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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 ...

  •   对于庄晓寅上课不记笔记,我感到很不可思议,读了十几年书,还是头次见上课一个字都不写的人,倒也不是之前没有默默关注过他,是没想到他的习惯会如此不同。好奇归好奇,让我在老师眼皮子底下顶风作案,还是算了。耳朵听着讲,眼睛盯着ppt,心思却全部都在庄晓寅身上。挨到课间,才忍不住揪住他问:"你怎么不记笔记的呀?"
      他单手托腮,旋即拿出手机,搁在两人之间的课桌上,用空出的手敲字儿:我可以借你的笔记吗?
      试图从表情去判断,可是不太成功,我想了想,对他说:"如果你答应教我手语,我就把笔记借给你。"
      他皱起眉,与我对视,想让我妥协,做梦吧,谁知他举双手投降,扮鬼脸的模样莫名可爱。我趴桌上笑了好半天。

      "同学们,静一静。"班长走上讲台,"经过班委商量讨论,新年晚会节目的小合唱曲目,初步定为王力宏的爱因为在心中。这歌比较简单,并且歌词很正能量,应该容易通过选拔,大家有什么建议吗?"
      几个平日里就不怎么省心的女孩儿立即提出异议,她们表示想唱五月天的倔强,我想起班级聚会去KTV那次,这歌是李立航的拿手曲目,总忍不住多想,是不是他又搞鬼。经过几番讨论,她们集体出击,竟然说动了大家,得逞了。班长对此颇有些沮丧,已经打印好的钢琴谱,无奈用不上。他只好先去找庄晓寅沟通。李立航倒也没闲着,从我右手边的过道儿窜出来,挺殷勤地说:"尹荷,我帮你找到乐谱了,网址发你吧?"
      专心和班长聊天的庄晓寅,注意到这边儿的动静,眉宇微皱起来,他心不在焉,时不时瞟过来。
      为此我有点儿小激动,敷衍了李立航两句,便扭身转而问庄晓寅:"你怎么啦?"他急忙摇头否认。

      见班长和他沟通好离开,我才朝他探出身子,打字详问:班长让你唱的歌,你会吗?

      他没有直接回应,而是执起手机:我可以学。

      随后关掉wps,打开网页,不知道输入了什么,搜索结果跳出后又递还我。
      原来网上真有手语版《倔强》的视频,他毫不犹豫伸出修长干净的食指戳开来。我吓得几乎立刻关掉,气鼓鼓地瞪他:"流量啊,哥哥!"
      他被我的表情逗笑了,无声无息,我说:"一起学,好吗?"
      他愣了下,神情有点儿复杂,我撅嘴,不依不饶,他拗不过,这才不情不愿地点头答应。我即刻把记了课堂笔记的本子推到他面前:"嘿,那说话算数,这个周末能匀出时间吗?笔记借你。"
      他低头接过笔记,没有回答我,可能是没听清我说了什么吧…起初,还以为就是随便翻看下,哪知他低着头一字一句仔细阅读,我瞄见那页恰好有个地方记得急不会写字,是用拼音代替的,脸顿就烫到耳朵根,恨不能找个缝子钻进去。他专心致志,我自然不好意思打扰,眼瞅着快上课,他这才拿出手机问:你课后可以把笔记借给我抄吗?
      当时没怎么想明白,只知道笔记记得不太好,字丑就不说了,还随心所欲,乱七八糟,都是错别字,借他超丢脸:"不要,写得好烂的,让你拿去抄,实在有点儿难为情。"
      这次他没避讳,认认真真解释:我听课很吃力,上课也没办法记笔记。如果你借给我抄,我就答应教你手语。
      看到他的答复,心里翻来覆去难受,望着那双真挚的眼睛,更是心疼,想到他高中时候读普高,耳朵听不清,得多不容易,什么与众不同,要是耳朵听得见,就不需要去克服那么多困难了,他所有的努力,都是因为害怕听障会给别人带来麻烦,即便如此,无论何时都抱有面对现实的决心。反倒是我,总是冒冒失失,话也说不好。心里真是自责不已,接过手机,埋头输入:你别担心,以后我的笔记,就是你的笔记,如果哪里没有写清楚,你可以问,随时。

      他郑重其事打"谢谢"的手语,表情腼腆得厉害。手指真是好看,灵活,又有棱角,每次,只要他打手语,我都心痒想摸,就像赵忠祥口中进入□□季节的野生动物般躁动,狠狠鄙视过自己后,拍住他:"你不要和我客气啦,见外。"他抿唇浅笑,稚气地点了点头。

      课后,本想喊他一起吃饭,没来得及说,他便知会晚点儿还要赶稿。心中多少有些失望,不过还是选择体谅,他家境不好,能如此努力,应该感到钦佩和欣慰。于是独自到食堂凑合了顿晚饭回到寝室。

