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贈禮》汉川草芦

1、第一章

　　隱藏內在的故事
　　每一個你閃躲的困難，將來都會如鬼魂般打擾你的安寧。
　　在我最初有記憶的畫面之中，是「聖瑪利海灘上的捕漁船」。看那銅色的海灘，看那紅的船，那藍的桅。我看得又久又用心。從此再也忘不掉那些影像。
　　不經意拉起了胡琴，面對這窗外的湖水。當時的我是十歲，我覺得特別難以忘懷。年輕是來自生命泉源的朝氣。不是生命的一段時期，而是一種心理狀態。不是玫瑰色的臉頰、紅潤的嘴唇或柔軟的雙膝；它是想像力的延伸，情緒發洩的無窮能量。我卻讓自己閃躲，守候這深深孤獨的海。
　　如今我把四季用來等你，卻發現自己的心和感受，是那麼的深不可測與難以表達。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沒有天空一樣廣闊的愛，那還有誰來守候這深深孤獨
　　的海？
　　十歲時遇見妳，妳看著我說，不哭。妳在我身旁陪著。妳低頭不語，陪我躺在海邊。我卻高聲嘶吼著。父親的離世，母親的等待落空。
　　教室的講台上，妳在自我介紹，我的名字叫李晤。大家一直笑。老師讓妳坐在我身旁。妳輕柔的問著我的名字。我卻低頭不語。旁人卻喊道，他叫贈品拉，禮物配贈品。同學哄堂大笑。

　　四季用來等你
　　春 杜甫《春夜喜雨》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
　　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野徑雲俱黑，江船火獨明。
　　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

　　細雨如織，細數回憶的時間，似乎也變得很長很長，如同從未斷線的雨絲，無止無休。十歲時的我，自卑又自閉，妳帶來陽光般的笑容和親切可人的暖熙。眺望著窗外，你的身影會不會突然出現？就像那時妳在海邊素描時遇見我生命的痛。
　　草長鶯飛的季節，如果春天歡喜，這一片奼紫嫣紅會有多麼美麗？通幽的小徑中，妳也會和我一樣尋到了什麼樣的風光嗎？其實，門前的樹也開滿了花。
　　小亭的一角，綠樹紅花點燃了整個院子，湖水旁數不盡的春光，卻隱在牆角之下。只是不知，你會不會走過這道門？就像十七歲時妳到我的外公家來看我，那天就如今天一樣下著細雨，我的心情非常浮躁，漫步走在灰暗燈光下，妳大聲的喊著我，我好想衝過去擁抱妳，親吻妳。但我內心又閃躲，妳卻已經飛奔撲向我給我大大的擁抱。其實冰層開始在心底深處崩解。臉卻還是靦腆的微笑。我只是低下身體，示意妳，我背妳，我低頭不語，妳也躺在我的背上。但
　　衣襟是雨還是淚，分不清楚。妳突然哼起梵谷之歌。如今我才明白，你想說的是什麼。用妳那洞悉我靈魂幽暗處的雙眼，妳努力的想讓我得到解脫，但它卻不理會，也不知該怎麼做，也許，現在它知道了，因為當初它無法愛你，但你的愛依然真實而且與日俱增。但願我能告訴妳，這個世界根本配不上一個美好如妳的人。我是如此愛妳。有人問我：我是怎麼活到現在的。我說：我也不曉得。我想它應該知道人生是多麼寂寞，但人生又重新開始。從妳牽著我的手開始、從妳飛奔與我。我也知道人生是如此寂寞，陰影跟隨著我，黑夜也不放過我，但我不會因為夜晚而消沉，因為妳在我心裡。妳也愛著我。妳所想的都是為了我，妳釋放了我的靈魂，我很高興妳打開我的生命之書。生命之書如此簡短，一旦被讀完，除了愛，一切都不復存，但我深信，我是如此愛你，現在卻悔恨不已。愛在無中生有的十七歲。耳邊一直想起妳為我哼的歌。我好想告訴妳，愛已經種在我的心田。
　　外公家添了活力和笑語，妳的到來。外婆說：今年需要人手，人手不請自來。妳沒有種過任何的植物、花卉、水果。也沒餵過雞、鴨、鵝。可是妳卻很早起床，陪著外公、外婆去後院完成今天的餵養和澆灌。我卻失眠了晚起，因為妳的到來讓我冰封的心，融化濃濃的愛。
　　溫馨而凌亂的床，這裡沉睡的星子留下了褶痕當它們升向天空。這張床可曾是星子休憩時的樣子，明亮而耀眼，在星際間沉浸於永恆的衝動？我的心被妳揭起了帷幕。哦!如今的我躺在床，被遺棄了，冰涼、輕盈只因沒有了青銅般星辰的重量。
　　從亞當的肋骨裡抽出了夏娃；然而當她的生命結束她會到哪裡死去？亞當可會是她的墳墓？是否，當她疲乏了，該為她安排一席之地在一個閉息的男人體內？

