐的……”

      长朔嘴角微扯:“那事皇上已经不再追究,如今你还不知你错在哪?”

      陆婕妤睁大眼睛道:“你是来杀我的么?好歹让我死个明白!”

      长朔对如意欠身:“殿下还是先行回去吧。”

      如意在旁努力回想,却没有任何关于陆婕妤在这期间的记忆,甚至后来知晓她死了,却不知陆婕妤何时何地因何故而身亡,如意有些懊悔,那时关注的事情太少,若是多了解那么一点点,也不至于现在这般毫不知情。

      “殿下?”陆婕妤似是看到新的希望,“你是安阳郡主么?”她又跪着去求如意,“郡主行行好,让我见皇上一面。”如意今日为习武穿得极为普通,简单的绸缎褂裤,头上也没有多余的发钗,陆婕妤方才当她是路过的宫女,未曾放在心上,陆婕妤更是发了癫般,孤注一掷道,“妾身怀了孕,孩子不是长朔便是徽州侯的,他俩都有份儿,求郡主为妾身做主!”说着不停地冲如意磕头。

      长朔幡然醒悟——原来设计陷害的人,不是让他死便是让陆西墨亡。

      长朔拉着如意的胳膊走到门外:“殿下不要看。”他复又进入暖阁,换了只手掐住陆婕妤的脖子,迫使她靠向门柱,长朔沉声低语道,“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你以为本座今日过来是听你胡诌的?”陆婕妤的脸憋得通红,不停地挣扎,却是说不出一句完整话,长朔手上的力度拿捏得刚刚好,他又喃喃自语般,“当初若不是这张脸,你早已化成齑粉,现在来看,你一点儿都不像孃孃。”说完,长朔放开手,陆婕妤随即翻着白眼瘫倒在地上,还有一口气。

      如意怎会相信陆婕妤的信口雌黄,她开始担心陆西墨,偏生这么巧今日他来看过陆婕妤,依他的品性,明日若再来探望,届时被抓个正着……不对,上辈子陆西墨没有出事,其中定有转机,会是什么?可惜她猜不到。

      任何时候如意首先会替陆西墨着想,她刚想离开紫兰殿,却又驻足停下来,并在外面唤长朔:“厂臣,我有话同你说。”待长朔不急不缓擦着手出来时,如意抿唇道,“今日侯爷来过这儿,他还说明日下午会再来看陆婕妤,我希望安叔去提醒他,若是有人阻止他来紫兰殿,定和今日之事有关。”关心则乱,她只能单凭直觉。

      长朔不明白:“殿下为何确定有人通知徽州侯?”

      如意微微叹息:“我胡乱猜测的,陆婕妤好歹是徽州侯的表姨母,旁人怎会相信他会做出如此道德败坏之事。”如意忽而难过,自己还比陆西墨小一个辈分呢,算不算不知廉耻,她也很是奇怪,“可为何陆婕妤会陷害安叔……”如意猜测陆婕妤既然说得出口那样的话,定有她的原因,难道长朔并非内监,实在有些荒唐。

      长朔继续用帕子擦手,没有接如意的话,只道:“这事还是殿下亲自同侯爷说吧,臣会派人在紫兰殿周围盯梢。”

      如意轻呼一口气:“算了,我也只是瞎猜而已,那个……”横竖陆西墨不会被牵连,不用替他操心,她顿了顿道,“我觉得此事非同小可,还是告诉皇爷爷一声比较好,既然陆婕妤那姘头有能耐在后宫进出,定非等闲之辈,若再将矛头指向安叔——总归难以脱身。”

      在宫里能有这么大胆子的,且有些权势的人不多,长朔笃定道:“殿下放宽心,臣已经知晓始作俑者是谁了。”长朔身子的事,除了德阳知晓外,还有就是德阳曾经的好姐妹,如今的娴贵妃,若是扳倒长朔,对其百利而无一害,要想个万全之策应付才行。

      ·

      上辈子今年的端阳节究竟发生何事,如意实在想不起来,无非就是宫宴,而后回静园,那段时间陆西墨对她仍旧冷淡。

      如意自是一声长叹,重活一次又能怎样?不知晓的仍旧不知晓,她现在唯有等待,等着两年后的月圆中秋,早一些提醒陆西墨别在外面转悠便好,只要他躲过那场刺杀,保全性命,也算对他仁至义尽,管他最后和哪位公主好上了。

      她也仅仅只是一时感慨而已,绝情话谁不会想,就像上辈子摔琴那会子,恨不得从未认识过他,可闻讯他出事时,还不是伤心欲绝。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就看这辈子谁能降得住谁罢了。

      如意回到静园,下了马舆,刚巧看见陆西墨、喻南砚和固勒扎将将出喻府,三人着常服迎面走来,固勒扎未穿戎装的样子还有几分腼腆清秀,不过怎么瞧,都是陆西墨更为英俊些。

      固勒扎的右手放在身侧,暗暗冲如意招手,如意等他们走近了,问喻南砚:“要出去么?”

      喻南砚挠挠头:“打算去营里同几个兄弟四处逛逛。”

      固勒扎对如意猛得使眼色:“喻将军欲到东四牌楼的教坊司,郡主要不要一道?”

      闻言,陆西墨一脸被雷劈的样子:“教坊司?!”

      喻南砚用胳膊肘戳他:“二宝没去过?正好今日一起去开开眼。”

      “……”陆西墨哑口无言。

      “那你们等等,我换身衣裳稍刻便好。”如意根本不晓得东四牌楼的教坊司是何处,以为只是跳舞奏乐供人娱乐之地,可此娱乐并非彼“娱乐”。

      固勒扎松了口气,喻南砚总不会带安阳郡主去逛青楼,即便去了定不敢明目张胆地狎官妓。

      喻南砚怪固勒扎多嘴:“你在这等安阳,找个理由搪塞她,不许过来东四牌楼捣乱,明日我再给你补上今日的缺。”说完,喻南砚不管陆西墨乐意不乐意,几乎连拖带拽的和他勾肩搭背先行离开。

      待如意换好衣裳,拿着帷帽出来时,只有固勒扎侯在静园门口,他灰绿色的眸子透着些许兴奋的光:“郡主,咱们到教纺司溜一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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