      涑音几周没回家,她被阿姨催到不行,只好回去过这个周末。李曦和诗慧约了看电影,我一个人百无聊赖,有些郁郁寡欢,想起练琴的事儿没着没落,就头疼得厉害。翻出手机里李立航发给我的乐谱,犹豫了两秒,点开,真是无计可施,要是在家的话,何愁练不到琴啊,学校里真是处处不方便,我又不是什么天才,不练习哪能弹得好,大家都太高看我了。
      蒙头想了半天,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立马从微信里找到给我补习过钢琴的素素姐,虽然很久没联系过了,但她认识不少玩音乐的朋友,说不定就能有办法帮我,于是迅速编辑"求救"微信发给她。
      隔了会儿,便收到回复。她问我打电话方不方便,刚沟通好,互留了手机号,庄晓寅的微信就震了过来。
      他说在女寝外,让我出去一下。顾不及换衣服,踩着棉拖鞋,揣好钥匙和手机就狼狈出门。
      他看到我睡衣外裹大衣的熊样儿,"哧哧"地发笑,我挺不好意思,红着脸想转移他的注意:
      "你怎么突然来啦?画赶完了吗?"
      他摇摇头,扬起手中装满东西的塑料袋,在我面前晃了晃,手语打得挺快的,我基本没看清,只注意到最后是指着我,将信将疑问:"没太明白,这是要给我的吗?"
      他微笑点头,等待接过去,我埋头撑开塑料袋,居然是满满一整包的零食,薯片酸奶糖果巧克力海苔。
      "干嘛突然买东西给我呀?"
      他笑着摸了摸额角低头用手机打字。
      没等到他打完,我的手机铃声大作,于是笨拙地去摸衣服口袋,他注意到我拿东西不方便,体贴地又把在我手里没捂热乎的零食接过去了。果然是素素姐的电话。
      我指着手机,挑眉:"你稍微等我一下哦。"
      边说边接通,庄晓寅没有要窥探我电话内容的意思,而是静站在路基下,微微低头,轻轻踢了踢小石子。
      和素素姐顺利沟通好,我总算长舒口气,心里不住感激认识这个大救星。她说恰好有个关系很铁的朋友在柏州开琴行,去那里可以免费练琴。刚挂断,她就已经把那位朋友的琴行地址和手机号一并发过来。我高兴得要命,忍不住抓着庄晓寅的胳膊和他分享。他没有打断,保持微笑,末了还宠溺地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把打好字的手机递过来:
      "等会儿我还要回去赶画稿的,所以不能陪你了,你要是无聊,可以吃零食,也为了谢谢你借笔记给我。虽然不大清楚你刚才为什么事高兴,不过我喜欢看到你开心。"

      他的回答,让我心里五味杂陈,急急忙忙拿着手机打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写清楚,天气冷,指头有点儿僵,好几次因为着急打错,气急败坏的,他静静站在一旁,没行动,一双明亮的眼睛始终看着我,我把手机交给他,突然觉得那种安静所带来的恐惧从未消减。
      手机是我们彼此连接的通道,那条通道,又窄又暗,怎么走都觉得辛苦。
      他递还手机,目光里仿佛有星星:原来你会弹钢琴。
      我抬起头,他冲我竖起拇指,神色透露几分钦佩之情。见我许久没反应,复又低头去打字:你真厉害,我好想看你表演的样子。不过现在外面太冷了,你还是早点儿回去,别受凉生病,我也得走了。

      我目送他转身挥手,直至消失在路的尽头。

      下意识冲掌心哈了口热气,虽然睡衣外裹了大衣,可还是冷。回寝室,等走到门口,看着手里的零食,方才想起忘记和他道谢了。我尽想着自己的事情,他特意来找我,本来应该再多和他说几句话的,眼睛突然有点湿。发了微信给他:你路上注意安全,过马路的时候小心一点,谢谢你买零食给我。
      他很快回道:我会注意的,你别担心,等我安全回去,发微信给你。你等会儿早点休息,累了吧?