　　Vincent---Don McLean 梵谷之歌
　　Starry, starry night
　　Paint your palette blue and gray
　　Look out on a summer's day
　　With eyes that know the darkness in my soul
　　Shadows on the hills
　　Sketch the trees and daffodils
　　Catch the breeze and the winter chills
　　In colors on the snowy linen land
　　Now I understand what you tried to say to me
　　How you suffered for your sanity
　　How you tried to set them free
　　They would not listen, they did not know how
　　Perhaps, they'll listen now
　　Starry, starry night
　　Flaming flowers that brightly blaze
　　Swirling clouds in violet haze
　　Reflect in Vincent's eyes of china blue
　　Colors changing hue
　　Morning fields of amber grain
　　Weathered faces lined in pain
　　Are soothed beneath the artist's loving hand

　　夜晚的燈，我寧靜的知己。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沒有天空一樣廣闊的愛，
　　那還有誰來守候這深深的孤獨的海？
　　夏 徐寅 《初夏戲題》
　　長養薰風拂曉吹，漸開荷芰落薔薇。
　　青蟲也學莊周夢，化作南員蛺蝶飛。
　　夏天來了，這個多雨的季節。紛雜而至的記憶，似乎也帶著潮濕的味道。其實天很藍，陰雲總要散。其實海雖寬，彼岸連此岸。其實夢很淺，萬物皆自然。其實淚也甜，當你心如願。幸好沿途有你，陪我欣賞滿地芬芳。那年我考上海洋法律系，妳考上了建築系。儘管妳祝我平安快樂，妳沒有看出來我曾為妳痛哭一場。然後妳依舊擁抱我向我道別，將我孤伶伶的留在原地孤獨的哭泣。一條大學路，決定了我們的世界。這年是妳我十八歲。
　　「快點拉，快點拉!」妳呼喊著我，我總是緩慢的靠近妳。妳清晰的聲音在空氣中慢慢散開，與我的腳步聲緩緩交織。倏忽大雨落下，妳已經撐開了傘，讓我決定了我的迷戀。夏雨是妳，傘也是妳，而雨只是我們之間美麗的點綴。因為我喜歡雨，但妳是已經化成我心中的雨。
　　距離不是妳我的問題，是忌妒和不安。自信是妳給的，但自尊卻是我僅有的，固執的牢不可破。我鼓起勇氣來看妳，但妳身邊卻有一群群的護花使者湧上。妳的眼卻只有被忌妒蒙蔽雙眼的我。我又低頭不語，明明心中悸動著，想念著，剎時最近的距離，卻是最遠的心。我默默看著妳，妳還是像以往擁抱著我。我的心是熱的，但手是涼的。旁邊的一群群護花使者傻愣半响。突然把凝結氣氛劃開。問著他是誰？妳大聲的說他是我心儀之人。把一群人的心傷了。這是十九歲的這年。愛情在妳太多來臨和太多離去之間顫動著。突然的一封信，如鬼魂般再次打擾我安寧的心。妳要回美國。但，親愛的！我該怎麼辦，從此刻起我將為妳哭泣………
　　閃躲總是我的問題，儘管有無盡的懊悔。平靜變成颶風、轉化暈海。我一直划著獨木舟，在大海中高聲的嘶喊。我服從了瞬息的閃躲，讓青春流逝。是那熱烈的迂迴被一種綿長的柔情描畫在我自身的血液裡。既然一切都在流逝，就讓我低唱一首易逝的歌；那滿足我渴望的旋律將因我而有理由存在。它讓我又給這生命增添幸福和毀滅。那心中的影像搖搖欲墜，愛情的離去比瞬息的別離更快些。重拾我的腳步——這次獨自一人—— 慢慢重塑這趟旅程，再多呆一會兒，觸摸這樹枝，撫摩這坐凳……所有的一切跟如此沉默的我一起沉默。
　　明知寶物得來難，在手何曾作寶看，直到一朝遺失後，每思奇痛徹心肝。
　　這一瞬，想觸摸妳的指尖。這一刻，想守候妳的到來。這一夜，只為尋妳的一絲氣息。這一天，驀然聽見妳耳語。這一年，想貼著你的溫暖。這一世，只為路中能與你相遇。此時的我只為保佑妳平安喜樂，幸福美滿。
　　手寫瑤箋被雨淋，模糊點畫費探尋，縱然滅卻書中字，難滅情人一片心。
　　寄不出去的情書，因為當年的閃躲錯失妳的音訊。
　　秋

