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魂玉》愚秋

12、光阴错

　　“姬氏遗民，承天景命。红玉佑邦，社稷荣昌。”高台之上的女子庄严肃穆，身着繁复华丽的金丝滚边曳地玄衣，袖口处绣着古老神秘的图腾，随着此女的动作竟隐隐浮动。

　　目光飘渺，睥睨台下众生，取下颈项间的血玉。咬破指尖，抹在宝玉之上。闭上美眸，衣袂无风自摆，脸颊旁的青丝翻飞。

　　双手合十，伸向前，葱白手指如莲花盛开。其中血玉荧光一闪，红光乍现，天地为之黯淡。
　　双眸倏地睁开，其中仿若有星河沧海，万世轮回。

　　女声清冷而神圣，敲击着每个人的心弦：“礼成！”

　　国师真的回来了，外貌依旧如二九芳华的少女，光阴似乎根本不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陛下能得到国师的认可，果然是真龙天子。

　　人们或多或少地想着，怀着崇敬神明般的虔诚。

　　“国师果然厉害。”慕容渊状似无意地擦着她的肩膀走过，语气轻佻，“惯会装神弄鬼。”

　　暮云澜怔了怔，回过神那人已翩跹而去。雨过天青色大氅，玉冠束发。

　　摩挲着手中散着荧光的血玉，抬眼看向天空。
　　——————————————————————————————————————————

　　暮云澜背靠着池壁，想着晚上的宫宴，心下厌恶，真是麻烦。

　　裹了件散花绫单衣出浴，坐到八宝菱花镜前。

　　镜中女子将血玉按在自己的锁骨之上，那玉竟慢慢融入她的雪肤，凝聚成水滴状。锁骨处盛开出一朵血红的曼珠沙华，花瓣卷舒开合，横贯整个锁骨，分外妖冶魅惑。与阿宝化为人形时出现
　　的一模一样。掩唇轻笑，上挑的桃花眼中满是戏谑：我究竟是谁呢？

　　大殿内四周管弦悠悠，丝竹婉转，一群着装妍丽的美人伴着音乐声，在台上轻舞，个个身轻如燕、面容娇俏、舞姿柔美得像优雅高贵的天鹅。

　　宾客前边的青玉案上摆满了琼浆玉液与上等佳肴，太监宫女们小心翼翼的往宾客们酒杯里添酒，一股股令人微醺的酒香味溢满四周，通明的烛光照射在火红的地毯上，把地毯照成了耀眼的金色。

　　从外面的黑夜中走出一个女子。

　　一身冰蓝色的曳地长裙，臂上拢着丈长许的天青色软烟罗，不盈一握的纤腰系着一条银白的腰带。三千青丝只用一根简单的翠玉簪绾起，有几绺随意落在鬓前，飘逸出尘，清新灵动。
　　场中渐渐的安静了下来。姗姗来迟，巧笑倩兮：“陛下的御花园实在是美，亭台楼阁，廊腰缦回，绕的我都迷路了呢。”

　　宫宴都敢公然迟到的，也就只有这位荒唐的国师了。

　　坐在上位的景帝一挥长袖，朗笑出声，毫无责备之意：“朕的御花园随时欢迎国师，快快入座。”

　　“臣敬陛下一杯”女子大方落座，举起身前桌上的白玉盏杯高高举起，掩袖，一饮而尽，笑靥如花。

　　“好！”景帝回敬。下面众宾也跟着觥筹交错。

　　暮云澜低头小口抿杯中的果酒，偷眼觑着邻桌的慕容渊。

　　面如冠玉，凤眸深沉，也不看舞姬，垂眸独酌。

　　女子故作醉酒之状，起身向景帝告罪：“陛下，恕臣不胜酒力，先行告退。”

　　“国师的身体为重，好好休息。”

　　暮云澜拢住飘纱，实则攥住自己的衣袖，颤颤巍巍地走向桌间过道。脚下一个踉跄，看准了跌在慕容渊身上。

　　慕容渊下意识侧身闪开，暮云澜正巧落入他的怀抱。

　　眼神迷离，面色酡红，女子的馨香萦绕在鼻尖。微微扯开的交领，锁骨处嫣红的痕迹若隐若现。

　　只消一眼，慕容渊就想起阿宝初化成人形时的情景。一时怔忡，手已经搂住娇弱的身躯。

　　暮云澜没有去看他的神情，沉沉“睡去”。

　　众人俱是一惊，笑得暧昧。景帝轻咳一声：“爱卿——你送送国师吧。”

　　“微臣遵命。”

　　没看到怀中女子微微勾起唇角。

　　稳稳的怀抱没有持续多久，暮云澜被粗暴地扔到马车的软垫上，狗啃泥式。

　　刚刚不过因为还有其他人看着，不然早把这个女人扔地上了。慕容渊坐得离她远远的，想躲瘟疫一样。

　　宫宴什么的也确实没劲，本来也不想再呆下去了。

　　“唔~”女子不舒服地嘟囔一声，以手枕头，侧身卧着，发髻散乱，身子越发凹凸有致。

　　白皙的脖颈之下藏进衣领里，慕容渊小心地稍稍掀开衣领——雪肤上血红的曼珠沙华，完全一模一样。

　　感受到锁骨处的痒感，女子知道——

　　鱼儿上钩了。

　　香甜地睡了过去。

　　——————————————————————————————————————————

　　三日后

　　“大人，国师来了，说是感谢您之前送她回府。”魏大恭恭敬敬地前来禀报。

　　“让她等着！”慕容渊正在看近日的公文，头都没抬。

　　“是。”魏大不由咽了口唾沫，敢这么慢待国师的，也只有他家少爷了。心里盘算着怎么向暮云澜回话。

　　暮云澜淡定地喝完第三杯茶，面色如常。

　　一旁的魏大却是再也不敢上前续杯了，暗自佩服国师的好修养。

　　见她起身，迎上前，太阳穴却突突直跳。

　　“容我先去更衣。”国师大人垂眸，总算有些小女儿情态。

　　魏大不疑有他，灌了约莫半壶茶下去，不…才怪，还有点心虚。急忙唤来婢女为她领路，自己则想着一会儿去厨房端些茶点来。

　　领路的婢女走在前面，国师大人状似无意地问道：“你家大人平日忙吗？”

　　婢女虽有疑惑，但还是按实回答：“大人日理万机，总是在书房办公。”

　　“办公？指不定是金屋藏娇呢！”国师大人语出惊人。

　　没想到国师果如传闻中的那么荒唐，一时语塞。

　　国师大人随意一指一个院子，勾唇笑道：“藏娇的书房可是在那儿？”

　　“请国师大人莫再要打趣我们大人了，那是给未来夫人留的院落，大人的书房在那边。”婢女停
　　下脚步，伸出指头。

　　“哦？”给未来夫人留的，莫非这家伙还没娶妻？难不成在等谁还是......因为那个！他不会是真的！想起原来还是小狐狸时听到的传言，又亲眼见证了慕容渊和香菱那次戛然而止，国师大人便忍不住笑了。

　　婢女虽觉得她笑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被她明丽的笑容惊艳了，以至于在国师大人自动偏离恭房直接向大人的院落走去时，一时没反应过来。

　　“国师大人，恭房在那边。”婢女快步追赶着她的步伐。

　　“我知道。”一如既往地走向错误方向。

　　“……”知道你怎么还往别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