      抬头看到镜子里自己又哭又笑的样子,我知道我早就已经离不开他了,虽说没什么胃口吃东西,还是拿出他送的糖果,剥了颗放进嘴里,是童年经常吃的玉米口味,尽是熟悉的回忆。

      我下定决心,纵有天大的困难,也要克服。打开手语学习视频,然后…还不到三分钟,就陷入昏昏欲睡的状态。进而严重怀疑自己根本没什么语言天赋,别说手语学不好,英语也算是人生的败笔。又兴许,是这几天我太累了,爬上床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隔日,被电话吵醒,诗慧很不满,换我也想骂脏话,果不其然,是学生会那边儿催着排练。我不情不愿地起床,到目的地,发现又是合两遍了事,由于没怎么练习,频频弹错,几位高年级的前辈对我很不满。主席甚至极不给面子,当所有人的面批了我半天。
      排练结束,我心里满满都是委屈。这伴奏的事情又不是我主动的,大伙儿凭什么把责任都往我身上推啊,越想越气。
      清早起床,饭都顾不得吃,还要挨K。我已经毫无吃饭的心情,于是径直走出校门,登上公车,当机立断赶往琴行。
      那里其实挺远的,中途还得换乘公交,折腾起来,特别浪费时间。等我找到琴行的确切位置,已经过了正午。
      市内的繁华地段,一条隐蔽的酒吧街,我头一次去,看琴行门面,装修风格很文艺,也挺气派,于是心里直打鼓。
      拨通了素素姐给的电话,对方很快接起,传来极其好听的男声,颇具磁性:
      "您好,哪位?"
      "啊,您好!我叫尹荷,请问您是杜先生吗?我是素素姐介绍来的。"
      对方思忖几秒:"哦,你是素素的那位学生吧?已经到琴行了吗?"
      "嗯,我刚到,就站在琴行门口。"
      他语调动听,抑扬顿挫,就像电台播音员一样:"真抱歉,我今天不在,你可以先去琴行里找一位叫夏季风的姐姐,不用担心,我已经知会过她了,她会帮助你的。"
      "谢谢您!杜先生,真是太麻烦您了!"说完,才察觉自己语气有点儿过,心里正惴惴不安,他却比想象中更温柔:
      "你别客气。素素是我的好朋友,我从她那里听说了你在这座城市读大学,要是以后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随时求助于我,不用见外。"

      听完,就像数九寒天有人给我裹上件军大衣,直暖心坎儿,毕竟身处异乡,雪中送炭谁不感动啊,走进琴行后,发现内部其实并没有外面看起来的宽敞,一个身着制服,店员模样的女青年正坐在一架三角钢琴旁边的台阶上。膝盖头摊开本漫画书,读得津津有味。
      "您好,打扰了,请问夏季风姐姐是哪位?"
      她闻声看到我,立刻露出职业的微笑:"我就是,你是要借钢琴的妹妹吧?"她起身挑眉,果然早已经知道我了,放下书,快步上前,笑容温和:
      "你不用太拘谨,把这里当成自己家那样随意就好,来,这边有一个隔开的房间,在这里练琴绝对不会有人打扰。"
      她的亲切,令人忍不住觉得和那位杜先生有几分相像,由衷感激,连声道谢。
      她边开门,边说:"举手之劳嘛。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喊我,我都在的。"
      她说完,简单介绍一番房间内的基本情况,便关门出去,给我留足练习的空间。

      有了钢琴,悬着的心总算落回腔子。我抓住来之不易的机会,想尽快完成任务。不知不觉,天色已是暗到看不清琴键。时间不早了,得赶回学校,最好是在公交车停运前。我掐着时间道别,风一般奔向车站。

      夜间的寒气从脚底升起,冻得人瑟瑟发抖。本以为时间来得及,待意识到车次其实并不多,一等就是十几二十分钟,才开始慌了,末班在七点半,这不是争分夺秒嘛?想着要真错过了最后一班,就得叫滴滴或者打出租,倒是不差那个钱,总归觉得肉疼,毕竟这儿距学校远。
      还好老天眷顾,近半小时后,赶上了末班,车上人很多,大都是结束了一天工作的上班族。我运气好,有个座位坐。
      兴许是没怎么吃东西充饥,加之练琴又消耗体力,坐下没一会儿,便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那一觉什么梦都没做,是司机师傅叫醒的我:
      "已经终点啦!小姑娘,快下车了!"
      我迷迷糊糊,揉着惺忪的睡眼,等看清楚,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及多想,慌忙跳下车,寻找公交站牌,该死的是,我竟然坐过了整整七站。天已经全黑了,这终点站临近城郊,大晚上的,没什么路人和车,我不认识路,心里很慌,生怕遇上坏人。

      摸向背包里的手机及钱包,试图叫辆车来,可是下一秒,脑子里嗡得一声,没了!我的手机和钱包,全都不翼而飞了!
      确认了好几遍,包包底都快给我扣穿掉,才不得不承认,在车上睡着的时候遭了小偷,我浑身冰冷,饥饿且无措,恐惧瞬间将我吞没,鼻子发酸,眼泪直往上涌。

      咬了咬牙,我总不能坐以待毙,转身沿着公交车开来的方向往回走。可是一站路好远好远,仿佛几个钟头都走不完。我憋着委屈的眼泪,安慰自己总会有办法的,可当我发觉前方出现的,是十字路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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