　　杜牧 《山行》
　　遠上寒山石徑斜，
　　白雲生處有人家。
　　停車坐愛楓林晚，
　　霜葉紅於二月花。
　　我在黃葉上寫上妳的名字，然後一片片埋進土裡，裝進記憶。湖邊，獨木舟帶著陳年的記憶，靜靜的等待從此逝，滄海度餘生。我曾以為，渺茫的煙波會是最好的歸宿。海市蜃樓般的風光，明知是虛幻，卻為何唸唸不忘？以前的故事，稀稀落落的掉進湖裡。黃色窗扉依舊，只是再也沒有了聽故事的人。請告訴秋天，我的思念。原來秋天，可以比春天更熱鬧。思緒不斷的翻滾，誰讓我有著的太陽與月亮的爭執，一束別離的日子像黃花置于年華的空瓶上 ，如果置花的是你，秋天哪---我便欣然地收下吧 。
　　詩不是一種意見的表白，它是從傷感或是快樂所傾瀉出的一首歌曲。我不斷反覆：“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回憶到我們在劍橋的日子深陷情網。我考上交換生，再次遇見妳。我愛你，愛你。像張風箏朝藍穹，憑一線力量。可見那些情話不是一個人在獨白，而是兩情相悅的妳我的情話！尋覓從未曾尋過的夢，可是我愛的多麼瘋狂。秋天愛的是那不經意，什麼時候，又什麼時候，我的心才真能懂得這時間的距離。為什麼總是在失去了才能覺悟到擁有的可貴？秋天我和妳又重逢，再一次愛戀。這次我不會閃躲，我要誠實面對我的心。假如一個人的一生錯過了生命中最珍貴的東西，那我往後的歲月裡又將會活在多麼深的懊惱與悔恨之中？愛的呢喃，愛的悲愴。

　　嚐著初戀甜美，親灸了劍橋人文的啟蒙熏陶，體驗了英國浪漫派詩歌的熱情奔放，於是，我便脫胎換骨似地變成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人。我樹立起了一種對詩化生活的理想之追求，我迷戀於對純粹美感的終極嚮往，並且我為生命確立了一個“單純信仰”。獻出我最炙熱的眼淚，我的信仰，至誠，和愛的力量，永遠膜拜，膜拜在妳美的面前！初戀是甜蜜的，然而隱藏在這甜蜜的背後卻是痛苦和悲哀！因為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妳消失了。我讀完博士才知道，妳消失的原因。
　　冬 柳宗元 《江雪》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劉長卿《逢雪宿芙蓉山》
　　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
　　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
　　從入冬開始，我就期盼一場漫天大雪。湮滅過去，也湮滅回憶。
　　樹上掛滿了白色的花朵，這樣的冬天，好像會魔法。銀裝素裹的世界裡，只有這裊裊而起的炊煙，帶著生命一些活力。落雪了，紛紛的白色花朵，是冬天的禮物麼？但妳我曾相約一起看雪，最後卻都食言了。在這樣的時候，每個人都需要依靠，或許，是需要某個人的依靠，用妳的懷抱溫暖我一生的冬季。可是，孤寂的人還是孤寂，冰冷的心依然冰冷。萬木凍欲折，孤根暖獨回。我靜靜地踱步，沒有哭泣，因為淚水一直掛在眼角，已經凍成冰塊。偶爾落下，會有'啪'的聲響，砸在自己的心頭，十分清晰，清晰的像掉進了一湖死水里，與湖水觸碰的聲音是那樣的清脆。我不知道太陽何時會出現，是否太陽出來了，心就不會冷了？我憶起十九歲時，妳去美國的前夕，妳我的誓言。時光就這樣在我的指尖偷偷溜走了，而我也不再是當初那個閃躲的男孩，妳和我最終考上了不同的大學而結束。不，也許不是結束，因為我從來就沒有開始。那抖落滿身的歲月叫塵埃，那破繭成蝶的痛楚叫成長。走得出冬季卻走不出我自己。記不清多少個冬季，多少次窗前佇立晶瑩的雪花帶著我的思緒，飄過山川溪水飛躍天南地北，灑落在有妳的上空那是我永久的牽絆和思念，剪不斷理還亂。今生我欠妳一個溫暖的懷抱。
　　青春是帶著無限遐想空間的歲月，想像著有多少美麗的故事將發生在自己身上，想像著能夠遇見妳，同妳一起海闊天空、一起遨遊世界、一起策馬奔騰、甚至天涯海角，然後等年邁時再回想那些轟轟烈烈妳我。如今我卻用四季來等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