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幕】诺亚 ...
-
【第五幕】诺亚
“雨下的真大啊……”
他喃喃着，有些犹豫地握住了雨伞。一身黑西装的他像是要去送葬，茶褐色的发在雨幕中微微朦胧。小心翼翼地踏出一只脚，随即他全身便置身于雨幕里，仅凭一把伞隔绝雨幕与他之间的距离。
皱着眉头有些烦闷地走着，裤脚很快被弄湿了，黏糊糊湿淋淋的，令人不快的触感从腿部的神经一直传送到大脑。他也无暇及此，只想着快点回家洗个澡睡一觉。
路上的行人也大多像他那样行色匆匆，留下的痕迹甚至就像因路人走动而昙花一现溅起的泥花。隔着雨幕看不清他们的脸，而你在他们眼中也只是模糊的一个轮廓，相遇却不相识当然也不相知。
——孤独。
烦闷地抓了抓头发，他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今晚会想这么多。是因为下雨吗？听说人们可能会因为阴雨天而坏了心情……但他觉得又不是，因为他有些心悸感，像是……像是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什么一样。
——红色。
抬头之间，他瞄到了一点不合常理的颜色，在这片朦胧雨幕中红的耀眼。
那是一个女孩，十四五岁的年纪，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颊上，用有些忧郁的眼神望着雨幕，一身红色的套裙显得分外妖艳但是却没有任何违和感，头上簪的几朵蔷薇花头饰沾了几滴雨水，闪闪发亮着。
——是在躲雨么。
他看了一下那家百货店不大的屋檐，敏锐地察觉到女孩的半边身子已经湿了。有些担心地皱了皱眉头，他同情起那个女孩来。
——雨天没有家长来接，会很害怕吧？
——被雨淋到……会感冒的吧？
神使鬼差之下，他慢慢朝女孩走了过去，手中的黑伞撑到了女孩头上：
“你好，我叫诺亚。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诺！亚！”
小汐伸手狠狠地捏了捏阿卡斯，啊不，诺亚的脸颊，怒气冲冲地道，“我的蛋挞呢？！”
“你多大个人了还吃这些小东西……”诺亚很不爽地将小汐的手拍了下来，面对小汐委屈的眼神还是选择了妥协，“喏。吃这么多也不怕长胖。”
面对小汐的吃相诺亚简直不想再说些什么。平时好歹还是个优优雅雅大大方方的姑娘家，一见到好吃的简直如同饿虎扑食，吃相不能更残念。
“……唔唔味道好棒！”小汐满足地打了个饱嗝，从那堆蛋挞中抬起沾满奶油的脸，忽的诡秘地一笑，“你说他们警察若是听到我叫你诺亚，会不会以为是死灵复生？”
“和一个死人重名还真是困扰啊。”诺亚无奈地抚了抚额，“……人是你杀的吧？”
“你说那个茶褐色头发的诺亚？”小汐戏谑地笑了笑，摇晃着纤长的食指。
“……无聊。”红色头发的某诺亚生硬地别过了头去。
“哎呀不要这么无趣啦~~~”小汐笑地更灿烂了，“你就不好奇我会把这个世界搅和成什么样子吗？”
“……”诺亚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冷冷地瞪了一眼小汐，“变态。”
“你不也是。彼此彼此。”小汐笑吟吟地回瞪了他一眼。
“……你是说，”伽罗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我不是伽罗而是小信？！真正的伽罗在七年前就死了？死者是小信的那个案子是假的？”
小心沉默着，抿了一口伽罗递给他的热牛奶：“……不仅如此。”
“……还有？！”伽罗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崩塌。他一个默默无闻的警察没得罪过神没招惹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今天突然有一个人对他说你不是伽罗你只是一个欺骗了自己二十多年的胆小鬼……信息量太大你让我重启一会儿……
“警官大人。”小心斟酌着用词开口了，略微沙哑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您听说过‘薛定鄂的猫’么？”
“……那只半死不活的猫？”伽罗努力回忆了一会儿，终于想起了那个在大学哲学课上曾经看到过的课题，“你的意思是……？”他突然感觉到背后一阵阵发冷，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镜：薛定谔的猫是科学家薛定谔提出的一个科学悖论，详情请百度。】
“对。”
“假设以那次解剖为节点。”
“衍生出两个世界。一个世界里伽罗活着，我死了；另一个世界——也是我所看到的世界里——伽罗为了我死去，我活了下来。”
“甚至……以被收养为节点。你们看到的世界里……伽罗根本就不是个孤儿，也就根本不可能被收养！”
“他……他跟我也没有，任何的交集。”
小心幽幽的声音回荡在房间，伽罗背后的冷汗已经将衣服浸湿了一大片。
——别人都道他痴，笑他傻。
——可以只有他自己知道，笑脸下面掩藏着的，只是悲伤的眼神。
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他木然地抓着书包肩带站在放学的喧嚣里。他看着同学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或钻进父母车里或推车笑闹着，脸上洋溢的快乐让他不敢直视。
——这个世界很好，但是离他有些距离。
“阿卡斯！一起……一起回去？”
他猛地回过头去，看见那个男孩儿的一头蓝发正在空中飞舞的好看，嘴角挂着那一抹他特有的拘谨而显得有些疏离的微笑。他轻轻摇摇头，条件反射般奉送了一个可爱的微笑：“不了！我家长来接我！”
“这样啊。我先走了哦。”
蓝发男孩子慢慢转身离去，阿卡斯在一瞬间无端心悸起来。
女人冷漠地坐在车里，刻意修过的指甲紧紧地掐住了方向盘，精致的妆容也掩饰不住她哭肿的眼睛。他皱皱眉头，本能的有种不祥的预感，却欲言又止，“妈妈……”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女人突然大吼道，一直紧绷的那根理智的弦终于断掉了，化作泪珠一样狠狠砸下来，糊在她妆容精致的脸上。接触到阿卡斯错愕的眼神，又似乎是不忍心一样别过头去，良久才哽咽地说道，“我和你爸爸……要离婚了。”
——终于说出来了啊。
心中无悲无喜。阿卡斯只是冷漠地转过头，透过车窗看着外面喧嚣的街道，看着那个拿着一串糖葫芦吃的正香的小女孩，手指紧紧抓着书包肩带。
——这个世界很好，可是离我很遥远。
“那么为什么要生下我……”他轻声呢喃着，揉了揉眼睛。
“我们又没欠你什么！”女人转过了头似乎是不忍心，声音冷若寒霜，“我为了你的学费整天去那种地方鬼混挣钱，你爸爸因为赌【钱欠了多少债你也是知道的，你还太小也不能当童工……”
——又来了。
——“我得做什么”，“我必须做什么”，可是他们都没想到我想做什么。
——他们说我必须快点长大，可我已经开始厌倦成为一个虚伪的大人了。
——我看过很多电影，知道赌徒都是没有人性的。
“你们……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报警了！！”
——但是我却不知道，这一天会这么快到来。
“叫吧叫吧，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叼着烟卷的男人狞笑着靠近那个妆容精致的女人，“你男人都说了，用你来抵债……”
——没关系的，没关系。不是早就有心理准备的么。父亲欠了这么多债，除了这样做……还能怎么办啊。
——但是……果然还是不甘心……
——他犯下的罪，却只能由我来偿还。
——既然不在乎我，那为什么要生下我。
——我……不想要自己的生活，如此千疮百孔。
——只是想和其他同学一样，享受宁静的人生。
——偶尔有一些小伤心也好，成长总是要经历这些的。
——谁来救赎我。
——我……只是想活下去。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像是神明大人垂怜于他的金色希望。
“砰——砰——”耳鸣无休无止。
——从那个时候起，就应该明白的吧。
——这个世界上，是有着不可逆转的命运的。
——无论如何挣扎，无论如何哭肿双眼，无论如何掩饰悲伤……
——你的背后依旧是地狱。
——希望什么的……
——从一开始就是假象。
“呐，奶奶，你看……”
“……别管他。那些人不好惹。乖孙子咱们快点回家吧。”
——冷漠。
——孤独。
——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种样子。
——大家都怎么了。
——冷漠的人越来越多，什么时候的一场暴雨，就会把这个被虚伪、冷漠、欺骗充斥的世界彻底冲垮吧。
望着面前失去生命的母亲，可怖的青灰色布满了她的脸。父亲正向那一群人跪地求饶，“求求你……求求你们，在宽限我几天！我一定会还钱的！你们随便拿东西抵押都行！”
“哦？是么。”叼着烟卷的男人不怀好意地笑了，悠悠吐出一个烟圈，指着他说，“那么，你儿子也是可以的吧。”
“……”他呆住了，沉默着，滔天的绝望巨浪向他袭来，但是他终于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爸爸……”
而这份脆弱的希望，在那男人点头以后瞬间灰飞烟灭。
“需不需要……我来救赎你呢？”
——……你是谁？
“我是神。”
——这个世界上没有神。
“既然有命运，那么神明也肯定是存在的。”
“你恨这个世界么？”
——嗯。
“想要它坏掉吗？”
——嗯。
“那么……借给我这个躯体吧。”
红色的火焰幽幽燃烧起来。
几天后，几个男人的尸体在护城河里发现了。一个人的嘴里，还叼着烟卷。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幕】诺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